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銀雪吃醋

“你拿了我什麽東西?”

易舒言的衣裳已經回到了身上,剛才被扯開來的是腰帶,此時有條不紊地系好。她原本還有些怒氣,此時卻不知為何被銀雪狼狽的模樣大大取悅,頓時眉眼舒展開了些,饒有興致地看着兔子精表演。

銀雪這回學乖了,先問了那破系統一遍,确定給易舒言的那個山寨品暫時看出以後立馬硬氣起來。胸膛向前一挺,氣勢立馬略略提了上來,連帶着聲音都大了點:

“誰拿你東西了?你自己看看,東西是不是都還在你身上?”

哪怕易舒言發現異常要來她身上扒拉也沒關系,按照這人的端正品行,多半不至于要來扒她的衣裳,頂多是檢查一下袖口。銀雪所估果不其然,易舒言露出點懷疑神色後只是在她袖口輕輕捏了捏,須臾後将手一松,就将人給放開來了。

“出去,下次我沐浴的時候不許進來!”

銀雪捂着胸口,撚訣用靈力烘幹身上水後大步流星地轉身就外跑去。全然沒有注意到後面人瞬間變得玩味的神情。

**

當日晚,銀雪做了個奇怪的夢。

一輪滿月現于魔宮的上頭,照亮了那永遠似無涯深海般的黑。血蓮紅得妖冶奪目,朵朵盛放在滔滔江流邊。

“讨伐魔尊”的呼聲陣陣回響在耳畔,背後的天兵天将氣勢恢宏,鐵甲寒胄在月光的映照下如披着霜芒般冷冽。魔界翻湧的沉沉黑雲被那洶湧澎湃的氣勢震開,伫立在千軍萬馬之前,與魔尊臨硯遙遙對峙着的是一名白衣女子,雙瞳似湖水裏倒映着的一彎月,盈盈晃蕩着微波。

白衣女子是她的臉,兇名赫然的魔尊則是易舒言。銀雪從未感受過這樣激蕩澎湃的強烈靈力,但幾乎是一瞬間,竟是全然适應了這樣的感覺。

“她”這一方的人似乎是布下了天羅地網,魔尊已無處可逃。

寒月的光芒覆過銀霜似的劍,玄鐵劍身似乎是有感應般嗡嗡震鳴,劍尖锃亮。

銀雪看着“自己”在萬衆呼聲中倏而擡手,尖端遙遙指向對岸魔尊,發出“攻”的訊號。

龍盤虎踞,天雷呼嘯。仙界安穩了千百年的玉宇宮闕與森然矗立于黑暗中的魔宮都在隐隐震顫,十二道天星流轉起光芒,化作滔滔水流撕裂結界直奔魔界的鬼兵鬼将而去,霎時間将陣型沖擊碎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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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硯眼睛一眯,身周魔氣震蕩,掌風盈袖而出,竟是憑借着雙手就抵擋下仙界的一道“龍吟陣”。緊随其後的是幾大仙人的圍攻,帶着森然寒氣的手掌向前一推,竟是直接穿胸透骨,将一人活生生撕裂成兩半,從九重天墜落下去。

金波流轉,魔氣浩蕩,萦繞在臨硯身周的煞氣随着其餘人生命的隕落而愈發濃烈。魔尊愈戰愈勇,血色染透了整個魔界的永夜天。詭谲黯淡的黑紅不僅布滿在天空,還暈染在她的眼中。

一襲白衣飒飒踏月而來,劍尖銳的鋒芒在快要觸碰到魔尊的一剎那卻是向回一轉,刺穿了自己的胸膛,讓一口溫熱的血噴出。鮮紅滾燙的血花噴濺在女人的臉上,讓那張容顏清冷的面孔終于是有了表情。

“阿雪——!?”

