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寒谷(1)
孟玲瑤出手做事的速度的确很快,當日就以雷霆之勢派遣一個隊伍前去攻打那三大宗門。情急之下,昔日相互不怎麽過問的三大宗門不得不聯手抵抗,只是魔教來勢洶洶,勢頭難擋。
自然,受到教主的囑托以後那一隊伍也把握了分寸,盡量不傷及任何一個弟子,但又讓三大宗門覺得岌岌可危。
如此數日之後,盛天宗偶然路過發現魔教氣息,前往支援。在盛天宗的支援下,危機成功化解,魔教潰敗而逃。盛天宗師尊東裏翎首席弟子孟玲瑤邀請三大宗門派遣弟子共同前往歷練,三大宗門感謝之後爽快應允。
塗丹和季妄休兩人正在其列。
卻說銀雪是從這個時候才見到了孟玲瑤口中的那位藍钰緋師姐。
少女身姿高挑,姿容明豔,一身盛天宗的制式緋色長袍顯得身材纖細曼妙。三千青絲只簡簡單單地用一根白玉簪子挽起,與孟玲瑤走在隊伍的前排有說有笑,面頰不時染上一絲紅暈又很快消弭。
與在她們面前無所顧忌的表現不同,看着現在這個嬌羞文靜的少女,銀雪似乎很難将她與那位在魔界開辟了一方地帶的魔教教主聯系到一起。站在孟玲瑤不遠處的還有個高大的男子,應當是這次帶領他們的師尊。
俊朗不凡的男子一揮衣袖:“此處不遠有一座小鎮,給你們一個時辰來修整歇息,此後大家一同前往寒谷,大約要兩三日的光景。”
“謝師尊。”
衆多弟子齊齊躬身,銀雪學着他們的樣子也有模有樣地彎了個腰,旋即跟随着易舒言和孟玲瑤一同朝小鎮去了。
藍钰緋與銀雪易舒言兩人不熟悉,主動提出獨自去買些東西,三人就在茶館的包廂內暫時等候。銀雪先前沒注意那男人叫什麽名,此時連忙就問。
孟玲瑤掀開蓋子喝了口茶:“盛天宗師尊東裏翎,你可以叫他滅情師尊。”
空氣沉默了須臾。
“滅情??滅情是個什麽鬼!”銀雪被他那稱呼笑得險些把手裏的茶杯打碎,毫無形象地在凳子上晃來晃去,“他滅情?我還葬愛呢!”
笑夠了,回過神來卻發現兩人看着自己的眼神滿是不解,銀雪才突兀回想起來這個玩笑與古人開似乎沒人能知曉她的笑點。易舒言松開按住她凳子的手,将吹涼了點的茶向前推了推:
“不得對人家的師尊無禮,茶葉也堵不住你的嘴。”
Advertisement
孟玲瑤倒是沒介意,只是眸中快速閃過一道暗光,讓兩人也沒瞧見:
“銀雪仙子,說句實在話,你的靈力在修真者當中算不得上乘,寒谷裏陷阱之多,阿言要是想護着你稍微也有難度,恐怕你要是想跟着一起去的話有些危險。我們去大概要半個月,你要是不急……”
“怎、怎麽不急?”銀雪耳朵騰地豎了起來,“教……玲瑤有所不知,我身上現在也有不少保命的法寶,也想跟去歷練歷練,總不能此後全靠着小易。我身上還有信符,向你們保證,絕對不會太拖後腿的。”
末了又小聲嘀咕了句:“打本哪有不帶奶的?”
既是如此,孟玲瑤笑笑也沒再多說,倒是易舒言說了聲“有事”就走了出去。不多時,藍钰緋和易舒言一前一後回來了,易舒言身後還背着個小筐子,裏面裝了一只青花罐。
青花罐放到了桌子上,蓋子被易舒言擰開以後,撲鼻的奶香灌入鼻腔來。
在銀雪驚愕的注視下,易舒言一板一眼道:“這麽多應當夠你喝的了。”
銀雪:“……其實,我不是這個意思。”
“買已經買來了,喝些是好的,可以補補。”易舒言垂眸撥弄自己的指甲。
“易舒言,你嫌我胸小?”
“……并未!”
