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自作自受—易銘

第1章︰自作自受—易銘

早在“不作死就不會死”這句話火起來之前,易銘的家鄉方言裏就有“作死”這倆字,含義也一致。但是直到那年春天,她才徹底的“作死”了一回。

早上下課,她和許萱一起回到辦公室。許萱打開電腦和她一邊閑話一邊看郵件,問起她們夏天赴美的手續辦得如何。“都搞定了。現在就等着過去了。飛姐把旅行計劃都跟我們說了八百遍了。”易銘轉過身,窗外是悄悄到來的春天,今天要不要拿着剛買的長焦相機去拍呢?啊,想到在亞馬遜上搶了這臺打折機還非常好用就高興的很,嘿嘿嘿嘿。

“啊,怎麽還不期末考試啊。”“你怎麽也跟飛姐似的,成天盼着期末。這才剛要期中吧。”“期末考試大概是哪幾天啊?”許萱回頭看着易銘,易銘皺着眉頭想了幾秒鐘,“應該是。。。5月初吧。因為我們是五月12號走,肯定在那之前啊。”“哦,”許萱轉過身去,易銘看不盡然,也許面帶笑意,“考完期末考試我改完卷子,就和我一個朋友自駕去杭州玩。”

易銘後來覺得自己傻透了,雖然這個問題在心裏盤旋許久但是怎麽可以自己親口問出來呢?!但是她居然還真問出來了!不願意假手他人,只願親手傷害自己,

“幹嘛不和你老公去啊?”

她盡量說得平靜淡然,猶如普通聊天,随便問一句而已。那一瞬間,許萱似乎身體有些僵硬,說話也變得不自然,出口變得異常謹慎,好像把握不好語調高低一樣。易銘看着許萱将腦袋稍微調轉了角度,呆滞放空的看着電腦屏幕,“我放假他又不放假。”

易銘抱着手,“哦。”

一陣沉默。空氣裏剛才說的句子都沉甸甸的,轟的一下砸在各自心頭。

易銘回到寝室的時候,克制着自己不去想這些事情。關于,許萱的任何事情。先上課,乖,先把PPT準備了,先把單詞背了,先。。。不許碰iPod,不許聽歌,要專心。只要沒有那些慣常傷人的旋律,自然不會覺得難受。就這麽無視這件事一整天,直到夜晚。

人若是喜歡自虐,誰也無法阻止。明明有1800多首歌,易銘非要去聽王菲的《郵差》。“甚至兩腳走不動先想到離開”。沒想到發現這個事實,早已猜到的事實的時候,我首先想到的,是離開。春天已經來了,我卻覺得自己站在茫茫雪地中,感覺渤海的風像冰刀子一樣刮過我的臉,刮過我的心。看着雪花飄進渤海快要結冰的水面,看着它們想我的心一樣。隐喻太多無力分辨,我只不斷聽見,“黃葉會遠飛這場宿命最終只能講再見”。我是蝴蝶,你是天涯之外的仙草,我飛不過這片海,撲不過這片海。

易銘把頭放在桌子上,也不管鼻子硌不硌。難道還要抱着一場空的結局去等待和呵護這個人嗎?會不會還是像上一次那樣最後體無完膚也無法傾訴?想到許萱,想到她那麽美那麽吸引自己,然後就想到她已經是某個男人的妻子,聯想豐富立刻發散,想到所有她和她的丈夫相處的樣子,所有我想要的,那個男人都已得到,曾經不屬于我,看來也永遠不會屬于我。

不是占有欲作祟,恰恰相反,是得不到她的女神寵幸的自卑感。是我不夠好吧,是我來得遲了,是我只算得上潛力股而沒有可以讓你傾心于我的權力地位、關系網絡,是我。。。

易銘懊惱地抱着頭,越是這麽想下去,就算不是對許萱的妄加猜測和菲薄,也是對自己自尊的不斷打擊。拿着小刀無意識的在手背上劃拉着,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劃破一個小小的傷口。

有的事情可以把心裏最苦悶的部分全部招出來。易銘在廁所隔間關着門叼着煙,聽着《郵差》。這是她自那日自己作死核實許萱已婚之後最喜歡做的事情。一下子,就因為這份不快和傷感,想起很多很多的事情。她覺得自己是抖M體質。一半源于先天性格,一半源于曾經遇到的事情。

之前喜歡的那個人,也是自己的老師。那個時候年少輕狂,的确是不懂事。給人家寫信,卻又轉托別人帶去。結果反而拐彎抹角的聽到,那個女子在看到信之前,先讓帶信的人替她看一看有沒有什麽“不好”的東西。

Advertisement

那是第一次對那人生氣,生很大的氣。從來都是會為了對方找理由來辯解的易銘,第一次一點都不想為對方辯解。

或者還有什麽,她噴一口煙,煙霧打在隔間板子上的樣子非常好看,拿高速攝影機來拍一定很美。後來見世面了人長大了,時間過去了,對那個人的迷戀也煙消雲散了,想了想她的出身和教育背景,以及性格,覺得她會那麽做也無可厚非。也就原諒了。但是,還有什麽幾乎是無法原諒的傷害?不可原諒,無力原諒,想起來就會覺得哀傷和寒冷,寒冷到在夏天也會顫抖?