“上神——”

整個仙界的天兵天将都看到了這一幕,飛舞咆哮的龍鳳也是停下了動作,千軍萬馬齊齊頓住,愕然看向白衣上神的臨陣轉變。

銀雪劍鋒一轉,震碎元神金丹,鮮血浸透了白衣,同時也感覺到有沉甸甸的魔氣附在自己的身上。身體仿佛瞬間變得有千斤重,仙人的禦風禦雲術在此刻統統丢失了作用。視線在模糊,所有的感官在逐漸消失,她在不斷地往下墜落,直至落入魔界最深處,盛開着朵朵雪蓮的忘川河畔。

微風拂過,雪蓮飄香。

萦繞在眼前沒有散去的是魔尊臨硯的魂魄,她竭力用法術維持着最後一絲意識,竟是緊緊拖曳着自己往波濤洶湧的忘川河走去。

“臨場叛變啊,上神。”

“你為仙,我為魔,與你截然相反。”

涼冰冰的氣息噴灑在額頭,抱着她的臨硯正在逐漸消散,直至輪廓都隐約有些殘缺。傳聞入了忘川以後就不會再有心跳,一切情感盡除,銀雪能感覺到洶湧的水流正在拍擊着堤岸,也在沖蕩着緊緊擁着她的臨硯。

深灰色的天穹被撕裂開來,一道驚雷劈打在忘川河畔,湮滅了滔滔水流旁的幾朵雪蓮。潔白的花瓣碎片飄灑如雨,落在臨硯的眉心。天空的裂縫被越撕越大,天帝惱怒的聲音從上方遙遙傳來:

“上神銀雪,與魔界勾結,竟在最終戰臨場叛變,自盡抵罪也不得轉世入輪回!你若與魔尊共同轉世,則罪加一等,此後無論轉世多少次,被我用天命簿尋來,必将不得善終!”

轟隆雷聲與傾盆大雨澆下,幾乎要将女人瘦弱的身軀沖垮。臨硯卻将她護在懷裏,擡眸看向上面氣急敗壞卻不敢下來的男人。銀雪眼皮黏澀,已經氣若游絲,卻緩緩勾出一抹笑來,用最後的力氣握住了臨硯的手。

“別管他,我們走。”

臨硯原本的動作卻停了下來,目光沉沉地盯住了她的眼睛。

初始在她眼前晃蕩的、那張和易舒言一模一樣的臉開始蛻變,換做了更為妖冶冷豔的眉眼。

一點鮮紅如血蓮綻放在臨硯的額心,女人微微帶着的殷紅的發色像極了唇角染上的血。她涼冰冰的指尖劃過銀雪的鼻梁,又從鼻梁游走到下巴、溫柔劃過唇邊。血、她看到了暗紅的血從臨硯的額心冒出,先前還與她對峙的女人整個将她緊緊攬入懷中,兩人恨不得骨髓相貼,将對方融入自己的身體裏。

天罰雷劫滾滾,轟起碎石飛塵,交相并蒂的雙蓮都在震顫,蓮葉在顫抖中碎裂。由上而下的強烈明光映得本是漆黑一片的忘川河畔在那瞬間都都亮如白晝,昆侖劍剎那間怒劈而下,攜着無可撼動的天地之力,狠狠向洶湧河水裏的女人劈來。

“轟隆——”

臨硯沒有躲,也躲不開,強勁的劍鋒開天破風而來,狠狠砸到了她的脊背上。附于劍尖的無數仙神注入的神紋流轉,刺得臨硯噗地吐出一口血,卻依舊死死抱住懷中的白衣女子,并未讓她受到絲毫傷害。

哪怕是一絲一毫的小小餘波,都在臨硯的阻擋下酣然湮滅。

此時的意識并非附身于白衣上神的身上,那人也逐漸顯露出了原型,并非與她的長相一樣。雖是暫且坐了局外人,一股難以言喻的悲傷還是徐徐漫上銀雪的心頭,讓她有些揪心揪肺的難受。

不知是因為兩人的遭遇,還是因為別的什麽。

眼前這個被臨硯拼死護住的女人,應當就是她的愛人本尊。只是前世的天命終究不肯放過二人,不知天各一方後,兩人是會以什麽樣的形式再相遇。

看着天雷道道劈下,忘川河水愈發澎湃激烈,臨硯受的傷也越來越重。她畢竟只是個魔尊,能夠掌管的或許只有那一個魔界,又如何能與天地之力相較?

一道、兩道……後來直至天上的攻擊開始變幻莫測起來,水與火交織成巨大的一張法網鋪天蓋地堕下,森冷陰寒的氣息伴随着湯湯忘川的水流兜頭蓋臉罩了下來。

銀雪能感覺到魔尊臨硯的魂魄被撕扯得隐隐碎裂,但依舊是護着懷裏的那人毫發無傷。漸漸地、饒是魔尊的磅礴力量快要耗盡了,臨硯本就是遍體鱗傷,身上甚至都開始出現了無數的小孔,玄光穿過她美麗的頸項,留下一道很深的疤痕。

“易舒言!”

