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妙晴知道時已經是第二天了,咖啡店關了一天門,她炖了魚湯帶去。
“好好的怎麽就暈倒了呢!”妙晴問着,盛了一碗湯遞給她。
“沒有什麽事,醫生說是營養不良,我最近吃飯不規律,以後多注意就行了,本來好好休息就沒事了,恃凡卻非要住院,我說不用,可到底這醫生也沒聽我這個病人的。”
妙晴應着湊近看她的氣色,蒼白的有些枯敗之色,狀态是不好。
“讓你住就住吧!住兩天打點點滴不是壞事,你一直貧血,現在還敢飲食不規律,這條小命不想要了吧!”
凡夢一笑,端着一碗魚湯發呆,那有那麽嚴重。
“昨天見到墨雲歸了嗎?”靜了一會兒後,妙晴問道。
“嗯,見到了。”她坦白。
她說了一句就不願再說,妙晴多少猜到了些,大概是不歡而散,難為她了。
“你們,沒怎麽樣吧?”
“沒有。”
“那我打電話告訴他你在醫院。”妙晴突然說道,拿起手機就要撥號。
“你幹什麽。”凡夢被她驚的大叫,伸手就奪走她的電話。
妙晴不甘心,一屁股坐到病床上,一副要跟她講理的樣子。
“他是你男朋友,我告訴他天經地義,倒是何恃凡,他算什麽身份,憑什麽陪你一夜啊。”
“不是大事,別讓他知道的好。”這是凡夢的答案,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有多緊張她的身體。有一次從美國回來,睡一覺醒來後臉上長滿了疹子,她自己雖不敢照鏡子卻也沒緊張什麽,反正不痛不癢的,倒是把他吓住了,連窗戶都不讓她打開,後來找了位中醫确定了無事這才讓他安心,喝了兩幅中藥讓疹子出的更快,一個星期也就消下去了。
妙晴不語,看她态度認真,伸手奪了一會手機也就止住了。
凡夢會心的笑,這才喝起已經涼掉的魚湯。
凡夢在醫院裏住了一天後說什麽也不願再住下去,何恃凡坳不過她,醫生也确定了無事,讓她出院也無妨,只是有一事,她對墨雲歸……是否真的有情?這一點他找不到人證實,但不管真假,他都必須做出決定了,他不敢再慢慢來了。
數天之後,林思思又找到了凡夢,這一次她沒有趾高氣揚,反而帶了些懇求的意味。
“施凡夢,算我拜托你,跟去看一看恃凡。”
“怎麽了?”她擦杯子的手頓住,看着她問。
“他胃痙攣,說什麽也不肯吃藥,把自己鎖在屋裏喝悶酒,嚷着要見你,現在連工作的電話也不接了。”
凡夢臉上的笑意止住,胃痙攣……
“我……還要看店,就不去了,見了我不吃藥病也不能好。”猶豫了半響,她拒絕。
凡夢說的認真,林思思聽到怔住了,她以為,她會立刻丢下手中的東西跑去的。
“你不想跟他重歸于好嗎?”林思思突然問出一句,話鋒轉的很快。
凡夢原本轉過去的身子又轉回來,迎上她的眼睛搖頭。
“我只希望他好好活着就好,沒有別的想法了。”
林思思訝異,卻不是不信她的話,今天譚妙晴不在店裏,店裏此刻就她們兩人對望。
“我希望你見了他,不要再說這種話。”
凡夢勾唇淺笑,并不擔心。
“你這麽愛他,為什麽不在這個時候争取,反而要将他推入別人懷裏。”
林思思轉開目光,聲音也冷下來。
“如果他現在想見的人是我,我怎麽會把他推入別人懷裏,我已經死心了,在你之後四年,在你之前不知道多少年,不是沒有想過移情別戀,只是這份愛已經成了習慣。”
凡夢聽着她的話思索,只覺得熟悉的很,細想才記起雲歸也說過類似的話,那一年她生日,他陪着她去任何她想去的地方,不管是擁擠的街道,還是無人的海灘,那天黃昏來臨之際,她轉頭看身邊的男人,心裏暖意流淌,就這麽一句話便問出了口。
“你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或許……我會讓你失望,或許……我不值得你對我這麽好。”
墨雲歸從身後将她擁在懷裏,久久不答,周邊只有海浪聲,于是黃昏日落之後,天色昏暗,他牽着她往回走,走的途中突然停下,像是考慮了很久很久的話,才在這時說起。
“沒有那麽多或許,一個男人不會莫名其妙對一個女人好,除非愛她,凡夢,對你好,成了習慣。”
這本是最溫情脈脈的話,但那時她全身都泛着涼意,她不安,她害怕,也聽明白他話裏隐藏着的另一句,對你好,成了習慣,愛你,也成了習慣 。
“你在想什麽。”
林思思突然的問話把她從過往中解救出來,她看她美豔的臉,誠實說起心裏的感受。
“習慣,真是個可怕的東西。”
林思思從不附和她什麽,這一次是例外,她點頭,滿眼贊同。
凡夢握她的手,有些為她心疼,為什麽這樣執着的女子還得不到愛情,此時的林思思雖眼眶有淚,但還是高傲的,只是這樣的一個女孩,高傲也不過是她的保護色,失了這一點,她什麽也不是了,因為她早已是一個愛人愛的沒了自己的女子。
“你知道嗎?我曾經以為,我也跟你一樣。”她看着她的臉恍恍惚惚說道,清靈的嗓音像是來自虛幻。
