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落葉—許萱
第1章︰落葉—許萱
周五下午四點,許萱還呆在辦公室。郵件回複的差不多,不知道往下還幹點什麽好。似乎除了李雲飛之外也沒有別的老師在。許萱淡淡嘆氣,兩個人基本沒有交集,雖然兩個人曾一起出去玩,在美國的時候兩個人相當玩得到一塊去,但是吧,就是感覺不很和諧。既不親密,也不疏離。這種無聊的時候也不想去找這個更加無聊、無聊了大半輩子的人。
既不親密,也不疏離。許萱覺得這句話完全合襯自己和航宇最近的狀态。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是開學,或者上級檢查,或者什麽未知的不便告知的原因,航宇最近特別忙。忙到許萱基本上要見他都是在半夜睡醒的時候發現身邊有個人。早上自己隐約間能感覺到他起身離開,白日各自工作,黃昏時分來條短信說不回家吃飯,然後是屬于自己的清夜。做飯,吃飯,洗碗,看書,看電視,安睡。日複一日,不會變化。
作為夫妻,卻像兩個完全獨立生活的人。好像不是結了婚的兩個人,而是租客。
許萱已經記不得多久沒有和航宇有肌膚相親,有唇齒相交。其實她不反感也不喜歡航宇的親密,他不是一個很渾濁的男人,不至于讓人讨厭,但也不會讓人太喜歡。也許正是這一點,吸引了自己,也讓別人震驚于自己和他的結合。不,我的性格天生不喜歡冒險,不喜歡争鬥,如果可以平靜的解決平靜的度過,我就願意選擇那條道路。趙航宇是一個安全的男人,性格、職業、背景,什麽都安全。不必擔心會有人來搶他,連他的同事都說,娶了許萱,還指望有什麽不滿意的。航宇在外總是顯得很處事溫和,工作認真,一副家庭和諧萬事如意的樣子。
他們倆每晚睡在一起,卻像分居。
昨天他就打好招呼了,今晚一樣不回來。所以現在許萱也不想回家,回家也是一個人,怪冷清無聊的。好像航宇之于她,在生活上就是一個安靜緘默的陪伴者一樣。不需要他說什麽,不需要他逗自己開心,只是一個安靜的存在就好。想到逗自己開心,最近笑得最開心就是,易銘告訴自己那些八卦的時候吧。嗨,想到這裏許萱不由得在心裏一笑。那孩子,可愛。
百無聊賴的刷了一會王爺,她看一看表,已經下午六點,周五的可怕晚高峰,這個時候不能走,走了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從複康路橋上下來。許萱站起身,走到架子上拿了一塊零食。雖然知道這種膨化食品吃多了不好,但是待會兒回家還是要吃飯的,現在随便吃點好了。
許萱有時候會感覺到和這個世界的關系也顯得疏離。李雲飛作為一個失婚多年的中年婦女,不論怎麽說也是不幸福的人生,卻一天到晚很開心的熱衷網購,追趕着新的熱潮,絕不落伍。自己對這些東西卻幾乎是一竅不通。她愛時尚,她敢斷言自己對奢侈品的了解絕對超過這裏的所有人,但是似乎對其他的,現下流行什麽音樂電影,什麽新興的概念和新興的物件,一概不知。她甚至沒有誕生想換一臺iPhone4的念頭。
停止變化,停止新陳代謝,似乎就老的慢一點。
天色漸暗了,七點。許萱收拾好東西,提着包,高跟鞋噠噠噠噠地下樓去。路過李雲飛的辦公室,她聽見裏面有笑聲和嗑瓜子的聲音,也許又準備留在這裏看電視劇吧。周五沒有地方去的人是夠不幸的。孤單寂寞的。
有地方去的人呢?自己?就不是孤單寂寞的?