“我個子不矮,你就是嫌我胸小!”銀雪猛地撲上去,從後面輕輕勒住她脖子向後拽。旁邊的孟玲瑤和藍钰緋被她驚世駭俗的直白一句弄得面面相觑,片刻後匆忙從包廂內相繼走出。
**
寒谷坐落在東川山脈左側,歸于修真界,但與妖界毗鄰。越往東川的方向去,路途之中遇到的越亂,甚至如果在鎮子上隐匿了氣息走,都可能會常常遇到劫匪。
裏面乃是遠古洪荒時代某位上神與魔尊鏖戰之地,雙方各自率領天兵天将與魔軍打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最終兩敗俱傷。
寒谷之大,足以容納那麽多的人在此戰鬥,內部顯然是危機重重。因此,這次隊伍探索的主要也就是外圍,對實力的鍛煉有一定的好處,但絕大多數情況下也不至于殒命,也是易舒言肯帶着實力并不足夠的銀雪前來的原因。
出發之前,銀雪将地圖找出,在上面标記了天命簿中提及的那些情人,沿途倒是有好幾個,這也是她非得要跟着的原因之一。
騰雲駕霧前行了數百裏,當晚,隊伍就在一座村落歇息。其中有一對凡人的紅線在此,銀雪吃完晚飯出去晃蕩了一圈,順帶解決了這一對的問題,回來的時候便聽到有袅袅笛音在吹奏,寄托無數哀愁。
彼時正值冬末春初,萬物開始破冰生長複蘇的季節,楊柳新枝青翠,夜來溫度略略攀升,倒也不是個傷春悲秋的好時候。銀雪對這些樂器沒有了解太多,更不喜歡聽那種哀婉凄怨的曲子,本欲要進去先找易舒言,卻在看到吹笛人的時候頓住了腳步。
玉冠束發,臨風而立,身姿筆挺,那個隊伍當中男女各自一半,但多數都是少年體态,甚少有這麽高大的男子。銀雪記憶力很好,一下子就認出來是那位東裏翎師尊。
東裏翎在吹……《關雎》?
關關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參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反側。[1]
清越悠揚的笛聲如泣如訴,若是平時聽起來倒也還好,但在這夜裏未免有點擾人清眠。如果是其他的人,銀雪這時肯定就要上去告訴不要擾民,但站在房屋上的竟是東裏翎,就讓她遲遲沒好意思去阻止。
更況且,那人自號“滅情”,據孟玲瑤所說是因為東裏翎認為修真者唯有斷情絕愛才能修成大業,看他整個人一副不食凡間煙火的模樣,又怎麽會成了這個樣子?
東裏翎對誰求之不得?
兩人并非住在一個院子,東裏翎自然也沒有發現一個人正在遠處看着他深情吹奏,面上哀傷神色盡顯,在那邊斷斷續續地又将《關雎》吹奏了好幾遍以後才停歇。
看着人從屋脊上一躍而下,銀雪也随之回到了和易舒言的房間內。
“你還知道回來了?”
易舒言剛沐浴出來,身上衣服披的松松垮垮,隐約露出白皙的鎖骨。如果說先前尚在懵懂的時候銀雪還能大大咧咧去瞅,此時忙別過臉去,避開視線。
身後傳來一道輕快短促的笑聲,不過很快又收斂。
“在外面看什麽看得那麽入神,想來是又見到了美人?”易舒言理好衣衫,語氣裏帶着點譏诮與自己都不曾察覺的些微醋意,“也是,修真界不乏美人,想必是又看到了與鶴溯那般絕豔的,眼睛都挪不開了。”
“鶴溯……鶴溯都是什麽時候的事情了?”
銀雪驚訝于她還能記那麽清楚,不過很快就被桌子上放着的一碗熱氣騰騰的食物吸引了注意。
雪白的牛奶裏飄着一朵朵梨花的花瓣,中和了濃郁奶香,嘗一口還有蜂蜜的味道。清甜恰好,銀雪忍不住仰頭喝了大半,易舒言在旁邊拾掇東西,見狀興致也起來了些:
“這裏沒有那種綠梅,只有剛開的梨花,我聽孟玲瑤說梨花和桃花做起甜食來都很好用,想着就拿你試試。”末了不忘補充:“我已經喝過一碗,倒也不是特地去為你下廚的。”
銀雪咕嘟咕嘟把剩餘的全都灌進嘴裏,興奮地欲要朝易舒言身上撲的是就被人擡起長腿抵住。靠在椅子上的黑衣少女一只手懶洋洋撐着臉側,被水濡濕的長發貼在白皙的臉頰和脖頸:
“方才是哪個人在外面吹笛?真是吵的不得安生。”
說到這個,銀雪立馬正經起來,摩拳擦掌決心告訴易舒言這個驚天八卦:
“說出來你可能都不相信,剛才把那笛聲吹得如泣如訴的我還以為是哪個年輕小子,沒想到是東裏翎!說來很奇怪,他這人看起來就跟修成仙脫出凡塵一樣,沒想到還能對哪個姑娘動了情……”
“等等!”銀雪猛一拍腦袋,石破天驚的秘密再度讓驚訝充斥了腦海,連帶着說話都有點斷斷續續:
“我記得跟着過來的所有人除了東裏翎以外都是那些弟子,他剛才吹着笛子,站立着的方向也是對準盛天宗弟子所住地帶的。難不成、難不成東裏翎他,是對自己的小輩動了情?”
話音剛落,一道清脆的瓷碗落地聲從外面傳來。
作者有話要說: [1]引用自詩經·關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