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番外·我就青山 臣萬安,君勿念

大虢離玄宋說近不近,說遠不遠。從皇城到兩國交界處,騎馬快則約莫四五天,慢則七八天。

自啓程之日算起,齊檀去大虢已逾兩旬,差六日便整整一個月了。雖然斥候固定會報送軍情,且齊檀也按照約定每三日來信一次,但是,宋嘉樹心中仍舊是惦念得緊。

“大虢王座上的那豬腦子,一個主意半天拿不下來,現在想想,當初那一戰朕怎麽和他打了那麽久才分了個勝負?”宋嘉樹揉着眉心,“若非今年實在不易再起戰火,真是恨不能一舉蕩平大虢。”

陸鴻最近忙着整饬邊防軍隊,替換宮內禁軍,也是忙得不可開交,直希望齊檀能快些回來助自己分擔一些,便也把怨氣往大虢君主那兒撒,“陛下所言甚是。他們如此拖延,真不知當初那般做小伏低的誠意現今何在?”

“無非不就是又想要軍隊,又不想動國庫。”宋嘉樹嘲道:“為了那點賠款左右搖擺,如此耽于小節,仗打不贏也是該的。”

并非完全是因為思念齊檀,她本也不喜歡大虢君主的那個猶猶豫豫、優柔寡斷的性格。明明是個七尺有餘的乾元,斷起國事來連有的坤澤都不如。當初那戰,雖然玄宋準備到位,但是大虢君主在軍事上的遲緩決策卻也無疑是大虢戰敗、八千人被俘的重要原因。

“就戰俘的事情,他談了那麽多日,最終居然搬出了前朝老相國同季卿打交道。”宋嘉樹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可惜那八千人把他們的君主當作那般偉大的人物,敵國都知道憐惜他們性命,自己本國朝堂卻因為些細枝末節的小事,遲遲不肯下決斷。”

說什麽拿不出贖金,不過是利益牽扯過多。可朝內那些人有縱使再大的紛争,也不該在國難面前糾纏不休。

“那些戰俘的口糧可快耗盡了。”說到那八千人,陸鴻更加頭疼,他們的軍隊圍在那裏也是需要消耗補給的,天氣轉寒,談判再不下來,可是非殺不可。但是一旦真的殺了,怕是邊境沒幾年又要再來場大戰。他問道:“阿檀給殿下的信中難道沒有提到談判之事?可有些別的訊息嗎?”

“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是什麽樣子的人。”宋嘉樹道,“給朕的書信,統共不過那麽些字,其中大半都在講和談,讓朕少安毋躁。”

陸鴻回味過來,難怪宋嘉樹本來同他談軍務說得好好的,卻突然論起大虢的皇帝來,原來是齊檀又完全投身公事中去了。

想來那信中最煽情的不過一句:臣萬安,君勿念。

啧啧,陸鴻暗自搖搖頭,能把宋嘉樹氣成這樣,齊檀真是一頂一的好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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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談判最終還是成了,那八千人還是留了下來,準确地說是以巨額贖金買了回去。

玄宋朝堂之上其實也有反對的聲音,大家都擔心若是留有後患。倒是陸鴻堅定地站了出來:“能打趴下一次,自然便能打趴下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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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司農也站出來道:“陛下派齊大人前去談條件,實屬聖明,今秋我國糧食收成較往年減少許多,且聽聞今冬頗為嚴寒。放了他們,既得了仁德之名,也不至于讓兩國結下血海深仇,還可以用那些贖金購置些存糧和棉被,以資百姓。”

宋嘉樹點頭,“大司農所言正是朕心中所想。今冬難熬,助自己的臣民可不必殺他國的戰俘的威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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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朝,所有的煩惱便被宋嘉樹丢諸腦後,那些争吵不休的聲音統統被她隔絕在外,滿心只有:算時間,齊檀後日該到了。

“陛下,恐怕會延後幾日。”因軍方有信鴿,陸鴻的消息總是快一步,見宋嘉樹這坐立不得安的模樣,他本不忍心據實相告,思來想去,卻也沒有辦法隐瞞。

“何故?”果然,宋嘉樹聽後立馬沉下臉來。

“說是阿檀路遇山石…”

“山石?她可還好?”宋嘉樹驚地離座而起。

“陛下放心,一切都好。”陸鴻忙解釋道,“因為這山石,她便繞了道,故而較原先更慢些。”

“确認沒事?”宋嘉樹還是放不下心來,“不行,她繞道走哪邊?”

“繞左防線西北方。”陸鴻想了想,補充道:“去的時候走的陸路,回來她本想走水路,這樣一路可以避免那些州官縣令奉承巴結,但是恐怕繞道之後,水路便走不了了,還是得原路返回。”

“那正好。”宋嘉樹當機立斷道:“我去接她。”

“?”陸鴻以為自己聽錯,“陛下說什麽?”

“朕說去接她。”宋嘉樹重複了一遍。

“陛下莫不是在同我說笑?”陸鴻久不見自家陛下如此率性,上一次他做出類似的事情還是在志學之前,覺得太傅的課無聊,跑出去玩鬧,最後是齊檀替他領的罰。

“朕沒空說笑。”宋嘉樹道。

“陛下。”陸鴻想勸,卻不知道該怎樣開口,半天只憋出一句:“陛下說真的?”

宋嘉樹一挑眉:“山不來就我,我便去就山。”

“陛下?”陸鴻欲哭無淚,要真這麽說,他恐怕真的會被那幫子老臣的口水噴死。

“季卿總是習慣于擋在人身前,再苦再累也堅持着不退一步。我不過希望,在她撐不住的時候,身邊還有人同她并肩。”宋嘉樹道。

“陛下此行,務必小心。”陸鴻聽了這話,頓時不再勸。作為友人,他也希望齊檀身邊有人陪着,不要總是逞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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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檀同大虢談判完,心中繃着的那口氣一松,疲憊勁兒一上來,整個人都幾近于虛脫。實在是對方太過能胡攪蠻纏,拖拖拉拉地不願意給出最終意見不說,還輪番上陣。

每當看着那些年逾古稀的老臣一個一個上朝來,她都會想起宋嘉樹來。

她的君王,永遠那樣英明果決,确實是一個能讓全玄宋的百姓露出笑顏的聖君。

她從未看走眼。

“唰”的一聲,馬車簾子被拉開。

以為是遇上了不開眼的馬賊,齊檀冷着一張臉,反應迅速,剛摸到劍,就被一個溫柔的懷抱擁住。

“季卿好狠的心,是準備用我贈你的劍刺向我?”

齊檀聽到這聲音,整個人都愣住了,“陛...陛下?”她慌慌張張地想起身行禮,卻被按在原地。

“莫動。”宋嘉樹用力地環住她,“讓我抱一會兒。”

齊檀立馬聽話地不動了,卻還是忍不住道:“陛下怎麽來了?”

宋嘉樹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吻,“我來就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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