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想離開

第四十七章 想離開

吳淵銳利的目光将陸珩臉上的一絲表情都未放過, 看得出這人确實如王富說的那般猴急着要談生意。陳大人也書信去了梧州,确實有趙毅這麽一號人,想必不會有什麽問題。

想到這般吳淵輕笑兩聲, 他轉動着手中的佛珠淡淡道:“這我自然是知道的, 來我這的不都是想做生意。”

說罷他對着陸珩朝佛像那邊努了努嘴,“先去磕個頭吧。”

陸珩欸了一聲就朝佛像那邊走去, 他拿起一柱點燃的竹立香回頭看了吳淵一眼, 複而又擡頭與那佛像正對視着。

他輕嗤一聲, 果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奉佛的人, 心也這麽黑。

陸珩對着佛像恭恭敬敬地跪拜了下, 随即起身朝站在後方的兩人走過去。

“吳老板,我們現在可以去看貨了麽?”陸珩邊說着邊撓了撓頭, “說出來也不怕吳老板笑話, 小弟真的是很着急, 家中上下還都等着我回信呢。”

“行, ”吳淵點了點頭, “那我現在就帶你去。”

說罷吳淵便帶着陸珩去了倉廪, 待倉廪大門打開的那一霎, 陸珩便看到裏面擺放了不少藥材。

他和吳淵對視了眼, 得到允許後他走進去随意扯開一個布袋, 拿起藥材看了兩眼,又撚起湊到鼻尖聞了聞。

沒有問題,藥是好藥。

陸珩接連打開了好幾個布袋,情況皆是一樣,他微微蹙起眉頭,情況與他想象的有些出入。

“趙爺,怎麽樣?”

陸珩将手中的藥材重新放了回去, 在轉身的那瞬面上挂起笑容,誇張道:“這藥材真不錯啊,王大哥,我真要謝謝您。”

王富聽了哈哈大笑兩聲,“不用謝我,我就是牽根線搭個橋,生意還是你與吳老板做。”

Advertisement

“既然這藥材趙老板您看滿意了,那剩下的我們不如回正廳談?”吳淵說着擺出一個請的手勢。

須臾,三人就重新回到正廳。

陸珩持茶蓋抹去茶沫,他垂頭微抿了一口,看向坐在上坐的吳淵,問道:“吳老板,這藥材趙某屬實很滿意,就不知這價格……”

吳淵手中轉動着佛珠,悠悠開口:“既然趙兄這麽有誠意,這價格我給你市場價的四分之一。”

陸珩一聽眸子都亮了起來,他驚訝不已,“真……真的?”

王富見他這般樣子,調侃道:“瞧趙爺您激動的,吳老板一言九鼎,還能騙你不成?”

陸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這價格着實出乎我的意料,讓二位大哥看了笑話。”

吳淵轉動着佛珠的動作倏忽一頓,他直直地看向陸珩,“既然吳某已經給出了這麽大誠意,不知趙老板誠意如何?”

陸珩摸了摸鼻子,裝作不懂地看向身側的王富。

“吳老板這是問你準備跟他做多大的生意呢,我們也知道你大老遠來一趟不容易,總要多帶些貨回去吧。”

陸珩點了點頭,試探着開口:“五百兩?”

話音剛落就見上座的吳淵搖了搖頭,身側的王富一巴掌拍在桌案上,發出“啪”地一聲。

“五百兩,趙爺,你這是打發阿貓阿狗呢,五百兩的小生意吳老板何必跟你一個外鄉人做。”

陸珩一張臉都漲紅,他急忙道:“那就一千一百兩,家中真的只剩這些了,我這次來瑜州都帶了過來。這次生意若是做的好,我一定會和吳老板長期合作的。”

王富和吳淵的目光在空中交彙,王富重新在椅子在坐好,哼道:“這還差不多。”

“那我什麽時候能提貨?不想讓家中老少久等,趙某實在着急回梧州。”

吳淵默了片刻,才道:“後日晚上吧,到時候咱們還要簽字畫押呢。”

陸珩回到客棧的時候已至深夜,他在客棧外便見到他們的屋子裏還亮着暗黃的燭光。他不免加快了腳下的步子,待他推開房門就見寧瑤爬在桌案上睡着了。

這般情形可見是特意留燈在等他,陸珩心下一軟,走過去将寧瑤打橫抱起朝床榻走去。

寧瑤被擾醒,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待看清眼前的人,小聲問道:“回來了?沒出什麽事吧?”