她眼神低垂,想起來前年過年的時候,很不快樂,寫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份遺書。

易銘他爹有兩個發小,鐵哥們,還上得一個大學。三家人一直都很親密。易爸爸因為年紀最長,生易銘也生的早,所以是真正的,易銘是被這群叔叔阿姨看大的。初中的時候,這個團體裏多出來一個易爸爸的學姐。這個阿姨是非常厲害的律師,有個更加厲害的和易銘一邊兒大的女兒。貌似倆人小時候還上過一個英語班,不過易銘不記得了。有次,這個阿姨請客吃飯,大家聚餐打麻将玩。不巧,易爸爸有事在外地,易銘和她媽去的。阿姨的那個女兒也沒來。很奇怪,等到阿姨上個廁所回來重新入座的時候,坐在易銘身邊的她的母親大人突然對那個阿姨說,某某,還是你家女兒争氣。

大概那個時候,除了易銘她老媽,沒有人覺得這種話應該在這個場合當着易銘的面兒講。事後,很多很多年之後,易銘都想不起來,無法明白,那個時候,自己到底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要她老媽這麽傷害她?這件事導致易銘在相當長的時間裏面不想見到那家子人。雖然後來,特別是高考之後,她反而和那個去了密歇根的女生關系親密非凡,找到相似話題,從國共戰争到羅馬歷史。她依然無法原諒她母親。是的,我愛你,媽媽,我永遠愛你,但是這件事我無法原諒你。即使你後來知道了,對我道歉,我也不想接受道歉。

為什麽啊,為什麽啊,她在心裏大喊。你不是應該保護我嗎?為什麽要傷害我?即使如今我已經重新建立我的自信和自尊,但是你殺死的那部分心靈,是絕對活不回來了。所以,道明寺說的是對的,道歉要是有用的話,要警察來幹什麽?

高中時代居然是以這麽一件事情拉開了序幕。後來她越來越發現她父母無法理解她。特別是她母親。大概因為基因的相似性居多,她父親理解她得多。或者說,她父親更會做思想工作。她母親不會。最可惡的就是,她母親知道這樣做這樣說可能是不好的,但是不改。

我生來最親密的人,不能理解我,不願意保護我,反而在不自知的傷害我。而我愛的女子,注定不能和我一起,我伸出手想争取的寶貴的東西,或者不願意到我手裏,或者不能到我手裏。

高中時候這麽怨念不稀奇,但是她從那個時候開始想自殺。從那個時候到大學時代,站在高樓上的第一反應就是,這裏可以跳樓自殺。只要我再往前一步,我掉下去,一切都結束了。一切的傷害,不甘,冰冷的感情。

如今大學時代,她覺得自己已經可以接受這些東西就是這個樣子了,已經比以前樂觀得多了。但是這一次,這一次她想到和許萱的無望時,她深深的感受到,世間最痛苦的,就是無能為力。

活下去為什麽比死艱難?因為活着要面對很多,死只用面對死。

她頻繁地想着死,頻繁地在博客上寫着癫狂的文字,成天唉聲嘆氣地聽着《郵差》然後抽煙,抽很多煙。她不斷的在想,若是我此刻為你自殺,是壯烈非常,還是一件蠢事?照平常覺得一定是蠢事的行為,她卻開始覺得壯烈。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一周。連陪着許萱一起漫步的時候,她都能感受到許萱在有意無意的看着她。說話也顯得小心翼翼。是不是她也感受到自己的低氣壓。像整個人披着一件厚厚的鎖鏈披風,走在路上,稀裏嘩啦的響。

翻過來那一周,易銘覺得她已經基本靠這首歌打定了随順無常的主意了。趕上許萱的一門課期中考試結束。是日,她和許萱回到辦公室的時候,趕上許萱準備改卷子。易銘一時不知道是要留下來,還是離開。左右為難的時間裏,她就站在許萱身邊一直陪她改卷子。兩個人什麽話都不說,一切安安靜靜。只能聽到嘩啦嘩啦翻動卷子和紅筆劃動的聲音。

多想就這麽一直陪在你身邊,哪怕只是你豢養的寵物貓呢。

幾分鐘後,易銘選擇離開。“我走了啊。”邊說邊往外走。右手觸到門把手的瞬間,背後傳來一句溫柔得近乎撒嬌的聲音,

“就走了啊?”

作者有話要說: 民那桑,目測我維持日更略困難,因為接了寫樂評的活兒,根本停不下來;還有個畢業論文一直沒繼續。所以盡量日更,晚六點看不到的話一般就第二天了。SORRY!!!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