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回到辦公室,季景急眉火眼把我拉到角落,我問她:“你怎麽啦,總是神神秘秘的?”
“組長找了你兩次,我說你去廁所了,大姐你到底幹什麽去啦?”她八卦的問。
我想了想,又到了撒謊時刻,依然沒有高明的借口:“我确實去廁所了。”
季景無奈的搖搖頭:“崩潰!”
心不在焉的工作,幾乎每十分鐘看一次表,半小時壓抑一次跑去停車場的沖動。Angle董沒有追問我的去向,只是例行做下周的工作安排,最後她別有深意的對我說:“舒然,我對你的工作很滿意,目前也可以說期望值很高,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我點點頭,一言不發走出來。
終于熬到下班,把桌上東西胡亂收進背包,急忙向停車場跑去。
這次已經輕車熟路,我直接向費達臣的停車位走,果然已經開走了,懸着的心終于放下來。雖然給他留下名片,但他斷然是不會打給我的,對于他的種種疑問估計這輩子只能埋在心裏了。是什麽病讓他這樣痛苦?這種疼痛如果不是深入骨髓,他不會在一個陌生女孩面前表現得這樣虛弱難堪。
我冒出給大偉打電話的念頭,其實只需要一點兒線索我就能猜個大概,但是要怎麽說呢,這個人跟我扯不上一絲關系,怎麽能開口向大偉問他的事呢。
白天桑妮打來電話說今晚公司party不回來睡,叮囑我一個人好好吃飯,睡前要記得檢查門窗。一個人更容易亂想,我幾乎整夜睡不着,一會兒想起費達臣痛苦的低吟,一會兒想起他拉着我手時那種信任和依賴。
總算熬到天亮,我頂着黑眼圈去上班,路上碰到季景,她仿佛有心事,一路上低頭不語。
中午羅沉打來電話約我一起午餐,還說有要事相商,他是大閑人,公司已步入正軌,現在基本不需要操心,每天生活重點就是美女和美食。
我們約在NASK附近的西餐廳,羅沉其實對那裏并不滿意,但因為我午休時間只有一小時,實在不能配合他種種羅曼蒂克的提議。他為我點了特級牛排,這兩天被單相思折磨得不思茶飯,胃口裏空空蕩蕩的,這會兒突然餓了,馬上狼吞虎咽起來。
羅沉笑道:“你這幾天是不是被老外派去抗震救災了?看見牛肉比看見我都親。”
我在桌下踹了他一腳:“少說廢話,找我什麽事?再不抓緊時間我就要回去上班啦。”
“我想進去參觀參觀你們公司,順便見見你們領導,托付托付,讓他照顧着點兒你。”他一本正經的說。
我抓起餐巾扔過去:“有點兒正經的行不行?我們公司的美女全都名花有主了,你就別惦記了。”
“桑妮不是說你們老板高大英俊嘛,你沒動心吧?”原來這小子還真把桑妮的話記到心裏了。
牛排已經被消滅的差不多,我舒展的靠在寬大的沙發上,羅沉認真的樣子讓我害怕,怕他真的對我動情,怕我的一再暧昧最後會傷害他。我嘆了口氣,說:“羅沉。”
他急忙打斷我:“你別喊我全名,我有不祥的預感。”
“你聽我說,我愛上一個人,其實我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但是我真的愛上他了,甚至幾乎失去理智,能明白嗎?”
“他愛你嗎?”
“不愛,幾乎可以說不認識我。”
“你瘋了,你是不是瘋了?是認真的還是故意氣我?你是沒人要了嗎?”羅沉急得幾乎拍起桌子來。
我低着頭,咬着下唇不肯說話。
“說話啊,你給我解釋解釋,是真的嗎?”
我斜眼看着他,一字一頓的說:“羅沉,你以為你是我什麽人,你有什麽資格對我的感情指手劃腳?你是說過愛我還是我跟你說過喜歡你?你憑什麽跟我大吼大叫?”
他氣得臉色發白,大聲說:“我愛你,舒然我愛你,就憑這個,憑這個我就不能讓你受一點兒委屈。”
忽然羅沉背後站起一個人,熟悉的背影,我完全愣住了,是他,費達臣,這是什麽情況,是在做夢嗎?老天爺是整我嗎?西餐廳的沙發靠背又高又大,以便給就餐的每桌客人設立一個比較私密的空間,何況剛才我一直在跟羅沉怄氣,根本沒注意後面一桌到底有沒有人。
他慢慢向門外走,根本沒看我一眼。大腦完全失控,我倉惶的站起身跟在費達臣後面向外走,我們一起出了餐廳,他停下來轉過頭:“你朋友怎麽辦?”
我擡頭,羅沉大概猜到發生了什麽事,正透過玻璃窗冷冷的看着我們。
不知道該說什麽,我打定主意不肯開口,費達臣又問:“是不是還要上班?”