銀雪下意識地喊了一聲,旋即從床上猛地坐了起來。

雙手滿是汗水,掌心的石頭卻是涼徹肌骨,弄得她心悸難忍。銀雪摁住胸口,用靈力才稍稍平複了那過于強烈的心跳,作為仙人很少會有那麽緊張的時候,而她的腦仁此刻甚至都在隐隐作痛。

尤其是在看到旁邊人已經醒來的時候。

這張玉床不是很大,雖然能容得下兩個人,但是翻身或是其他的小動作就很容易會碰到。易舒言不知何時就睜開了眼睛,一雙黑沉沉的眸子就這麽在濃稠暗色裏斜眼望着她,半露出來的一截皓腕上并無任何傷痕,模樣卻與夢中的臨硯隐隐重合了起來。

銀雪下意識地按住了那顆涼冰冰的石頭。

“還我。”

“什麽?”

“別裝傻。”易舒言的聲音裏帶了點微不可查的笑意,盡管還有點不自然的發顫,銀雪在緊張當中自然是一點都沒感覺到異常。

在她注視着的目光下,壓力陡然增大了些,而盜竊走人的東西自然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情。銀雪猶豫片刻後,還是慢吞吞地将手裏的東西給遞了過去,被易舒言一下子拿了回去,如視珍寶般串到了一根細線上,在脖頸挂好。

須臾,淡淡的一層光芒籠罩在她的黑衣上,靈力覆蓋以後,整個外露出來的石頭也就在眼前消失不見了。

銀雪卻沒來由地有些失落。

夢境裏的臨硯是易舒言,夢境裏的情感也是那樣真切,或許是因為靈器的功效才導致如此。不得不說前世的臨硯要比今生的易舒言還要美一些,褪去所有青澀,餘下的只有妖冶,而且她們的身上有許多的謎團,夢醒以後,總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夢裏她附身在那個上神大人的身上,被臨硯死死護在懷裏,刀光劍影都傷害不了分毫。

可現實裏的易舒言并不會這樣對自己,甚至銀雪毫不懷疑,按照魔尊那樣惡劣的性格,估計要是覺醒前世記憶,知曉自己愛人以後就會毫不猶豫地給她踢到一邊去,說不定還會為了表忠心把她給殺死。

銀雪望着易舒言的眼神愈發委屈,卻沒像之前一樣再撲過去鬧騰,而是靜悄悄地坐在那邊,和她保持了一定的距離。

三日後,妖界娶親良辰吉時已到,大師姐範霖親自送兩人到妖界邊緣。銀雪躲進了轎子裏的時候看到了一襲鳳冠霞帔就知道是準備給自己的,只是沒了先前的那種隐約的激動勁。

假扮成親多難得,況且還是易舒言女扮男裝來“娶她”。銀雪本還是想借此機會調戲易舒言一番的來着,在得知對方前世有愛人以後徹底就沒了那個心思,只懶洋洋地将一身紅穿上。

四只惟妙惟肖與真人相差無幾的傀儡一前一後擡起轎子,穩穩當當地在樹蔭下前行。

穿雲而落的皎皎月色如霧,散落在叢林的每一處,被濃密的樹葉又切割成了一片又一片的斷層。野豬林間妖風四起,還伴随着一點淡淡的腥味,似乎是來源于雨後濕潤的土地。

銀雪坐在四平八穩的轎子裏,被承載着緩緩朝前走去。她收了兔耳朵,但聽力依舊很好,風吹草動、所有的細微聲音甚至都能清晰地被靈識囊括進來。

有植物在破土拔節,似乎是在一點點地跟進,刺耳的號角聲穿山過水而來,震得銀雪頭腦都有點微微發痛。

“新娘起轎——”

小傀儡尖細的聲音發出的同時,轎子稍微震顫了一下,銀雪連忙就用靈力頂住。她還是頭一次來到妖界,陌生的環境難免帶來了點緊張感,更何況,先前在靈水村就發現的那股魔氣,似乎也是不懷好意地正在悄悄跟來。

