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秘辛(1)

過了山上的漫漫雪線後就迎來了萬裏晴空,外界正值清晨,迷蒙的光線穿林而下,被樹影剪碎成一地斑駁。

兩人穿梭林間,銀雪幹脆化作了原型爬到易舒言的肩膀上,沒得到一點的責怪後,毛茸茸的耳尖就不時在對方的臉上刮來刮去。

“別亂動。”

易舒言被她弄得有些癢了,輕聲嗔怪道。

“誰讓你老惹我生氣,還害我被這老妖給抓了去做壓寨夫人。”銀雪猶自在她臉上又戳又撓,直至看到了一縷緋色從耳根緩緩蔓延上來才罷休,軟綿綿的小月兔嬌哼一聲,“你再欺負我,我就回娘家去,讓你找不着。”

“不要亂說。”

須臾後覺得不妥,易舒言悄然回去看她神色,見銀雪只是開個玩笑後才放下心來,只是難免又有些不大暢快:

“其實……”

“其實——”

“你先說。”

“其實我并未與那漱玉雙修,而且大家都是在一起,她們師尊也在,與你想象中的不一樣,她更沒有渡靈力給我。”軟綿綿的腦袋拱到她的脖子旁,細軟長毛刺撓着肌膚,“實際上我當然知道那個漱玉不是什麽好東西,我去修煉……只是想變強些,不拖你後腿罷了。”

“我倒是以為你嫌我不夠強,才會與別人雙修去了。”易舒言長睫垂落,黑細的睫羽微微自然上翹,遮映住眸中淺淡愁緒,不過只是一瞬又輕易消弭,“就是可惜我做的梅花酒釀了。”

銀雪立馬來了興致:“你特地做給我的?”

易舒言唇角一抽:“随手。”

“回去我還要!”

“……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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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只要我需要了就随時随地随我心情給我渡靈力!”

“可以。”

積攢在心頭的最後一縷陰霾也雲消霧散,銀雪幹脆化作人形直接從她的身上跳下來,牽住易舒言的手一同前行,卻沒看到對方眉宇間一閃而過的一道隐秘情緒。

……

循着血跡一同摸索到小鎮上的時候,那血腥的味道卻越來越濃,還有沖天煞氣與處處交戰的痕跡。想來是有人城郊打得天昏地暗,大片的樹林摧折,候鳥都不敢歸林。

天宇間偶有一只烏鴉振翅飛過,對着大地灑下一串凄厲的嘶鳴,像是為将死者提前奏響的安魂曲。找了一天,現下已經是暮色四合,銀雪聽聲辨位,許久才感覺到了一絲活人的氣息。

“沙、沙、沙……”

是什麽東西在踽踽前行,而且整個身子都趴在了砂礫上,還帶着殘破軀體與那砂礫擦出來的血腥味,腐臭的氣息令人作嘔。她先與易舒言戴上了面罩才一同前去,很快就在一片滿是血污的沙地上看到了老狐貍的身影。

饒是對這東西恨得咬牙切齒,在看到這樣的慘狀時銀雪也是忍不住震撼了下,下意識地攥住了易舒言的手。

古代有一種酷刑叫作腰斬,是将人從腰間斬裂,但尚且能夠茍延殘喘一會,因此痛苦異常,多數是殘暴的帝王用來懲處不臣之人的。妖精也會修煉,身上有靈氣支撐着,自然能比凡人更多茍且一陣,此時他的下半部分與上身全部分離,而且隐約有法器限制,無法拼合到一起。

老狐貍的舌頭被易舒言早就割掉,只能發出“嘶嘶”如蛇吐信的聲音,黑洞洞的兩只眼眶裏蘊含的怨氣濃郁深沉,縱然沒了眼珠子也讓人頭皮發麻。

銀雪到底是從和平年代過來的,從未見過這樣的陣仗,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易舒言笑着嘲笑一聲膽小,卻是上前一步将人擋在了身後。為免銀雪看到,她也不彎下腰去,只用足尖攜着靈力踢了踢老狐貍的下巴。鞋尖剛剛沾上去的時候才發現老狐貍的下巴也已經碎成了齑粉,随着皮囊微微晃蕩。

“祝永昌……祝永昌!”

老狐貍吐出一口濁血來,或許是感覺到了來人的氣息,以靈力傳音将聲音直接送入兩人的耳膜。他身上的力量在緩緩消退,也知道自己必定是撐不了多久,還不如易舒言來給個痛快。

他嘴裏血糊糊的,卻竭力地一張一合,瘋狂狠毒的咒罵用靈力不斷地傳出,自然不敢是針對易舒言,而是辱罵祝永昌。

鞋尖有些髒了,易舒言用靈力擦拭幹淨,目光又落到他被剝開來一點的頭皮上,不由得嗤笑了一聲。

據說靈狐的皮穿成衣服不僅四季如春,還會能抵禦一些寒毒侵襲,祝永昌應當是想要把這老狐貍的皮扒了的,只是後來不知為什麽又跑掉了。從老狐貍的話可以聽來祝永昌應該也受傷不淺,料想應該也不會跑到他主子那裏去。

他主子既然是想“招安”自己,祝永昌已經暴露,又怎麽可能護住,再與她為敵?唯一的可能便是祝永昌跑到了魔界的其他地方尋求庇護,譬如……

“他有沒有對你做什麽?”

