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吻

老太醫切脈之後,忠告道:“陛下,齊大人的胃,是老毛病了。且不說辛辣食物,這酒,是萬萬不能再沾了。”

宋嘉樹皺眉道:“老毛病?季卿今年才不過二十,怎麽來的老毛病?”

老太醫道:“齊大人之前說是自己在長周時,水土不服,所以傷了胃。其實不然。齊大人之前應該對飲食就頗為挑剔,但是不知什麽緣故,卻又硬逼着自己吃了下去。須知人的腸胃,是有自己的知覺的。必須吃下不喜歡的東西,久而久之,便會開始厭惡進食。饒是再理智,也難以克制。”

宋嘉樹道:“朕不知有此事。只是…”

她忽然想起幾年前的那次宴會,齊檀基本上沒動筷子。又想起之前分給朝臣們點心,別人都大快朵頤,唯獨她動都沒動。

“陛下?”

“只是她素來吃的少。”

老太醫搖搖頭,“這樣下去必然不是辦法,大人還年輕,以後的日子還長着。”

宋嘉樹道:“那可有什麽辦法嗎?”

老太醫道:“湯藥只能補虧空,不能建新舍。還是得多用些飯餐。”

宋嘉樹點頭。她暗自決定,以後多陪齊檀一起吃飯。自己盯着,她多少能夠吃一些。

****

齊檀悠悠轉醒,已經是深夜。剛一睜眼,視線還有些模糊,旁邊的人就端了一整碗湯藥上來。

齊檀習慣性地閉上眼睛一口喝了個幹淨,剛剛要放下碗,嘴裏被塞了一顆蜜餞。

“喝酒那麽急,喝藥也那麽急。誰教你的?”宋嘉樹問道。

皇帝發問,臣子無故不得不答。

Advertisement

齊檀道:“世道。”

她一說話,才後知後覺,嘴裏的蜜餞是宋嘉樹給的。

“痛了要說,苦了也要說。”宋嘉樹在她的床邊,當然也是自己的床邊坐下。

“臣說了有什麽用呢?無非是讓仇者快、親者痛。”齊檀道。

宋嘉樹嘆息道:“還有愛者。”

齊檀問:“愛者如何?”

宋嘉樹道:“愛者,會護着你。”

齊檀仍舊冷靜道:“可臣沒有愛者。”

宋嘉樹心中又是好氣又是痛惜,語氣放得更為溫和,“你怎知你沒有愛者。”

齊檀覺得自己今天膽子格外大,“陛下曾說,無人要我。”

宋嘉樹扶額,“季卿記憶不錯。”

“勉強。”

宋嘉樹心中“啧”了一聲,勉強就記得自己對她的不好了。

她清了清嗓子,道:“當時朕有苦衷。”

齊檀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來。

宋嘉樹便繼續道:“先皇不允朕同你親近。分化之日的種種,朕其實記得一清二楚。但是偶然聽聞先皇不樂意你我二人之間生出情愫,便只能裝作不知。先皇立朕為太子後,又增添了頗多耳目,時刻盯着朕同各大世家之間的往來。尤其是你。故而,人前只能多做冷遇。人後也不敢太示親近。”

齊檀道:“臣猜測過無數種可能,今日陛下所言,确實大大出乎臣的意料之外。”咬了下唇,她将這些年來的委屈發洩在這句話中,問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陛下何故施救?”

宋嘉樹道:“你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

齊檀回避道:“真真假假,本不作數。”

宋嘉樹道:“行,這事我們稍後再說。還有一事,朕确實瞞着你。也不止是你,這普天之下的人,朕統統都瞞過去了。”

齊檀本不欲打探皇家密辛,更不是全然相信書本之人。但見宋嘉樹如此認真,腦海中的猜想不由自主浮現出來,人也稍微坐直了些。

“朕确實不是男子。”宋嘉樹坦誠道,也同時釋放出了自己的信香。

齊檀一時間得了意料之外的答案,有許多話要問,說出口的卻是:“那陛下,這些年過得,應當比我想得要更辛苦。”

宋嘉樹聽她這句話,皺着眉笑嘆了一聲,“朕真不知道為何父皇總會忌憚你。你明明是這樣好的一個人。”

齊檀接着自己方才的話往下說道:“臣起先以為,殿下冷落臣是臣有何事辦的不如殿下的願。後來又覺得,恐怕是鋒芒太盛,讓殿下不快。之後也猜想,是同周明慎過于親近,讓殿下覺得手下人敵我不分、處事荒唐。各種借口找遍,最終不過是一句,臣不得陛下中意。”

宋嘉樹搖頭,“不是這樣。我是為了…”

齊檀道:“是,陛下是為了救臣一命,寧願傷臣六年。”

宋嘉樹啞然,原來,六年已過。

齊檀道:“殿下從沒有問過臣,比起這條命,到底更看重什麽。”

宋嘉樹問道:“更看重人間恣肆的愛意?”

齊檀毫不意外宋嘉樹會有這個答案,“臣曾以為自己很了解陛下,可是方才卻發現,臣幾乎絲毫都不了解。故而陛下不了解臣,更是情理之中。臣既不貪生,也不貪愛。”

“那你看重什麽?”

“臣,看重的,是陛下。”

“我?”宋嘉樹舉起手指了指自己。

齊檀點頭,道:“陛下這些年瞞得辛苦,若是舍了臣,便可以儲君之位穩固,來路坦蕩光明,臣寧願被舍棄。”

宋嘉樹張了張嘴,良久才說出話來,她道:“你居然是這樣想的。”

齊檀道:“臣第一次見陛下的笑容就知道,陛下會是一個讓長宋每一位百姓面上都出現笑容的好君主。臣死後,齊府也必然無恙。”

宋嘉樹無奈道:“不是朕,就是長宋,不是百姓,便是齊府。季卿,你可還記得你自己?”

“陛下,長宋,百姓,齊府。”齊檀眸中微黯,“這些,便是臣所生的全部意義。”

宋嘉樹緩緩地伸手撫上齊檀的面龐,“朕許你怪朕。”

齊檀沒說話,只是笑着搖頭。

“你為何從不訴苦,為何總是憋在心裏,為何總不願意站在誰的身後,也任性一回?”宋嘉樹心疼地問道。

在她的印象中,齊檀總是這樣,什麽都不愛說,什麽都不抱怨。

明明有些時候,她合該哭一哭。

齊檀道:“臣之前說過,無非是親者痛,仇者快,也于事無補。”

“你同一般的女子真不一樣。”

“臣從來都是被當成嫡長子養大。”

宋嘉樹突然傾身過去,卻在雙唇相觸前停下,“我在想,我的吻可以治好你言辭間的苦澀嗎。”

“陛...”齊檀輕輕閉上眼睛,“殿下可以試試。”

作者有話要說:

1.既然本質是走感情線,那咱們就跑快點。

2.宋嘉樹:我是全玄宋的王,卻也是你一個人的殿下。

鶴:不錯子。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