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破局
“嘶~”
柔軟的藤蔓裏破開一條縫隙,纖細翠芽宛如吐着信子的毒蛇,借着柔軟的身軀從銀雪的腳踝開始緩緩向上爬去,粗糙的樹皮舔舐過每一寸肌膚,留下火辣辣的疼痛。
目力所及之處,都開始變得模糊起來。
眼睛裏好像是蒙上了一層水,視物不大清晰,還有金星亂竄。雖然仙人并不需要呼吸,但這樣渾身上下都被緊緊勒住了的感覺還是讓銀雪胸悶不已,五髒六腑仿佛都在猛烈震顫,下一刻就要碎裂。
“易……小易……”
嘴裏溢出無意識吶喊的同時,銀雪伸手從兩邊狠狠抓住了藤蔓,附加在掌心的所有靈力盡皆澎湃震蕩,讓藤蔓無休無止的動作終于被迫略微停頓了下。
“咻!咻!咻!”
纏繞着身上的幾條藤蔓立即褪去,餘下的只有捆住腳踝與手腕的那幾束。無邊無涯的枯枝樹海在此時開了一條道,纖長的人影從中緩緩走了出來。
銀雪瞳孔一顫。
那是一只長發幾乎逶迤及地的女樹妖,身上只挂着幾片葉子,多數都露出在外,難以掩飾的是絕佳的火辣身材。樹妖女赤足踩踏着一地枯枝,胳膊垂下的半邊是如游蛇般的藤蔓,綠油油的眼睛與銀雪對視的剎那,迸發出不加掩飾的貪婪。
“天界仙子?怪不得身上的仙氣那麽濃郁。”
《西游記》中寫到過妖精多數喜歡吃唐僧肉,借此延綿福壽長生不老,而在這個世界裏,想要借由天界中人的血脈來求妖力提升的妖精也不算少。
還在拼命掙紮的銀雪落到了女樹妖的眼中,就像是一只還不肯束手就擒的獵物,但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翻過她的手掌心。
細小的藤蔓再次爬上了銀雪的肩膀,像是刻意想要招惹她一樣,柔軟的觸須撫弄起少女的下巴,繼而纏上了纖細脖頸。
白皙的頸項裏有獨屬于天界仙子的血液在奔騰,燃燒成了炙烈如火的食欲,女人朝前又走了兩步,忽而一個騰飛咻地逼近至銀雪目前,張口就要朝她的脖頸處咬來!
攜着魔氣的尖銳一爪“哧”地沒入了女樹妖的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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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姑娘你醒醒?”
陌生的聲音從外界傳來,闖入混沌的腦海裏。那聲音是個男子的,但明顯又不是祝永昌,祝永昌只會叫她兔子姑娘,還是那種平和表象下隐藏着暗流湧動的語氣,與現在的截然不同。
銀雪費力地想要睜開眼睛,欲裂的疼痛卻又讓她在原地繼續躺着沒有動彈。腦海裏好像是缺失了一塊般空空蕩蕩,讓她疲憊至極。
“這位姑娘!此處有些瘴氣,千萬不可以在這裏休息!”
季妄休在銀雪的肩膀上輕輕推了一下,須臾後抿着唇露出苦惱的神色來。他自小是在宗門長大,宗門教導的規矩是對女子不得輕薄無禮,他自然也不可能在沒有得到同意的情況下把銀雪抱起。
但是這瘴氣已經蔓延到這裏了,他本是來尋人,是感覺到此處有些魔氣的殘存才過來探視,沒想到就看到了一具樹妖的屍體和昏迷的、還穿着婚服的姑娘。
時不我待,季妄休咬了咬下唇,在掌心用一層薄薄靈力覆蓋,剛道了聲得罪準備将銀雪帶走時,忽而聽到一陣破空聲響于遙遠的地方傳來。
“咻咻咻!”
玄光所過之處花葉飛散,來者毫不猶豫地以最為粗暴的方式砍翻了無數的樹苗,如一陣風般朝這邊掠了過來。季妄休剛剛拔出劍準備應對,卻見那身姿窈窕的蒙面人粗暴地将他一推,直接把地上的姑娘給抱了起來。
“瘴氣來了,你先走!”
易舒言單膝跪地抱起銀雪的剎那,掌心倏而結印向地上一拍,洩漏出來的魔氣就被全然吸收入掌,再也尋不到絲毫。而此舉自然是耽誤了一點時間,好在注意着瘴氣的劍修少年并未察覺。
他朝前面飛了一點,旋即又後知後覺地折返回來:
“公子你,是這位姑娘的新郎?你們應當是人族吧,怎麽會在這裏成婚?”
“沒你的事,滾。”
被呵斥一句後季妄休倒也不惱,只是堅定地跟在了二人身後,不時停留下來用掌心源源彙聚的靈力驅散開後面的霧瘴,不多時額頭已經滿是熱汗。前面的易舒言抱着銀雪一路前行,絲毫沒有領情的意思。
直至銀雪在懷裏動了一下時,臉上覆蓋着的一層堅冰才稍稍化開。
“抱歉,我來……”
“我丢尼瑪,鬼啊——”
銀雪額前碎發淩亂,透過縫隙向上看去只能看到一個蒙起來的下巴,霎時還以為是那樹妖複活,猛地一個翻身就要從人懷裏跳下去。易舒言一個猝不及防被她拽得險些也跌倒,雖然聽不懂兔子精在說什麽,但看表情必然也不是什麽好話。
“是我。”
她稍稍扯下面罩,露出令人心安的熟悉面容來。原本還在掙紮的銀雪見狀動作一頓,這才老老實實地靠了上去,似是久別重逢般的歡喜占據了心髒的每一寸角落,她支起身子來從懷中跳下,同時摟住易舒言的肩膀。
“你的佩劍呢?”