“沒有,”陸珩搖了搖頭,俯身将她放到床榻上,替她掖好被子後又伸手揉了揉她頭頂的發旋,柔聲問道:“這般困了怎麽不上床來睡?”

“明知故問,”寧瑤嗔怪地睨他一眼,翹起唇角故意道:“我要是深睡過去,你就算出了事我也不知道啊,我還怎麽拿着銀票逃跑。”

陸珩無奈地笑着搖了搖頭,“又故意氣我。”

他本還想再說些什麽就聽見下方傳來一陣陣平穩的呼吸聲,看來是真的困了。陸珩前傾着身子在寧瑤頭頂輕啄了口,随即轉身重新推開門走了出去。

屋外方晉一身黑衣,他靜靜地站立着,已等候良久。見到陸珩過來,他微俯身子,喚了聲“世子爺”。

陸珩颔首,看向他問道:“沒被人發現吧?”

“沒有,”方晉笑着搖頭,“□□進來的,我□□的技術您還信不過麽。”

“行了,別貧了。”陸珩眸底寒光朔朔,冷聲道:“交貨的日子就定在後日,成敗在此一舉。”

方晉猶豫了片刻,還是道:“既然咱們已經知道那個藥莊在何處了,不如直接帶兵過去?世子您一個人與他們周旋,實在不太安全。”

陸珩長身玉立,手指摩挲着腰間的白玉,“不行,今日出了點意外。他給我看的藥材都是成色極佳的,想必還留着一手。”

說罷他朝方晉揮了揮手,“你帶人候着就成,先回去吧。此地你不宜久留,省得被人發現。”

**

後日,陸珩和寧瑤坐在後面的馬車裏,王富的馬車在前頭前頭,兩輛馬車一同往城郊的藥莊裏趕。

馬車內,陸珩與寧瑤并排坐着。他偏頭看了身側人一眼,緊緊握住她的一雙柔荑,輕聲問道:“怕不怕?”

聞聲寧瑤擡眸看他,杏眸裏閃過一絲迷茫。她眼皮泛着淡淡的粉,眼角下垂,此刻這般擡頭看着他,顯得格外嬌弱。

寧瑤舔了舔唇,反問道:“會有危險嗎?”

陸珩将她的手心握在掌中揉捏,像是在玩小貓的肉墊般。他嘴角掠起笑影,“放心,方晉他們已經到了,會在暗中保護你的,你待在馬車裏就好。”

“那你呢,”寧瑤眨了眨眼,繼續問道。

“我,”陸珩将目光從她臉上移開,看向不遠處,“我也會沒事的。”

話音剛落馬車就停了下來,陸珩起身,他俯下親了下寧瑤的唇,又很快起身。再次不放心地囑咐:“乖乖在馬車裏等我回來,千萬別一個人下車。”

看着他這副樣子,好似在跟她告別。寧瑤心頭湧上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她呼了口氣将心頭的這股氣壓了下去。

随即她對着陸珩乖巧地點了點頭,“我在馬車裏等你回來,哪兒也不去。”

得到她的回複陸珩不再猶豫,撣了撣衣袖随即從車廂內走了出去。

這次堂中除了吳淵,還多了一個體态肥碩的男子。而一旁堆放着數十個木箱,想必裏面就是裝的藥材。

陸珩略過那些木箱,随即眸光中帶着疑惑走過去,看向吳淵問道:“吳老板,這是?”

“這是我們瑜州的知府大人,陳大人。”

陸珩聽了面上一怔,随即就要向那陳大人行禮。

“哎,”陳貴坐在太師椅上擺了擺手,“趙兄既然是吳老板的客人,那便是我陳某人的客人,不必多禮。”

吳淵虛扶起陸珩,“我請陳大人來,是為我倆的生意做個見證,也好讓趙兄你放寬心。”

吳淵說完便從袖中取出一張紙契遞到陸珩眼下,“趙兄,你看看這紙契有沒有問題。”

陸珩接過,将其上下閱覽了一遍。随即看向吳淵,點了點頭,“吳老板,沒有問題。”

“既然沒有問題,那咱們就簽字畫押吧。”

陸珩跟着走到桌前,在那張紙契上簽下趙毅這個名,又将紅手印摁下。

與此同時王富笑着走過來,“到這一步趙爺您與吳老板的生意便成了,您的藥材吳老板給您準備在這兒了,那您這銀票是不是也該……”

陸珩的手在袖中掏了兩下,作勢擺出一副糾結的模樣。他看向吳淵,躊躇着問道:“吳老板,我還能不能再看看藥材。”

