第19章
鳳曉笙喜歡太子的事情,……這讓我怎麽說?
她肯定做不了太子正妃,裴皇後那個關她就過不去。皇後想選個自己家的女兒做兒媳,裴檀有好幾個堂妹呢,哪個不是太子正妃的人選?
要是做東宮側妃……我原來以為太子不介意,有個這麽喜歡他的女人嫁他多好,可是太子似乎也不願意。
文湛沒有給鳳曉笙任何幻想,任何縫隙,任何機會。頑石一樣,把鳳曉笙逼得在我面前吃的一天比一天多。
忽然有一天,她抱着一快肘子對我說,“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将出換美酒,與君共銷萬古愁!”
我看着她細白的牙在骨頭上面上下翻飛,皮肉被蠶食,可是嘴唇上的胭脂居然一點未落,那張臉用脂粉描畫的精細如一張極品春宮美人畫皮,我的心都是一顫一顫的,仿佛我就是那塊肘子。
“大殿下。”她拍着我肩膀說,“以你的身份,對男人玩玩可以,可你一輩子也別想娶個男妻做王妃,注定了孤單一個人,太子殿下既然對我無意,我也不做太子妃的美夢了,我以後就跟你混了。”
我無語問蒼天!!
我可不想要她!!
郁卒呀,郁卒。
如今。
“鳳大人。”
“祈王爺。”
我們對着行禮,好像戲臺子上的崔生和張莺莺。
鳳曉笙做的是堂堂正正的四品官,拿的是朝廷戶部發的俸祿銀子。
所以連我也要叫她一聲鳳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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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您也要側開一些,讓我進去吧。”
“鳳大人,有些話小王要說在前頭。請問,鳳大人您一年三百兩的俸祿似乎應該到戶部支領,還有,謝孟大人和他的那些近衛軍的飯食軍饷,似乎不應該小王負擔吧。”
鳳曉笙上下打量我,從我頭頂看到腳丫,然後才說,“臣下的饷銀自然是戶部出。”
我問,“然後呢?”
“然後?”鳳曉笙說,“然後什麽?”
我用兩手擦額頭揮汗,“那你們來這裏不是要小王的命嗎?您這一來,陽澄湖的蟹,永嘉的太雕,匈奴的荞麥還有遼東的海參,小王可是一樣也供養不起。”
鳳曉笙,“難道王爺還指望戶部出銀子讓我們去買鮑參翅肚?”
我大叫,“我的錢可只夠這些人每天吃蘿蔔白菜的!要是這樣,我能忍,恐怕這些近衛軍将士們可不能忍,到時候他們去向太子殿下抱怨,我可吃罪不起!”
謝孟忽然插嘴,“祈王殿下,您不要擔心。太子殿下說了,所有人的夥食費用從東宮內庫支取。”
鳳曉笙聞言,看了謝孟一眼,又看了我一眼。
我一聽,十分高興,伸手到謝孟面前,“那好,先拿過來吧。”
謝孟一愣,“什麽?”
“太子爺給你的飯錢呀!你不給我,今天你們這些人怎麽開夥?我可告訴你了,我這裏連一個土豆都沒有了。如果你不想啃盤子,最好先把錢給我。”
謝孟沒有說話,鳳曉笙忽然一拍手,有人從後面過來,一共八個人,擡着四個大筐,裏面放着新鮮的瓜果菜蔬,還有豬肉,烏雞,河鮮,和幾條非常新鮮的大魚。
雖然新鮮,卻都是普通的食材。
我很驚訝,問鳳曉笙,“你不做什麽金箔匈奴荞麥面,給講經布道的高僧吃的那個什麽六道輪回,外加煮上十個時辰的呂宋魚翅拉??”
鳳曉笙不屑的看我一眼,“用好的東西做出好吃的東西,這些都是那些半吊子東瀛夥夫幹的事情,我堂堂鳳家第七代當家鳳曉笙怎麽能讓他們給比下去?讓開!”
她把他撥拉到一旁,讓我貼在門板上,她自己帶着她的人徑自走進去。
謝孟到底不一樣,他還對我行了禮,這才從我身旁過去。
我趁着他們找幾個人打開我王府大門的空擋拉住過來看熱鬧的崔碧城,對他小聲說,“去,一會兒等謝孟他們安頓好了,讓那些近衛軍把外面的那層硬殼子脫了,一人發一把鋤頭,到後面給我疏通小滄浪的水道去!另外,再給曼陀羅花館前面的茶花地鋤鋤草,澆澆水,把那些空屋子擦一遍,再幫着鳳曉笙收拾竈臺什麽的。”
我搖頭晃腦的繼續說,“我算過了,這些人幹活不用我給錢,這麽一來一去,能省下好幾百兩銀子呢!”
崔碧城沖着藍天翻了一個大白眼,走了。
黃瓜把包子買回來了,可是除了我,他們都對我的包子不屑一顧。
哦,對了,還有小蓮,小蓮見沒有人陪着我吃包子,于是坐在我面前陪着我吃,只有我們兩個。
我看着包子,又看着自己的小米粥,還有小蓮那條斷胳膊,我嘆氣。
這個塵世,怎麽總是寂寞如雪呢?
外面那些近衛軍吃了早飯就被崔碧城大少爺拉出去疏通水渠,給茶花鋤草去了,黃瓜跑過去調戲鳳曉笙。
诶。
我都不知道要怎麽說。
黃瓜喜歡鳳曉笙,他一見是鳳禦廚過來做飯,就連忙爬過去狗腿鳳曉笙去了。
诶,不是我說風涼話。
莫說現在鳳曉笙現在心裏裝着一個太子爺,就是她不喜歡太子,也不可能喜歡黃瓜你說對不對?
