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這麽遠那麽近—易銘

第1章︰這麽遠那麽近—易銘

回到學校,正式開學,選了最嚴苛的幾門課,最後的痛苦學期,這些對于易銘來說都只有一點點誘惑力。重要的是,她又可以見到許萱了。所以即使飛來飛去很痛苦,轉機的班機很令人厭煩,天津航空的服務很糟糕,寝室空調壞了很糟糕,但是,

為了見到許萱沒什麽不可以。

回到學校的晚上,沒有地方吃飯。手裏帶了給許萱和李雲飛的禮物,心想此刻李雲飛這個形同無家可歸的中年棄婦應該是在學校裏的,于是就準備先把禮物帶給她。

果然,在休息室找到了中年棄婦。于是當晚易銘的晚餐,就是在休息室拿李姓某人的鍋子煮的泡面—堅決不想出門覓食,覓食回來一身熱汗不說,還會沾有一身油煙味。自打從美國海玩歸來之後,易銘幾乎覺得,這個年齡和自己母親相仿的中年棄婦像自己的幹媽一樣。在所有的E學院老師之中,李姓某人是最有原則、最能堅持操守、并且教的最好同時最嚴格的一個。這樣的做派,自然使得一些混日子的家夥敬而遠之,甚至是“罵而遠之”,同時也招來無數像易銘和謝聖這樣只求知識不計代價的上進學子。

高中的時候堅信,事情就是這樣,能力就是這樣,努力的話,每個人都可以做到。但是大學,特別是大四的時候,大學這個微縮社會會讓人明确的了解到,不是這樣,很多事情,就是天資。肯尼迪總統說的太對了,人生來就是不公平的。

大四一開學,所有的大四學生基本上都在準備或者好奇一件事—今年的獎學金會歸誰。在E學院,每年都有兩筆五位數的獎學金。R獎學金限定人數為八人,而W獎學金則僅限大學期間成績最好的獨一無二的那個人。這個的設定明顯代表了無上榮譽。特別是R獎學金,因為人數較多,而考核複雜,不單一看成績,所以備受衆人矚目,競争也激烈得多。畢竟R獎學金是無可非議的,成績就擺在哪裏,什麽手腳都做不了的。但是對于R獎學金,方方面面都要考量,最後還有一輪答辯。

所以易銘和謝聖想參加的目的就是為了那一輪答辯。易銘覺得自己拿這筆錢的可能性不大,因為成績并不是很優秀。她從來都覺得自己真心實意學到了知識,但是,沒有考個很好的成績,所以對自己的分數反而沒有信心。但是很想進第二輪答辯,很想跑到講臺上去卷一遍八位評審—我就是喜歡擡杠,我就是喜歡在言語間展現自己。好像從大一進了辯論隊—“一如辯論深似海,從此節操是路人”—之後,她就開始喜歡站上臺去說話了。曾經的腼腆回不來了。現在的易銘是個話痨,且刻薄,且尖銳,且喜歡擡杠。

曾經有學妹問她,為什麽站在辯論席上不緊張。她說,當然緊張啊,但是緊張不會帶來怯場,我反而會覺得激動興奮,要好好表現,很有士氣,因為這裏是我的舞臺,我的戰場,都是我的。

但是每年到了這個時候,寫推薦信對于各位老師來說就是一件很煩的事情。你越是受歡迎,就會有越多的人來找你。而且大家都是找軟柿子下手。比如王媞。但對于易銘這種從來都讨老師喜歡的人來說,她只需要李雲飛和許萱的就好。她覺得夠了。反正只要求兩封。而相對于其他老師來說,雖然找他們要也不難,但是,

這是她的固執,這是她覺得在這一群人當中最親近的兩個人。一個是她的幹媽一樣的恩師,一個是,她願意付出一生去陪伴的戀人。

其實許萱吝啬于給易銘什麽很值得珍藏的東西,除了回憶。而回憶一旦被物化,就變成了一條都沒删除過的短信和微信對話記錄,易銘手機裏的偷拍照,以及被易銘覺得很俗氣的小禮物,還有就是,偶爾發回到手中的評分表。

評分表之所以很有價值,就是因為那上面有許萱的筆跡。

我想得到你給我說的話,寫的字。哪怕是別的什麽和感情無關的內容都好。因為我現在連你的話語都要不到,何況那些字。就像我喜歡給別人手寫書信一樣,想得到你的手寫字句。好像從現在的時代倒退幾步,這些東西就不會變了一樣。