第一反應是發現了易舒言的佩劍不知所蹤,兩人腳底下踩着的是一只先天靈寶畫卷。修仙之人多數最為珍惜自己的武器,易舒言平日裏也都是用佩劍來前行……
“被妖怪毀了。”
易舒言的回答簡潔利落,卻也沒道出是自己主動給丢了出去。不過銀雪倒也沒詳細詢問,目光很快又放到了後面正在追來的一名翩翩公子與大片濃郁的灰綠色霧瘴上,頓覺自己暈死過去以後世界仿佛來了個天翻地覆的變化。
“那人是誰?怎麽覺得有點臉熟?還有哪來的霧氣,還一直在追着我們?”
“季妄休,是要與塗丹牽紅線的那位。我們分開以後,傀儡沒有找到你,但是在路口遇到了前來接應的弟子們,他們遇到了劫走塗丹的妖精,妖精不敵,放了霧瘴當做障眼法逃走了。”
“那……”
“該我問你。”易舒言打斷了她的繼續發問,“你是不是覺得頭腦有些難受,還有些暈?”
見銀雪忙不疊點頭,易舒言輕哼一聲,唇角泛出些微笑意來。縱然是轉瞬即逝,銀雪還是能感覺到那樣的幸災樂禍。在她的吹胡子瞪眼中,易舒言又緩緩道:
“那靈器是與三生石相差無幾,拿到了以後就會做噩夢,那噩夢或許是自己的,或許是你路途所見的旁人的,在不多時後又會消散掉,因此看似仿佛記憶都缺失了一塊。”
她難得俏皮玩笑,伸出手來在銀雪額頭上一點,狂風将漆黑發絲吹得飛揚,落在殷紅的婚服上:“這是偷我東西的代價。”
“兩位!”
在季妄休又跌跌撞撞趕上來的時候,易舒言又把面罩給戴了上去,似乎是并不想讓他看出自己的女子身。而此時的霧瘴還在快速逼近,甚至越來越快,都快要擦着他的袖管過來。
“你們可曾看到過大概這麽高,”他在鼻子底下匆匆比劃下,“穿着百花宗制式衣裳,長相清秀的一名女子,莫約看起來和我那麽大?我是重華宗的弟子季妄休,正準備來尋她!”
“塗丹被帶走了,與她一起的還有不少其他的姑娘。”
易舒言把聲音壓得很沉,在看到那霧瘴愈來愈近時掌心瞬間結印向前轟然拍過,所過之處的勁風将霧瘴吹得四散,但很快又陰魂不散地凝結。見季妄休面露若有所思神色,當即問道:
“這霧瘴你有辦法解開?”
“有,但是需要試一試的時間。塗丹她……”
“塗丹交給我們,你在此将霧瘴清除,兩炷香的時辰內,在此集結出去。”
此話如果是百花宗已經快要修煉成仙的大師姐來說,季妄休會堅定不移地信任。而眼前身着婚服的兩人怎麽看都不像是哪個名門出身,讓他不由得就有些猶豫。再一轉眼時,就只見易舒言和銀雪已經匆匆離去,只得無奈回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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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了那妖精所在的方向,而且确定能單槍匹馬地殺死他把人給帶回去?”被拖着距離那重華宗的弟子越來越遠,銀雪幹脆化作兔子原型趴在易舒言的身上,防止自己成人形的時候反而拖她後腿,“可你連佩劍都沒有了呀。”
“有劍在手或是無劍都一樣。”易舒言所過之處摧枝折葉,滾滾煙塵在下方四散,“無論有無武器,我也可輕松護你周全。”
說話間無數的漆黑花卉在腳下凝結,堅硬如鐵的花瓣陡然砰砰碎裂開來,迸發出無數只密密麻麻的飛蟲。
易舒言足尖在畫卷上輕輕一點,大紅婚服穿在她的身上有些空落,細密針腳編織出的游龍被指尖躍出的一點靈光映得栩栩如生。玄光呈暖蜜色流淌,須臾彙聚成巨大的火球向那片的飛蟲燒去,噼裏啪啦的一陣令人頭皮發麻的響聲後,飛蟲紛紛落地。
“準備下去了!”
“下去?”
沒等銀雪再來得及開口詢問,眼前的場景竟是陡然反轉,一人一兔瞬間朝下飛躍落去。
深黑的土地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飛蟲屍體,而在細看的時候甚至還會緩緩蠕動。感受到身上兔子的顫抖以後,原本想要朝下直接鑽去的易舒言動作一變,掌心彙聚起水光波紋向兩面狠狠一拍,堅固無比的土地竟是在此時被震開了一條細微縫隙!
兩人咻地蹿進了地道裏,而看似平靜的地面底下,實則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穿過花紋繁複的螺柱,易舒言将銀雪輕輕朝安全處一丢,在見到有人來以後,被捆縛在地底宮殿裏面的少女不約而同地紛紛停止了哭泣。身着婚服的清冷少年修長指尖遙遙一點,強大的力道震開錦帳的禁制,倏然間,所有牢籠灰飛煙滅。
已經被綁在床榻上的少女腕上的玄鐵也“哐當”解開,整個人跌跌撞撞地險些撲到易舒言懷裏。少女雙頰泛起緋紅,亮晶晶的淚眼裏寫滿了不可置信:
“你、你是來救我的天子麽!”
作者有話要說: 下午/晚上還有~這兩天可能寫不到指定字數,但會順延補上不會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