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我在城西的一家小館子吃了一頓瓦罐牛肉,又喝了幾兩燒酒,這才回家,鳳曉笙真給我留晚飯了,只不過都讓謝孟吃掉了。
崔碧城不在,黃瓜告訴我,他被他雍京總號的大掌櫃潘子齊叫走了。據說他們南邊商號的總賬運到雍京,一共裝了滿滿的四個大木箱子,潘大掌櫃叫崔碧城一起過去看賬。
黃瓜愛湊熱鬧,他還跟過去看了一會兒,然後繪聲繪色的向我描述:什麽崔家的賬房抵得上小半個戶部的賬房,一個大屋子裏面四十多個賬房先生一起打算盤,那算盤珠子打的山響,扒拉扒拉的好像下冰雹!
末了,黃瓜看左右無人,這才湊到我耳邊悄悄的說,“王爺,依奴婢看,謝孟謝指揮使,好像看上鳳大人了。這可不是奴婢背後嚼舌頭,這是真事兒!奴婢今天都看了一整天了,謝孟見王爺不在府邸,就往鳳大人跟前湊……”
我看了他一眼。
黃瓜說,“王爺,您別這麽看我,我心慌。這真的不是我傳閑話……”
我問黃瓜,“謝孟都什麽時候往鳳曉笙跟前湊?”
黃瓜回答,“好幾次!中午吃飯的時候,謝孟湊過去獻殷勤。他一口氣就給鳳大人搬起來那個大飯桶,拿出去給他們那些近衛軍吃。那個飯桶十好幾斤重呢,我挪了兩下都挪不動!王爺,您沒見謝孟擡飯桶時候那個得意樣兒!讨人厭着哪!”
我又問,“還有呢?”
黃瓜說,“晚飯也是。王爺,您沒看見謝孟他那個模樣,一手拎着一個裝菜的木桶,嘿,比話本上的豬八戒還能抗,比豬八戒還能吃!他今天一口氣吃了四大碗幹飯!王爺,您不信?您一定要相信!”
我奇怪,“為什麽呀?”
黃瓜篤定,“因為這是真事兒!!”
我無語,“黑!黃瓜啊,你是直隸涼坡人吧。”
黃瓜,“嗯,是啊。”
我敲了敲他的腦殼,“咱們今天沒吃餃子吧,又沒蘸老陳醋,嘿,怎麽這麽大一陣醋味兒啊~~~~~~~~~酸!真酸!!”
黃瓜傻眼,我大笑着擺手讓黃瓜回去睡覺,自己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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燒酒這玩意後勁兒足,夏天熱,發的就更快了。我本來騎馬回王府的時候就有些迷糊,現在進到自家的卧室,燭火熏的我更熱了。
這一天,我王府裏多了一些人,崔碧城那邊的人都是他從府裏過來的,我這裏有一些從宮裏來的,長相清秀,說話細聲細語的,一聽就知道是太監。
我把外袍扯開,扔給一旁的人,然後仰在藤床上,由着他們給我脫靴,有人端了水盆過來,用絲帕子沾了清水給我擦汗,然後又端過來一碗決明子涼湯,喝了解暑。
我閉着眼睛說,“等崔碧城回來,你們讓他過來找我。”
“嗯,聽到了。”
有人應聲,清涼軟糯,就好像大熱天吃了一口冰湃過的甜蜜瓜,甜美清涼都到心裏去了。
我的臉頰上又有人輕輕親了一下,我撲哧一下子笑了出來,睜開眼睛看着眼前人,“小蓮!你怎麽還不去睡覺?”
他只是笑,不說話,我讓旁人都下去了,然後向藤床那邊挪了挪,讓小蓮坐在我身邊,他靠了過來,伸出手指按住我的太陽穴,輕輕的揉搓起來。
我閉着眼睛躺在靠枕上,舒服的嘆了口氣,我說,“小蓮,你怎麽知道我頭疼?”