最要命的是,為了防止露餡出現差錯,易舒言幹脆一語不發不跟她說話,整個環境都保持在了令人窒息的靜默裏。銀雪垂着頭,默默攥緊了拳頭,在轎子裏屏氣凝神了不知多久,終于在轎廂緩慢地震蕩中感覺到了一觸即發的緊張。

轎子忽然往下重重一掉,銀雪險些沒直接從裏面摔出去。她早就做好了準備,此時才勉強支撐住,忍無可忍地就想張口抱怨一點反應都沒有的易舒言時,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了一件事。

一只雪白的素手猛地掀開了簾子,翡翠雙瞳與一雙黃澄澄的眼睛相互對峙,被裏面蘊含的不加掩飾的貪婪吓得一個寒噤。腳踝處忽然傳來了異樣的刺痛感,銀雪低下頭去,就看到了粗長的樹藤不知在何時已經捆了上來,上面的樹枝細葉蹭得她又麻又疼。

強大的靈力波動以那株古樹為中心擴散開來,迅速集結成了一個結界,将銀雪困頓其中。轟然被樹藤化刺戳破的轎子四分五裂,無論是傀儡還是易舒言,都沒有及時出現在她的面前。

銀雪心髒驟然一收縮。

四面八方的樹忽而開始扭動起軀幹上的藤條,像是無數個章魚揮動臂膀一樣粘結到了一起,揚起的滾滾濃塵遮蔽了本就黯淡的天日,斷絕一切生機。

**

“啪——”

玄光呼嘯着撕裂了樹幹上的枝葉,但依舊有連綿不絕的水光混雜着塵土向易舒言所在的方向抛來,整個森林間的一切生物都好像是在和她作對。

劍光閃過,擋在最前面的老樹攔腰而斷,轟隆砸到地面上的時候濺起煙塵滾滾,須臾後,剩下的半截竟是開始以眼睛可見的速度開始向上延展伸長。枯死的樹杈重現生命力,枯枝敗葉間出現了無數只密密麻麻的眼睛,直至不斷地擴大、擴大,樹冠在漆黑的天宇間覆蓋上一層濃密的暗綠。

“傀儡,迅速布陣,出去找人!”

方才狂風驟起的剎那,幾人就被迫分離開來,甚至易舒言還沒來得及去轎子裏面抓住銀雪,她就整個人被包圍到了這一圈子內。

看來對方是早就發現了他們,而且是想要逐個擊破,那幾個傀儡壞損了倒是無所謂,主要是兔子精沒什麽自保能力。

一想到兔子精可能會出事,易舒言劍法愈發兇狠,蘊含着胸腔內郁結的燥意作亂。

兇戾一劍所過之處飛揚如風,齊刷刷削掉無數個開始糾纏到一起的枯藤。只是那些藤蔓還在繼續瘋長,像是不把她包圍在這裏揮劍到精疲力盡不罷休一樣。

饒是易舒言這樣的好體力也難以支撐得住,在狂砍濫劈一通後精力也開始不濟,氣喘籲籲間見那藤蔓源源不斷地繼續生長,不由緊緊蹙起眉。

她的力量本該在這個境界算是沒有什麽敵手,妖界的邊緣地帶也沒有什麽大妖精出沒,按理來說不會有這樣纏人的法術才是。如果是能夠威震一方的大妖精,葉瑾道尊出手就不算是以大欺小,早就出手與其交鋒了,可現在……

易舒言的眉頭越皺越緊,心髒還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有種不好的預兆在心裏生根發芽。修仙者的感官何其靈敏,哪怕是傳聞中的預感在修為高的時候也會變得準确,她緊緊眯起眼睛環顧四周,忽而将劍一丢,任由藤蔓卷了去。

“刷刷刷——”

趁着所有藤蔓幾乎全部纏繞在一起吞食佩劍的空隙,易舒言挺胸收腹一個鹞子翻身,直接從包圍圈越了出去,随後立即掏出玉石,在感應到熟悉人的方位以後,腳不沾地地瘋狂向那邊奔去。

作者有話要說:  小易:嘴上說着不在意,實際上還是為了兔子精把劍都丢了。

銀雪:我 醋 我 自 己

不急,這次是天道親女兒光環顯現之一【?】

加更進度2/8(算上一次深水補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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