此話一出王富一張臉都板了起來,他沒好氣道:“前日不是看過了,吳老板是要做長久生意的,豈會騙你……”

吳淵擡手示意王富噤聲,他轉頭看向依舊穩穩地坐在太師椅上的陳貴。

陳貴抖着腿,臉上的橫肉也随着這一動作抖了起來。

他朝揮了揮手,“銀子既然已經帶來了,那就從咱們手上跑步來,他要看便讓他看呗。”

陸珩聽着這話面色依舊保持不變,心中卻升起一絲忻悅,看來那木箱中的藥八九不離十有問題了。

他走過去将木箱打開,面上和之前的并無異,可那藥味卻淡了些許。他拿起一塊黃連,看了兩眼,連這般廉價的藥都參假,更別再說其他。

陸珩轉過身,墨眸看向對面的三人,繃着聲音道:“吳老板,這藥材好像有些不對啊,是不是拿錯了。”

吳淵面上絲毫沒有被拆穿的窘迫,反而笑出了聲,“不錯,還被你看出來了,眼睛和鼻子夠尖。”

陸珩蹙起眉頭,語氣裏帶着十分的不悅,??“吳老板,你這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王富走上前,他攤了攤手,“就是你看到的那樣,就是那些藥。”

“那些藥是假藥,假藥各位知道是什麽意思吧?”

吳淵和王富對視一眼笑出了聲,“假藥怎麽了,假藥又不是毒藥。趙兄你放心,這假藥吃不死人。就是藥效可能沒那麽好,這樣一來他們要買的藥不就更多了,趙兄你還正好可以借此多賺點。”

看來這幾人是無一絲要悔改的意味,聽了吳淵的話陸珩腳下微動,踱步朝他們走過去。

他渾身散發着肅穆又矜貴的氣息,一張俊容上仿佛結了一層薄薄的冰。吳淵和王富見了莫名心底升起一股恐慌,感覺面前的人似乎變了一個人,不再像是之前那個走投無路到處求做生意的梧州趙毅。

陸珩淬着冰的目光直直看向後面的陳貴,一字一頓問道:“陳大人也是這樣認為麽?”

陳貴手掌緊緊握住椅子上的扶手,他咽了咽口水強裝鎮定,“千裏做官皆為利。”他頓了片刻繼續道:“官字兩個口,先要喂飽上面一個口,才能去喂下面一個口。趙兄也是個讀書人,這個道理難道不懂麽?”

“是麽,”陸珩勾起一抹輕蔑的笑容。

“趙毅你什麽意思?”王富目眦欲裂,惡狠狠道:“白紙黑字,手印都摁下了,莫非你想反悔?你可要想清楚,反悔的話還能不能有小命走出這間屋子,還有你那個美嬌娘……”

陸珩擡眸睨他一眼,被這樣一看王富剩下的話硬生生地止在了喉嚨裏。

在他們還未反應過來之時,陸珩一腳踹翻了一旁的椅子,同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個大步上前扼住了陳貴的脖頸。

看着身手非凡的人,這下堂中其餘三人終于明白,這個梧州趙毅是假冒的!

“快來人,來人!”王富急得對外大喊。

大門的門板應聲倒下,可進來的卻不是他們的人。

方晉看向陸珩,忙問道:“世子爺,沒事吧?”

看到方晉他們已經進來,陸珩松開扼着陳貴脖頸的手,将人往前一推,陳貴順勢跌倒在地上。

見狀,王富和吳淵徹底醒悟過來,知道面前的男人身份何等尊貴,也忙不疊跪地向陸珩求饒。

陳貴從地上爬起,顫着手想去抓陸珩的衣袍,連衣角都未觸到就被陸珩一腳踹開,身子直直向後仰去。

陳貴依舊不死心。他邊對着陸珩磕頭,邊乞求道:“世子爺,我府上有銀庫,還有黃金萬兩。只要世子爺您這次能饒了小弟,這些我都統統給爺奉上。”

陸珩嗤笑一聲,他走到椅子上坐下,兩雙修長的腿交疊到一起。随即不緊不慢地開口,“賄賂朝廷官員,罪加一等。”

“我……我。”陳貴知道面前的這個人是油鹽不進,一時急得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行了!”陸珩銳利的眸光掃過跪在地上的人,“販賣假藥,魚肉百姓,貪贓枉法……”陸珩邊說着手指邊在桌案上輕敲,他每敲動一下那三人的身子都忍不住顫栗。

陸珩頓了片刻又繼續道:“還有,你這頂烏紗帽是怎麽來的?你與宋志業是何關系?”