我仍然原地不動的站着。他嘆口氣,又徑直向前走,我還是跟在他身後。他停在0515前面,打開副駕駛那一面的車門,對我說:“上車吧,先去上班。”
我磨磨蹭蹭的坐上去,他探身幫我系好安全帶,然後回到車裏,我的心一直怦怦跳個不停,坐在那裏一動都不肯動。公司很近,幾分鐘就到了,他又跳下車幫我打開車門,我坐在那裏定定神,小聲說:“他不是我男朋友。”
“嗯,還有呢?”他皺着眉問。
我想了想:“再不下車我可能又要遲到了。”
他笑起來,解開我的安全帶,拍拍我的頭:“那還不快下,等你們林總過來接你啊?”我飛快下了車,一溜煙往公司裏面跑,走進大廳回頭一看,費達臣竟然還站在原地,于是便朝他揮揮手,匆忙趕回辦公室。
之前一個多月都沒遇到一次,偏偏今天這麽尴尬的時刻碰上,猜不透他的心思,也許對我有好感呢?我想起他對我笑的樣子,溫柔又憐惜,又想起他頭的表情,寵溺而暧昧,當然,也許,全部是我的想象。又想起羅沉,今天是不是傷害到他?我一直不知道他有這樣一面,在我看來,他對任何事都抱着游戲的态度,從沒認真過。
羅沉從小就是天之驕子,幾乎沒受過挫折,不知道我今天貿然的拒絕和毫無解釋的離去會不會讓他無法接受。我打電話給桑妮:“我和羅沉掰了。”
“他給我打電話了,你怎麽藏得這麽深,連我都瞞着,還是不是姐妹?”桑妮吼我。
“我錯了,詳情晚上回家再說,你看看羅沉什麽情況。”
“知道了,他這種性格難不成還做傻事?我看他就是平時太順了,突然被拒絕心裏不好受,估計明天早上偶遇個美女就把這事兒給忘了。”看來桑妮跟我想的差不多,讓我放心不少。
臨近下班時才發現這一天幾乎沒怎麽看到季景,想起早上她情緒低落,不免擔心,準備下班時約她一起走。誰知直到下班也沒見她回來,我到休息室找她,裏面空蕩蕩沒個人影,想了想,又走到吸煙區,果然在裏面,她正靠在牆上孤零零的抽煙。
我走進去,問她:“發生什麽事了,我能幫忙嗎?”
她竟然大哭起來,激動地拉着我問:“你有錢嗎?你有錢嗎?”
“怎麽了,出什麽事了?你別哭啊。”她突然一哭讓我措手不及,想不出怎麽安慰。
季景仍是不停地哭,好一會兒終于抽泣着說:“我媽媽病了,是急性心肌梗塞,現在馬上就需要錢做手術,我實在找不到錢了。”以前曾經無意中聽同事說過,季景家條件并不好,父母很早就下崗了。
我說:“別急,咱們一起想辦法,在哪家醫院我看看有沒有熟識的醫生能幫忙,也許可以先手術後交費的。”
她搖搖頭:“舒然,你借我些錢吧,求求你了。”
“需要多少?”
她眼睛一亮,搖着我的胳膊急切的說:“二十萬,行不行?求求你了。”
我沒敢答應,這對我絕對是天文數字,迄今為止我只掙到過上個月的工資四千元,除去買禮物和吃飯所剩無幾。再有就是借錢,桑妮雖說是農民家的孩子,可是一點艱苦樸素的優良傳統也沒學到,掙的錢全部貢獻給名牌衣服和化妝品;寧寧不再是單身,而且在婆家位低言輕,拿出這麽多錢肯定不現實;羅沉不用說了,這個時候無論如何都不适宜向他開口。再有我爸媽,現在恐怕只他們能拿出這筆錢,但如果我開口要,他們肯定會五百裏加急拍馬趕到首都,确認寶貝女兒出了什麽事,因為找工作的事爸媽已然成為驚弓之鳥,總覺得我在北京早晚捅出摟子,不到萬不得已我實在不想折磨他們二老的神經,何況季景這錢要得這麽急,等我父母落實好情況答應借錢,估計黃花菜都涼了。
見我猶豫不決,季景又哭起來,拉着我的手說:“然然我求你了,我只借幾天,過兩天我舅來了肯定把錢給你補上,行不行?要不然你借我十萬吧,十萬行不行?”
“你舅舅過兩天肯定能來嗎?”我腦中又閃過一個人。
她見事情有希望,頭如搗蒜:“能來能來能來,什麽時候能給我錢?”
“我試試吧,不知道行不行,你晚上等我電話。”
她一把摟住我:“行,舒然,我就靠你了,求求你,千萬幫我這一回。”
回到家見桑妮已經正襟危坐等着審問我呢,趕忙把這兩天的事跟她坦白交待,她聽得暈頭轉向,問我:“這個費先生到底什麽背景?在哪裏工作?有房沒房?”
我白她一眼:“你庸俗不庸俗啊?我既不是面試也不是查戶口,問人家那些幹什麽?”
