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遠在咫尺—許萱

第1章︰遠在咫尺—許萱

當許萱走進禮堂的時候,自然沒有看到易銘坐在第一排,畢竟學生穿的都是一水兒的學士服,一個顏色,一片藍色的海洋。直到跟着隊伍走到預定位置,衆人在國歌奏過後落座,許萱才看見第一排距離自己大概十米的那個位置上,坐着易銘。

其實沒什麽特別的,每年的畢業典禮,盡管是美式的,也都差不多。每年稍微值得聽一聽的就是畢業生發言。今年會是誰呢?GPA最高的那個,易銘好像有說過,好像是那個蔣荷膚吧?這都不重要,經歷過好多次,每年一次的事,一點都不稀奇了。只有對于這些學生來說,是一輩子一次的事情。

只是,一會兒學生們要挨個上臺和院長校長合照,然後下來和各位老師擁抱,易銘。。。

很奇怪,就好像從來沒有那麽親密一樣,好像兩個人可以一起裝作沒有激吻沒有結合過一般。可是旁人,如何又會認為一切沒有發生過。而且旁人都不知道她們默契的做出的決定,所以也許在旁人眼裏,她們可能還是如前所說的那麽好,那麽親密,那麽一對緋聞女女。

這樣那樣的傳聞讓她在腦海裏不斷倒帶着和易銘的曾經,一時失神。等她回過神來,卻發現學生們都在暗自抹眼淚。原來是臺上的蔣荷膚開始用中文演講,歷數學生們這兩年的種種不易,所有的辛酸,苦澀,狼狽,疲倦。也許這群孩子們在奮鬥的時候從來不曾哭泣,他們只是一邊堅韌的努力一邊唠叨的抱怨,從未為他們的熬夜、傷病、以及受傷的自尊和報廢的努力哭泣,而到了這最後的最後,終于在蔣荷膚激情四射的演講中,淚濕衣衫。

也許換做了自己,也會覺得這兩年過的非常不容易吧。畢竟他們只是二十出頭,每天生活在一種由金錢帶來的壓力和對未來的渴望交迫的生活中,也不容易。所以他們之間感情非常深刻吧,因為是一起流過汗流過淚流過血的戰友一般的存在。想着想着,她看見易銘也低下了頭,

想到了她的手傷。她的右手有嚴重的脈管炎,現在左手還處在骨裂的恢複中吧。

忽然想問她一句,好點了嗎?這樣的話不像是從情人的角度說出來的,像是一個非常普通甚至對她缺乏關注的人說出來的。一會兒她過來了,我要說點什麽好呢?

第一排的學生起立,教師團隊也跟着站起來,快點想好,不到一分多鐘後她就過來了。一個一個的上去,由司儀念出學生的名字,然後步上舞臺,和院長校長一一合影,接着走下來和各位老師擁抱或者握手。大概因為這是第一批,臺下剩下的學生都很安靜,而且緊張,似乎都秉着呼吸看着臺上的人。

等到易銘走上去的時候,許萱正忙着和剛下來的任林栩握手。這孩子大大的眼睛裏似乎已經滿溢着淚水。這時候許萱聽到二樓看臺上有人大喊“師傅!師傅!”于是瞟見易銘擡了擡頭,對二樓的某個人笑着招了招手。

啊,原來有人專程為你而來嗎?那,

易銘走下來了。穿着藍色的學士服,帶着學士帽。也許對于父母來說,看見孩子如此一定會非常驕傲非常欣慰。但是對于許萱來說,此刻的易銘,說不出的陌生。她從來沒有誕生過什麽長相厮守的念頭,所以也從來沒幻想過什麽離別的痛楚。然而此刻,她才發現,易銘要畢業了。她要離開了。來年,那些曾經有這個人相伴的時刻,再也不會重複了。如同所有曾經離開的畢業生一樣,一去不複返。

而易銘對于她來說,是特別的。也許和同事一起回憶別的學生,都會說,哦,那個誰誰啊。只有說到易銘,別人會照顧她的感受,而她自己,也會照顧自己的回憶與決絕。

她走了下來,對站在隊首的老師說,“走到這個地方有點心跳過速啊黃老師。”然後擁抱了那個說易銘是他教過的one of the best的老色魔。據說這倆人還是因為抽煙誕生了友誼。然後是這個,然後是那個,等她馬上要走到自己面前的時候,

她背後那些一直在看着這邊的家夥,莫若說是所有人,都開始起哄。沒有人故意喊什麽像去年哄別人一樣時的“親一個”或者“在一起”,卻有此起彼伏的流氓哨,和山呼海嘯的各種亂七八糟的起哄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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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什麽啊,真是。