“你一頭疼就撇嘴,嘴邊又似乎多了一條紋,淺淺的,就在這裏。”小蓮說着還用手指點了我腮邊一下。
我一樂,忽然感覺到脖子有些癢,就伸手抓,又被小蓮擋開了。
“別抓,一個蚊蟲叮咬的小傷也被你抓出幾條青痕。”
如果我是包子,我就屬于那種皮兒薄,陷兒也不大的那種s。
這一身皮,應該是遺傳自我娘。我娘長的抱歉,可是她有一身好皮膚,白的,也細。洗過澡之後,不用擦,都不是很沾水,水珠子落在身上,就好像露珠在荷葉中一般,打着轉兒的落下去。
可是她皮不薄。
我的皮薄,實在很麻煩。
這天生臉皮薄,都能看到鼻梁骨上青色的細脈,稍微碰一下都會有痕跡。崔碧城時常笑話我,說我就天生挂像,無臉無皮!
所幸,這身皮的複原能力很不錯,不然以我這麽大大咧咧的動作,自己都能把自己抓出一身傷痕來。
我飯量大,吃的很多,可是這個肚子就像空的,吃的油星大一點就開始上吐下瀉的,把那些長膘的東西都拉沒了,所以我的身材長的很寒酸。
所以皇後才一直說我:不長個頭,只長心眼。一個皇子,長的細眉細眼的,白面皮,看着就像戲臺子上的奸臣,準沒好心眼。
其實我冤啊!
又不是我要長成這個德性的。
我倒是像長的像李逵,可是我娘不肯嫁冉莊後村的趙二喜趙大叔,聽說當年在村裏裏面,趙大叔曾經想要追求過我娘,沒成。他長的像李逵他爹,遠望好像一尊鐵塔,我不是他兒子,所以沒福長成那副雄壯的樣子。
我說,“還是小蓮你最貼心。”
他又笑着,不再說話。
夏天,屋子裏點燃了白合歡的熏香,外面院子裏有水滴的聲音,我把小蓮的手指握過來,放在嘴唇邊上輕咬了一口,他就湊到我懷中,讓我親吻他的嘴唇。
小蓮的嘴唇很薄,水一樣的光澤,有些茶的香氣,沒那麽軟綿,很有彈性。我貼過去,就似乎被吸住了。
盛夏,合歡香,霧氣,醇酒,還有美人。
這一切,把欲望挑起來,熏染的越來越繁盛。
有呻吟,有撫摸,有勾魂攝魄的眼神。
小蓮把衣服脫了,然後分開雙腿跪在我身體兩邊,然後把我腰下的束縛解開,那裏已經逐漸擡頭。真要歡愛起來,剛開始有些難以進入,他自己用手指支撐開入口,然後就這麽坐了下來。
我想我是醉了,只是感覺熱,感覺緊,我的手扶着小蓮的腰,感覺他在我身上起落沉浮。
然後,他俯下頭,黑發散開,極其豐厚,絲緞一般的披着,他的舌尖舔着我的下巴,我喘息着,手指插入他的黑發中,用力揉搓。
紛亂激狂的一夜。
我們變換各種姿勢。
我翻身壓住他,他的雙手攬着我的後背,他的雙腿分的很開,緊貼着我的腰,呼吸就在我的唇邊。
他的身條很完美,細,高,瘦,像一把長劍。這和他的名字完全不相配,我總是想問他,沒有到觀止樓之前叫什麽名字,他卻不肯說。
而他的眼睛一直看着我,似乎藏着千般話語,萬種柔情,卻獨特的黑,黑的深邃——潭水一般。
第二天,我們一覺睡到日上三竿。
床鋪淩亂,全身粘膩,都是潮的。
我枕在小蓮的胸口上,迷糊着睜開眼睛,崔碧城在簾幕的外面,他擡手分開錦帳,看了我一眼,沖着我點了點頭,就離開了。
我起身,小蓮被我的動作弄醒了,我在他額頭上親了一下,讓他繼續說,自己披上衣服走下床榻。
崔碧城天明的時候剛回來。
他一夜未睡,臉色有些憔悴,眼角有些紅,頭發卻梳理的十分整齊,已經洗漱過了,穿着一身白絲水衣,坐在回廊下面喝茶。
崔碧城問我,“楚總憲答應了?”