“什麽宋志業,”陳貴裝傻地搖了搖頭,“我聽不懂世子爺你在說什麽。”

“呵,”陸珩嗤笑一聲,他從椅子上起身,走到陳貴面前。微俯下身,鷹隼般銳利的眸子落在陳貴面上,唇角勾起輕蔑的笑容,“我既然來問你,就決不是空穴來風,別在爺面前裝傻充愣。”

“你犯了這麽多罪,每一宗都死不足惜。不過,聽說你那新納的妾給你生了個兒子。中年得子,不容易。難不成你想被誅九族,讓你那不足月的兒子給你陪葬?”

陳貴聽了他的話渾身像被抽掉了氣力,徹底癱軟在地面上,半晌過後抖着唇道:“我說……我全都交待。”

陳貴等人将所有事情都交待清楚,并且陳貴還留了一手,宋志業一直與他們來往的書信都被他留着。他也将這書信都交了出來,讓宋志業連狡辯的機會都沒有。

宋志業被捕,寧瑤知道自己的機會終于來了,她心裏的激動與欣喜已經無法用言語來形容。但上次去見源兒時因眼睛被蒙住,她到現在都不知道源兒被安置在何處。

思前想後寧瑤只能再拜托陳修遠,如今陸珩真的認為她失去了記憶,她反倒更輕松起來,只要有丫鬟陪同,便能随意的出入怡園。

自從瑜州回來後,案情有許多事情都需要收尾,陸珩每日早出上值直至深夜才歸。

深夜,怡園內。

陸珩踏着濃稠的夜色而歸,和前兩日一樣他照舊去到寧瑤屋裏。

屋內只點着一盞油燈,床榻上的人身子蜷縮,雙眼也緊閉着,顯然已經陷入了睡夢中。

陸珩放輕步子走過去,伸手替床榻上的人掖了掖被角。在床沿靜靜坐了會兒後,他屏住呼吸,生怕将床榻上的人吵醒,慢慢靠過去在寧瑤頭頂印下一吻,随即起身依舊如來時那般輕聲退了出去。

翌日寧瑤起身,芝芝再次笑着與她道:“瑤姐姐,昨夜世子爺又在您屋裏待了良久。”

寧瑤扣着扣子的手沒停,她敷衍地點了點頭。自從宋志業被捕後,她就沒心情再裝下去了,每時每刻都只盼着能和源兒早日團聚。

倏忽她身子一晃差點摔倒在地,還好芝芝一把将她扶住。

“瑤姐姐,你這是怎麽了?”

寧瑤擡手揉了揉額頭,“就是頭有些暈。”

芝芝一臉緊張地看着她,“那我趕緊去讓王管家請郎中來,再讓人去順天府找世子爺。”

芝芝說着就要走,寧瑤忙伸手将她拉住。

她扯起笑容,“不是什麽大事,世子他這麽忙,就別去打攪他了。過會兒用完朝食,你陪我去一躺醫館就好了,正好我也能出去散散心。”

就剛那一下着實吓人,芝芝看着瑤姐姐現在面色什麽的倒是與平常無異,她覺得瑤姐姐這說法也可行,她正好也想去街上逛逛呢。

芝芝點了點頭,“瑤姐姐,那過會兒我陪你去。”

芝芝提前與王管家說好了,待她們用好朝食後外頭的馬車已經套好。

寧瑤吩咐着那車夫将馬車趕到了陳修遠的醫館,進去的時候陳修遠正在給人開藥方。

芝芝扶着寧瑤到椅子處坐下,很快陳修遠忙完就走了過來。

“郎中先生,我家姑娘今日險些暈倒了,您快給我家姑娘瞧瞧。”

寧瑤與陳修遠對視一眼,兩人都默契地選擇裝作不認識對方。

陳修遠在對面坐下,柔聲道:“別急,讓我先給你家姑娘把個脈。”

寧瑤順從地将手腕伸了過去,她擡眸看向芝芝,翹起唇角道:“芝芝,我嘴裏有些苦,又想吃糖葫蘆了,你去給我買好不好?”

“行,我這就去。”芝芝沒想太多,便應了下來。

待芝芝走後,寧瑤将手腕收了回來。

她看向陳修遠,解釋道:“陳大夫,我沒事。”

“瞧出來了。”陳修遠也知道她是故意将那小丫鬟支走,“寧姑娘,你應到有話要跟我說吧。”

寧瑤點了點頭,她靜默半晌,随後面色嚴肅鄭重說道:“陳大夫,我想帶源兒離開這。”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