我一個包子還沒有吃完,果然就看見黃瓜哭着就回來了。
他一進來就撲過來,跪在我腳邊,大嚎,“殿下,你要給我做主呀!”
我又受到了驚吓,“又怎麽了?”
“鳳大人說我的名字太難聽,她不想看到我,還不讓我摸她的手。”
我一聽差點就背過氣去。
別說黃瓜你了,就是王爺我想要摸她的手,她……咳咳,她還是讓摸的。
不過那也不是因為我的名字比黃瓜你好聽!
那是因為,鳳姑娘喝多了之後,她分不清楚我和文湛!
她愣說我和文湛長的和一個模子裏面刻出的一樣,我一直拿這話當放屁!
因為她上次喝了三壇子三十年窖藏的女兒紅之後,愣讓我管她叫二姨媽!我一直冥思苦想,就是不知道她這是哪來的靈感?
黃瓜還說,“王爺,王爺,您說說,當時我們一起進宮的四個人,除了小毛在十歲那年因為得罪了元貴妃被鞭子打死之外,二狗,也就是綠直,還有柳芽,他們兩個都混的比我好!綠直已經進司禮監了,雖然說柳叢容現在不是司禮監的人,可是太子一登基,他就是司禮監的掌印!就是我最凄涼,這都是因為名字不好!!”
“綠直這個名字又獨特又好記,主子一下子就注意到他了,還有柳叢容!好像讀書人起的名字,比他之前的柳芽好聽多了,還是三個字的!!”
“王爺,我不叫黃瓜了,你快給我改改!”
我掏耳朵,“成呀!他柳叢容不是三個字嗎?我給你改成五個字的!讓你比他多兩個字,我讓你不但能進司禮監,還能娶鳳禦廚,你看怎麽樣?”
“你就叫……就叫……就叫黃魚生蚝蝦!”
黃瓜又苦着臉,“王爺,您就不能給我取一個正經名字嗎?再說,王爺愛寵進門兒,奴婢讨個吉利不是?”
我順着他的眼睛看了看坐在對面的小蓮,小蓮不說話,低着頭。
我翻了個白眼,想着怎麽把黃瓜打發走,于是絞盡腦汁想了想。
我一指黃瓜,“好吧,好像前年有個安徽桐城的文官,因為參奏朝廷有奸臣,在臘月裏被打死在午門外了,他的名字還挺好聽的……也姓黃,叫什麽來着?好像叫黃枞熙……那就這麽着吧,你就叫黃枞菖!花花草草的,又喜慶,又好聽。”
黃瓜好像很高興,他領了新名字,高高興興的跑了,好像又去狗腿鳳曉笙去了。
我無奈的笑了一下,搖搖頭,對着小蓮說,“吃飯吃飯。你喜歡吃豬肉白菜的,還是三鮮餡的?”
小蓮搖頭,他只喝米粥,我把從黃瓜,哦,現在應該是黃枞菖,他從六心居買過來的醬瓜,小蓮也愛吃這個。
他喜歡的東西都很清爽,又香又脆,他不喜歡吃茄子,糕點,青椒和土豆,哦,還有面條。
從他的皮膚還有動作看來,小蓮的出身不錯,至少曾經不錯。
有一個我在觀止樓喝酒,和他聊天,他說自己小的時候最喜歡吃葡萄和回鹘的蜜瓜。然後我看他,小蓮吃梨子都吃一半,另外一半扔在腳邊。
從來在雍京城裏,葡萄幾乎和黃金一個價!
那都是快馬從西域運過來的,吃的起的人不是住在雍京北城,就是住在禁宮。可是,如果小蓮是犯官子弟,可我沒聽說過最近幾年哪家大臣被抄家滅族的,家裏年幼的兒子官賣為娼的?
“小蓮?”
“嗯?”
“有的問題我一直想問你。”
“王爺請說。”
“你本來叫什麽名字?”
……
“就是你原來叫什麽?我想着在這裏也不好再叫你小蓮什麽的,現在連黃瓜都有個體面的名字了,你本來叫什麽,我們還那麽稱呼你就好。”
小蓮右手拿着湯匙,牙齒咬着下嘴唇,還是搖了搖頭。
我忽然伸出手,握住他的左手。
他的手指很柔軟,皮膚也很細,似乎是從小被人調理過,專門用來做風月生意的。他讓我握住他的手,我問他,“過兩天就是端午了,這是我在宮外面過的第一個端午,想必很新鮮。現在又有這麽多人在一起呆着,應該很熱鬧。”
“戴彩絲線,拔艾蒿,吃粽子,還可以到雍京外面的鎬河上賽龍舟。”
“粽子……對了小蓮,你喜歡吃蜜棗的,明天我讓崔碧城弄兩個永嘉的肉粽來,鮮嫩多汁,你嘗嘗,肯定喜歡。”
小蓮淡淡的笑了一下,“王爺什麽都記得。難為王爺這麽費心,記得小蓮。”
我一咧嘴,“哈哈,當然啦,我就是忘了自己,也忘不了……”
……
我會等你,……但是,請你不要來……
忘記我!
忘記我……永遠忘記我……
那年似乎也是端午,禁宮夜宴,漫天煙花,絢爛至極!
我記得一雙眼睛,穿過虛妄繁華,隔着美麗的舞姬,瓊漿玉液,皇族貴戚看了過來……
是誰呢?
子夜盛開的昙花一般,纖薄,透明,飽滿,冶豔而脆弱。
誰?
……
我看着眼前的小蓮,他的笑容很淡,也似乎很溫柔,我笑着說,“哈哈,我就是忘了自己都不會忘了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