“你別被他那輛卡宴給騙了,沒準就是一司機,再說他有什麽病你也不知道,現在這世道什麽都有可能發生!”
“誰看上他開什麽車了,我跟你說不到一塊去,騙就騙吧,反正我也沒什麽東西可騙。”
桑妮對于我的不開竅很是惱怒,又開始長篇大論,要我放棄不切實際的感情,理智的投入羅沉的懷抱。本來還想跟她商量季景的事,看來也沒必要了,估計桑妮一聽到錢數就得拉着我報警去。話不投機半句多,我趁桑妮去廁所時溜出來,跑到附近的麥當勞裏給大偉打電話。
沒錯,我準備求費達臣幫忙,季景今天的樣子多麽可憐,如果因為錢失去母親,那麽後半輩子恐怕只能活在遺憾和自責當中。我不知道費達臣會不會答應,如果他拒絕了,我就再去找林總,這樣大的數目,大概只有他們才能一次拿得出。季景答應很快就把錢還上,看來不像假的,如果她最後真的湊不出這麽多錢,到時候我再回家找爸媽去借,總之先解決燃眉之急要緊。
打定主意,我撥通大偉的電話:“你好,我是NASK的舒然,不知道你還記不記的?”
“哦,哦,你好,有什麽事嗎?”他遲疑了一下,好在記起來了。
“能告訴我費先生的電話嗎?我找他有急事。”
“費總嗎?這個沒經他的同意好像不太方便說,不過我可以把他助理的電話告訴你。”
“好吧,反正能找到他就行。”
我按照大偉給的號碼撥過去,是個溫柔的女聲:“你好。”
“我想找費先生,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他說,您能幫我聯系嗎?”他到底是個什麽人物,怎麽還需要助理呢,又不是大明星。
“您好,請問您是公事還是私事,是否提前預約過?”助理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
“是私事,您告訴他我是NASK的舒然,有很要緊的事找他,如果可以的話盡快跟我聯系。”女助理大概對NASK比較熟悉,痛快地答應了。
挂上電話,我打算到櫃臺買咖啡打發時間,還沒走過去手機就響起來,屏幕顯示是私人號碼。
“你好。”
“我是費達臣,出什麽事了?”他的聲音傳過來,低沉又好聽。
“這麽晚打擾你沒事吧?”剛認識就找人家借錢實在不知道怎麽張口。
“怎麽了?出什麽事了?快點兒說啊!”他焦急地問。
想起今天季景難過的樣子,我把心一橫,對他說:“我知道這樣很冒昧,但實在想不出別的辦法了,你,你能不能借錢給我?”
“出什麽事了?你現在在哪兒?”
“你別着急,我沒什麽事,就是想找你借錢。”聽他好像很緊張的樣子,我忙跟他說。
“把地址告訴我,快點兒。”他聲音不容置疑。
“你聽我說,真的沒什麽事。”
我剛一開口他馬上打斷我:“快點兒把地址告訴我。”
我只好說出地址,又連忙說:“你真的別來,沒出什麽事。”還沒說完他就收線,看來越描越黑,加上中午那種情況,他大概認為我這裏肯定出了大事。這樣來說只能留在這兒等他了,我怕桑妮擔心,發短信騙她說和同事去K歌,然後喝着咖啡等費達臣。
出乎我的意料,二十分鐘之後他的車就出現在麥當勞門口,我跑過去跟他打招呼,他匆匆忙忙的從車裏跳出來。第一次看見他沒穿西裝的樣子,黑色的短袖T恤,格子短褲,黑色運動鞋,我甚至有些認不出他。這樣好看的一個人,竟然是為我而來,我簡直受寵若驚,歪着頭對他笑。
“出什麽事了?”他看見我好好的站在眼前,總算松一口氣。
我把季景的事從頭到尾一股腦說給他聽,他始終沒什麽反應,既不點頭也不搭聲。等我講完,他問:“她說要多少錢?”
“你要冷靜,數字挺大的,十萬。”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現在要嗎?支票行不行?現金一時可湊不出這麽多。”
“明天才要,支票要怎麽花?我也不懂,明天我去問問她。”其實我預料到他會答應借錢給我,只是沒想到竟會連情況也不問清楚就同意,那麽也許他對我真的有感覺,或者因為那天的事,想報答我?我理不清頭緒,呆呆看着他。
他向前走了兩步,離我越來越近,甚至能聞到淡淡青草香味。他伸手摸的頭,用手指輕輕梳理着我的頭發,我簡直以為他要吻我,連呼吸都開始不規律,他低下頭在我耳邊說:“又不是什麽大事,你這麽着急幹嗎?我心髒病快犯了知道嗎?”
我驚恐的睜大眼睛瞪着他:“你有心髒病?”
“我是誇張好不好,跟你對話太費勁了。”他大笑起來。
完了,這麽好的氛圍完全被我破壞了,這兩天就想着那天他生病的事,弄得剛剛我真以為他有心髒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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