于是在交申請材料之前,易銘把許萱簽字的推薦信原件留了下來,交付了複印件。不管發生什麽,你寫的“許萱”二字,我要留下。留一輩子。當做紀念。

在比暗箱還像暗箱的第一輪篩選中,對各種标準和篩選委員會等等都一無所知的易銘,覺得與其想還不如不想,想也沒用,便依約定去李姓某人家裏吃火鍋了。去美國的大家一起去帶隊頭子家裏吃飯,感覺好極了。大棒子骨熬湯,涮羊肉啃骨頭,舒服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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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李姓某人離學校不遠的家的時候,易銘想到,這人對她說過,我那個年紀和你們一樣的兒子不和我住,也不在學校住,既受不了我,也受不了他的室友,在外面租房。客廳裏草綠色的地毯,就像活生生的草地一樣,狹小的陽臺上也是和學校裏一樣的、滿當當的植物。家裏雖然很亂,就比如玄關上放滿了化妝品護膚品鑰匙零錢紙巾眼線筆宣傳單等等雜物,還是沒有什麽生活氣息。

不知道是明确的感覺也好,還是因為已經知道了李姓某人平時幾乎是以校為家、很晚才回回來,總之感覺不到這裏是家。這裏是住所,但不是家,沒有人依戀這裏。換做是我,大概也不會對這裏有什麽依戀吧,易銘想,分明沒有人在等自己。

有點像《春光乍洩》裏面張震的角色為什麽敢四處去流浪,易銘也是這樣想她自己的家—裏面有一個越來越唠叨的媽媽和喝綠茶像喝中藥的爸爸—那裏是我可以歸去的地方,所以走到哪裏我都不害怕。

飽餐到撐死之後,衆人負責洗碗。忽然易銘就在冰箱櫃門上看見一大堆照片。“那些啊,我給你看。。。這張是在以色列的照片,這張是在胡佛水壩的照片。。。”

這個時候才想起來,李姓某人畢竟是南開大學的畢業生,是南開全盛時期的優秀學生;年紀輕輕離婚之後,應該是為了養家,就四處流浪,去以色列工作過很長時間,會說一口流利的希伯來語。看照片裏那個人,在以色列,和一個典型的猶太老人合照,臉頰上皮膚還沒有松弛,眼神還帶着毫無疲憊的冷峻,活像一個摩薩德特工;在胡佛水壩上叉腰大笑,雖然顯得喜感,卻更有霸氣,簡直像金庸書裏的女俠。

但是面前這個人,已經衰老,已經疲憊,身影中時不時都能流露出讓人傷感的被生活深深打擊的狀态。這個人的确是很了得的教授,是很厲害的女強人,是很愛開玩笑有時候也拿捏不好輕重的好玩的人,同時也是年輕便經歷失敗婚姻、和兒子非常疏遠的孤獨母親。在她的身影在她的做派中能夠看到那種深深的失敗感無力感以及寂寞。雖然說兒子不可能像女兒那樣和母親親密,但是如此疏遠如此抗拒,以致于一吵架就要求從母親的車裏下去,一走就不回頭,關系已經夠差。

曾經是非常優秀的大學的優秀畢業生,在一個連工作都不愁找、找到就高薪的年代,這樣一個人卻走到如今境地,和自己的同學相比,那還真是。。。叫人如何不覺得失敗、認命、以及頹廢。

易銘寝室裏看着整個天津的黃昏景色,想到許萱,所以,你才那麽努力去追求青春永駐嗎?所以,別人才都那麽羨慕你嗎?從這一點來說,的确是只有你,在人生的各個方面,雖然都沒有做到能力範圍內的極好,卻在整體上成功了。你的生活是別人都想要的生活。

那我,那我的出現,會不會就是打破這一切的不安因素?

易銘喝一口傑克丹尼,人生總是站在這裏,看着開頭,卻絕對不知道結尾的事情。但是既然如此,許萱,給我個機會,我給你全世界。她看着肮髒塵埃慢慢浮起來的城市,對着許萱家的方向默默在心裏念到。在同一個城市,我離你如此的近,似乎伸手就可觸及。但是即使是現在,我還是覺得和你的心非常遠,即使和你吐槽了一天李雲飛我還是覺得很遠很遠。告訴我,告訴我你的決定,告訴我你是否願意打開那扇門。

年少輕狂還在做最後的掙紮。第二天,太陽照常升起,流逝的青春絕對不會回來。總有一兩件事,打破你對世界的美好寄托。

樓梯間裏貼出了R獎學金的第二輪入圍名單,有人氣急敗壞的給她打電話控訴自己被人黑了,她也覺得很奇怪,怎麽沒有一向門門課得A的謝聖?怎麽不是原來流傳甚廣的和吳桃走得近的就能入圍?

怎麽了,加上之前好多事,學院這是要和我們翻臉嗎?四年的感情還要不要?

好像迫不及待撕破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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