人生的悲哀對每個人都是公平的,肉眼凡胎,你逃不過。
打開車門,鑽進駕駛座。扭動鑰匙的瞬間,發動機如常發出轟鳴。如常,如常,許萱這輩子最在乎的兩個自己大概就是它。要維持舒服的常态,就像空調應該維持在23度,哪怕這回是一個限制自己fortable zone,但是人生發展到現在,還有什麽比舒服更重要?如果那些燦爛的東西她能得到,那早便得到了。但是沒有。她習慣了看着那些好的,稱贊它們的好,心裏明白自己和那些東西無緣,于是安守本分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索取最好的。布加迪好不好?全手工當然好。Chanel的夏裝好不好?穿過一次就過季卻永遠美麗當然好。私人游艇漫溯密西西比河好不好?自由自在無憂無慮當然好。
但是不是她的。是別人的。是她曾經非常豔羨、如今爾爾的那些富豪們的生活。而且只是生活的光鮮面,直到自己也開始工作,才明白柴米油鹽的不易。也許真是學生時代不夠努力吧,似乎從來不是一個很認真的學生,大學時代尤甚。後來導師和同學們都感嘆,以她的天資,其實只要再稍加努力,一定可以獲得更大的光輝的成就。她只是笑笑,擺擺手。也許吧 ,也許。但是不能對過去說如果的。而且我對現下一切都很滿意。
我已經無力再掙紮也無心再追求什麽了,讓一切就這樣平靜的保持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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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轉,沿着小道一路開出去,環裝的小道領着她沿着校園的公路不緊不慢向外走。辦公樓離易銘他們宿舍不遠,未幾開到宿舍樓門口的時候,許萱看見一輛計程車停在那裏,下車的人正是易銘。
什麽都沒想,她卻一直盯着易銘看。迅速的錯身,易銘的身影只能出現在後視鏡裏面。她瞟了一眼左側後視鏡,就看見易銘似乎也在望着這輛車。
下周回來的那個周二,易銘給她發短信,說是為了感謝自己的幫助,周末出去的時候順路買了一盒川寧的佛手柑紅茶要送給她,不知道什麽時候合适。許萱回複她說,我現在就在辦公室,你來吧。
“可是老師。。。我現在在上課呢。。。”“那就一會兒中午12:30停車場見吧。”“好,白色現代是吧?”“你還知道我開什麽車啊,不簡單。”“想知道就能知道。我看見你車鑰匙了。”
所以那天,她看見了自己的車,才會久久凝視吧。這孩子,眼睛好尖。許萱笑了笑,不再回複,指望她好好上呆萌技術宅的課。她不是說,本來就聽不進去嗎?再跟自己發短信只怕就什麽都記不得了。本來就不明白的東西,更要努力去掙紮。趁她還這麽年輕,有精力有時間有心氣去上進。有機會去踐行上進的成果。
快到點的時候,許萱準備下樓,心裏盤算起一件事,正在想着找易銘幫忙合不合适。拿着錢包車鑰匙往外走,找易銘應該合适吧,只要她。。。“許萱啊。”左手邊是李雲飛的辦公室,裏面自然傳來的是她的聲音,“嗯?”這無事不登三寶殿的大姐頭又要幹什麽?
好不容易把這位大姐頭應付過去,已經是12:35,許萱急急下樓。推開門走到辦公樓後面的停車場。華北的秋高氣爽,正午的陽光略有刺眼,但溫暖非常。她擡眼看去,自己的車旁邊,站着一個人,一米六五的身高,穿着厚實的紅黑格子襯衣,卡其色鉛筆褲,黑色帆布鞋,陽光下利落的短發好像是栗色的,帶着一副□□鏡。一手插在褲袋裏,一手拿着一個金燦燦的盒子。整個身體靠在一邊的護欄上,右腿撐直而左腿屈起,踩在護欄的水泥座子上。
那□□鏡是雷朋經典款,正經是她臉上最加分的部分。表面鍍了水銀的鏡片讓人看不透她表情,若是不笑,此刻易銘看上去和黑社會老大沒差別。她天生下撇的嘴角有一種高傲和冷酷在裏面。不笑真是很兇。
但是此刻她看見了自己,微微一笑,在秋日陽光照耀下好燦爛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