易銘走到自己面前,眼睛裏似乎沒有眼淚,卻一樣的幹淨溫柔,好像很久之前,看自己的那種眼神。許萱有些呆滞,不知道說些什麽好,“擁抱一下吧?”大概是她看透自己的尴尬,願意用這樣一種常見方式化解掉此時此刻。“好。”

曾經緊緊擁抱熱切親吻的身體,還是那樣溫熱而清瘦。許萱面對着起哄的人群,全場的目光,眼前好像曝光過度,一片翻白。易銘的靠在她耳朵邊說,“你瘦了。”“好像是吧。”“你要保重哦。”她說的那麽輕巧,許萱感覺有點像羽毛撩在耳廓,點了點頭,然後不知怎麽的,想起易銘以前跟自己說過的一首歌和一個掌故,于是笑了一下,脫口而出,

“祝你幸福。”

也許對于別人,我都可以說祝什麽以後事業順利學業順利等等,但是,是你啊,是你啊易銘。

你要畢業的時候,我才忽然想到你曾經給我的那些,再也不會回來了。讓我縱容我自己,打開心房,再想你一次。把這樣不倫的熱切的動人的情感,最後一次拿出來細細把玩。

易銘好像輕微的抖了一下,沉默一秒之後說,“好”。

好像花了很久很久的時間才分開,有些戀戀不舍,也有些決絕。

我不知道我是否滿足了你某個心願,但我知道,我早就選擇了徹底無視你那些心願。是我的錯也好,讓你記恨我,大概就不會有眷戀,一切也就了解。

撥流蘇的儀式結束,在校長的宣布下,全場學生歡呼着,happy graduation。于是觀禮的參加的都按序魚貫而出,在門口迎來大合照。脫下學士服,許萱正走過去落座呢,全場的畢業生就開始排山倒海的歡呼,“女神!!女神!!女神!!女神!!女神!!女神!!女神!!”

這呼喊讓許萱有些緊張,她并不是慣于出風頭的人物,似乎這樣的場合更适合于李雲飛那樣的貨色。她自以為沒有那麽受學生歡迎,也僅僅從易銘那裏聽說過一些學生們覺得她很nice的傳言,卻不知道,原來可以以這種形式展現出來。

啊呀,我也就是穿了一套專門準備的衣服而已嘛,藍色小外套,米色工裝裙,淡定。

貌似看見站在自己的位置後面的易銘不時被身後的朋友們戳着肩膀,她也只是笑着,似乎在示意對方快夠了。

是啊,看上去一切都是美好的,一個陽光燦爛的初夏的日子,一場美好的別離。那就笑着吧,笑着否則其實很多混亂而糟糕的事情,有關愧疚和自欺亦或者選擇的事情。

一旦大合照結束,就進入被各種逮各種合照的環節。許萱自知是跑不掉的,別的合影都好說,和易銘的,絕對不會少。那是她的權利,最後的要求。于是許萱站在人群中,等待那無窮無盡的藍色身影中,走來自己熟悉的那個人。忽然手機響了,“喂。。。嗯,我在畢業典禮這兒呢。。。嗯,好。。。幾分鐘後完了我就過去。。。”

正打着電話,易銘走到了自己面前。向自己示意了手中的相機,“那,怎麽站?”易銘只是微笑,空氣從鼻孔輕微溢出的聲音。她走到自己身邊,和自己肩并肩,将雙手交疊放在腹部,面前的任林栩擡起相機。

好多人走了過來,拿出手機,對她們拍照。幸好天氣不錯,不用開閃光,否則啊,眼睛也許就要被晃瞎。原來啊,我們的事,被這麽多人知道,不過我也無意追溯什麽了,你即将離開。

照了三張備選,就算結束。許萱想立刻出發去辦事,領導召喚,必須立刻到,幸好車就停在禮堂外。“着急走嗎?”易銘聲音輕柔的問她,“啊,對,領導找呢,”“好,再見。”

她說的那麽迅速而果決,當機立斷一樣。許萱看了看易銘,這孩子滿臉帶笑啊,你真的不傷悲嗎?是不是,我們之間真正的永遠的道別和分離,并不是此刻。

“好。改天見。”許萱随即轉身,動作迅速的發動車子準備離開。正往校門開去的時候,她看了一眼後視鏡,看見易銘站在原地看着自己。她站在原地目送自己離去。

我并沒感覺到是我在離開。相反,我覺得我伫立原地,而你在不斷遠去。

從此我們在空間上分開。以後必然有一天,我們在心裏也徹底會告別。

我們早已不是戀人,我們終将變得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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