我答,“答應了。”
崔碧城點頭說,“他倒是個好人。你給了他什麽呀?”
我笑,“他是個好朋友。我讓他幫我這麽大一個忙,給他惹這麽大的麻煩,自然是份厚禮。”
“什麽?”
“嘿嘿,天機不可洩露!”
“切~~~~~~~~~~~”
我喝了一壺茶,歇了口氣,忽然問崔碧城,“我聽黃瓜說,你南邊的總賬運到雍京,為什麽呀?”
“出了點小麻煩。”
崔碧城靠在回廊上看着下面的水面和遠處的小滄浪。
“浙江布政使又被撤職查辦了,他是杜皬杜閣老的人,這次去查他的人的是太子的人,他們在江南攪鬧的不可開交。我不是一直在南邊做生意嘛,少不了送些銀子出去,也少不了借給官員些銀子,所以賬面上要做的幹淨。我查的就是這些。”
天氣熱,太陽好,照的鏡湖水面上升起一陣霧氣。遠處的曼陀羅花館前面的茶花林,郁郁蔥蔥的。高牆外,是熙熙攘攘的雍京市井。
黃瓜在院子中打太極拳;粗仆正在用大掃把掃地;近衛軍已經用過早飯,手持長槍開始安靜巡邏;花園中,謝孟對着風曉笙作揖。
我忽然笑着說,“你太小看太子了。小看他的人,從來都不會有好下場。你的賬面做的幹淨,他手中,一定會有另外一本不幹淨的賬。”
崔碧城一挑眉,“哦?他有這麽厲害?”
我說,“不說別的,你知道太子為什麽把鳳曉笙派到我這裏來掌廚嗎?”
崔碧城看了我一眼,安靜的喝茶。
我說,“太子想把鳳曉笙送給謝孟。”
“全天下的人對于文湛來說,只分兩種:可以用的;不可以用的。
謝孟就是他用的人,而鳳曉笙不是。
那麽鳳曉笙在太子的眼中,就和一斛珍珠,上千兩白銀,甚至官爵、醇酒美人一樣,沒有任何區別,這些都是他用來籠絡人心的玩意。
是玩意,不是人。”
“不過文湛好歹看在曉笙一片癡心的情分上,沒有逼她。不然他一道旨意,把鳳曉笙賞給謝孟,誰也不能反抗。”
崔碧城說,“我以為,以鳳大人的才華,她會是被太子籠絡的人。”
我說,“即使她能把地瓜做出鮑魚的味道,也不如一個死心塌地的缇騎指揮使。”
無人說話。
崔碧城開始閉目養神。
我也開始沉默着喝茶。
良久,他說,“既然太子那麽壞,你就投靠三殿下好了。”
我大笑,“那位三殿下連太子那點容人的度量都沒有。他們兩個都是爛窩瓜,太子是比較不爛的那個。”
“喲,表哥,你手抖什麽呀!放心,我這個人很公道的,我拿人錢財,替你消災!杜小姐那點事兒,可不值二十萬兩銀子。”
崔碧城說,“我不是怕自己出事,我是怕你把自己折騰進去。”
我坐過去一些,靠着他的肩膀說,“表哥,把我折騰進去,你死不了;可是你要是被折騰進去了,我活不了。”
“喲,真看不出來,祈王爺您,還是知道心疼人的嘛。”
“我就你這麽一個親哥哥,我不心疼你,我心疼誰?”
這個時候,回廊上走過來一個人。很清秀,走路的姿勢都非常有規矩,很講究,看上去格外好看,他走到我面前,規矩的行個禮說,“奴婢拜見大殿下。”
我一擡眼,來人居然是太子的心腹——柳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