心裏差不多已經确定下來後,易舒言輕輕拍了拍銀雪的手,目光卻看向地上的那只老狐貍。那妖精正在大口大口地吐着血沫,說是幾分真也有幾分假,估計是想要演一演博取點同情。

銀雪眉心一跳,悄悄看了一眼又別開了目光:

“雖然沒對我做什麽,但畢竟他禍害了那麽多的姑娘。據說每個姑娘和男童到了他的洞穴裏都是非死即殘,終生不能生育都算是最好的下場,多半死法凄慘無比。”

“旁人與我沒關系。”

易舒言拽着她的手轉身就走。

銀雪被她拽的一個趔趄,卻有些心急,剛想強調一下什麽卻又見易舒言堪堪回過身去。在老狐貍稍稍松了口氣的神情下指尖驀然蹿起一點黑,咻地沒入他的軀體裏。

“啊啊啊——”

被靈力貫徹的凄慘嚎叫聲響徹整個叢林,震得空中一對飛翔的斑鸠都肝膽俱裂撲通墜地。黑衣黑發的少女笑得冷冽,微微上挑的眼尾染上一絲詭異的妖冶:

“旁人的确是與我沒關系,但我想你開心點。”

**

永夜,魔界。

身着雪衣的少女白皙足尖踩在一顆滿是斑點的骷髅頭上,腳腕銀鈴清脆,叮叮當當的聲響似是敲在祝永昌的心間。

他的身上滿是鮮血,甚至一條手臂也斷裂開來,被靈力緊緊系着挂在身上,血與肉藕斷絲連的模樣顯得極為可怖。昔日俊朗無雙的面容上染滿污血,已經不再是那副玉樹臨風貴公子的模樣,他喘着粗氣,以頭點地拼命磕下:

“還請孟教主為我做主!”

“做主?”容顏清麗的少女笑得有些妖冶詭谲,“你的主子呢?應當還活着吧,怎麽就輪到我來越俎代庖給你做主了?”

“事出緣由我已經與教主說過,只是此事主上他不便出手……況且在下本是被那老狐貍妖精給暗算,沒想到那東西的暗器如此之多!”

如果單純正面對戰一對一,老狐貍自然不是祝永昌的對手,可那東西剛一上來的時候竟是不講武德,直接讓蠍子女妖趁亂給他下了毒。

混亂裏祝永昌殺了女蠍,再欲要殺死公狐貍的時候只覺得渾身酸痛難忍,只得快些逃走以防易舒言殺來。想到此事任務失敗,上面那位必然不可能出手将自己保住,思前想後立馬求到了孟教主這裏,或許還有希望保住一命。

“教主,在下真的對您、對主上一片赤誠之心天地可鑒。更況且我此事是為了能夠匡扶魔界再興……”

女人都喜歡聽恭維話,他随意敷衍幾句,拭去臉上血污又理了理黏膩頭發,倒是顯得整張面龐恢複了幾分平日的俊朗。果不其然,孟教主看向他的眼神多了點認真,祝永昌心裏微微一喜。

“教主,此番教主保住在下,在下定當做牛做馬……”

話音未落,大殿的門倏而被一陣風徐徐推開,祝永昌下意識地朝那邊望去,只一眼就臉色煞白煞白。

他看到了易舒言攜着銀雪走了進來。

一滴冷汗順着額頭落下。

“玲瑤。”易舒言看也不看跪在大殿中央的男人一眼,只拉着銀雪的手緩緩向前,直接無視了祝永昌因她吐出的這個名字而全然失去血色的臉色。

玲瑤?

孟玲瑤?那不是盛天宗滅情師尊東裏翎的徒弟嗎?和魔教教主有什麽關系?祝永昌呼吸沉沉,心跳狂亂地幾乎快要從胸腔裏被一根利爪扯出來,懷疑的目光不斷在易舒言和孟玲瑤之間逡巡。

世人多數都沒見過孟教主長什麽樣子,只因出去時皆是一身黑衣鬥笠加以方巾護面,甚至衣裳都穿着比自己身形寬松的,讓人看不出體型如何。

盛天宗算是修真界裏遠近聞名的正道了,如果滅情師尊首席愛徒居然是魔教教主……祝永昌被驚得出了一身冷汗,然而現在卻明顯不是他思考那些有的沒的時候。

“屬下……想先告退。”事情好像超出了自己的預料,祝永昌的聲音有些發顫。

孟玲瑤緩緩摘下了覆蓋在臉上的面紗,露出一張他略有點熟悉,清麗絕豔的曼妙容顏來。大殿內一時間極其安靜,只餘下少女赤足走動時,殿內清脆的鈴音聲響。

她發出一聲輕笑,指尖輕輕點了下易舒言的肩膀。

“祝公子不會覺得,知道了我的大名以後,還能活着走出這個大殿吧?”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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