“什麽?”林思思不懂。
“那些年跟恃凡在一起,我以為我這輩子已經拼盡所有力氣喜歡他,不會再有第二個人,我以為自己的執着是永久的,即便以後發生了什麽,只要我們最終能在一起,傷害了誰都沒關系。”
“那麽其實呢?”林思思問,已經好奇。
“其實感情太複雜了,傷害了誰都有關系,我也已經迷了方向,已經分不清自己喜歡誰,愛上誰了,唯一還明白的,就是兩個人我都對不起了。”
“你可以一個個試。”林思思提出方案。
凡夢苦笑,她沒有過戀愛,自然不知道這種方式最傷人。
“我憑什麽這麽做呢?再說了,我很早前就沒了勇氣……”
“那你就準備一直這麽迷茫下去?你這樣拖着自己受罪也就算了,你別忘了,在你身後還有兩個人,他們很無辜,不過是愛你而已。”
“或許有一天,我會想清楚。”
林思思沉默了,或許有一天,她會想清楚,那麽究竟是哪一天呢?施凡夢錯綜複雜的感情她不懂,但她知道,這磨人的情不止在折磨自己,比起施凡夢,她應該已經好受了許多。
“那麽,你是不準備去見恃凡了嗎?即便他死了也不見。”
“你一定要我去嗎?”凡夢問着。
“是。”
她點頭,拿了鑰匙出門,這是她第一次來到何恃凡的公寓,位于江邊的豪華住宅,每平方米已近天價,當初回來時,雲歸本也打算買在這裏,後來想起她怕水,看到大片的水犯暈,這才改了地方。
“就在裏面了,估計還在喝酒,你勸勸,我在外面等你。”林思思在客廳裏停住腳步,指着裏面的一件卧室對她說道。
“好。”她應着,看這整間房子的裝修,真的只有金碧輝煌這麽一個詞能形容。整個套間都是富麗堂皇的歐式風格,只是這樣的一個地方卻怎麽也不像家。看到這裏她突然想起來,在幫雲歸裝潢時,前來的工作人員看了笑着開玩笑說,怎麽有錢買這個地段的房子,裝修卻這麽簡單,她也不解釋,心裏想着,這樣的舒适,才是家啊。
她推門進去,卧室裏煙霧缭繞,又是酒又是煙的嗆的她難受,何恃凡背對着她,以為進來的人是林思思,頭也不會便吼道:“我說過我只見凡夢,其他人別進來。”
凡夢聽着眉心輕皺,雙腳走在厚重的毯子上,無聲的來到他身後。
“是我。”
何恃凡聽到聲音猛地回頭,看到真的是她,一把将她圈在懷裏,有一種再也不放手的意味。
“為什麽不吃藥。”凡夢問着,用力推開他,将他按坐在椅子上。他是真的胃痙攣了,看他疼的額頭都是冷汗。
“止痛片在哪裏?”她問,眼已經投到桌子上找。
何恃凡不理她,掙紮的站起身,他握住她的肩膀,逼迫着她看他。
“我們重新開始吧!我等這一天,等很久了。”
“你先吃藥。”凡夢耐心說着,假裝沒瞧見他眼中的期許。
何恃凡知道這是拖延政策,他沒時間了,他一定要跟她重新開始,第一次,他怕他會輸,輸給那個當了自己四年影子的男人。
“你答應還是不答應?”
他問的認真,凡夢嘆氣,緩緩轉過了頭,隔着牆壁,像是無聲的在讓林思思看這個她愛了這麽多年的男人。
“恃凡,我們的過去,早已隔了千重山萬重水,不複存在。”
“所以我說重新開始,是重新開始啊!”何恃凡焦急,話裏是隐藏不了的期待,可注定也是要失望的。
重新開始,怎麽重新開始?假若她的生活中沒有出現過雲歸,或許是能夠重新開始。
“恃凡,你這樣,就是讓我為難了,你身邊有該珍惜的人,你這麽不在乎,早晚要後悔的。”
“我不後悔,我從不後悔我做過的事,以前是,現在也是,将來也一樣。”他不信她的話,此刻她不管說什麽,聽在他耳裏都是辯解。
“恃凡,我……我還要說什麽你能明白。”
“我不明白,可是為什麽?你那麽千裏迢迢跑到重慶去找我,不是對我念念不忘嗎?”
凡夢沒法回答他的話,現在狀态一團亂,雲歸,思思,還有那麽多的人不允許他們在一起。
“老實說,今天是思思讓我來見你的,現在我見也見過了,我要走了。”她說完決絕轉身,片刻也不敢停留。
何恃凡一激動,胃痛的更厲害,他一手扶住桌角,看着門緩緩合上,就是那扇門,隔住了他和她,不是暫時的,像是永遠也無法跨越。
“凡夢,什麽時候你,你也這麽狠心了。”
這句話她是聽到了的,不止她聽到了,林思思也聽到了。妙晴說她狠心,雲歸也這麽說,現在連恃凡也是這樣覺得,看來她是真的狠心吧!只是狠心一點,少受一點傷,難道不值得?
“他果然還是那一句話,要跟你重新開始,這麽多年了念念不忘,施凡夢,你真有本事。”林思思說着自嘲,她自诩什麽都比她強,偏偏這一點兒,怎麽都是輸。
“你放心,我不會答應,我不想再害人了,無論是雲歸還是他。”
“那麽即便你對他有情呢?”林思思追問,還是有些不放心。
“我會控制的。”這是她站在這個客廳裏說的最後一句,林思思這次沒跟出來,她一個人下了電梯,不是不難過的,只是就這樣吧!別再多一個人難過。
她回去時妙晴已經站在店外,本以為今天她一天都不會來的。
“怎麽不進去?”她問着開門,卻被妙晴拉住。
“你去哪兒了,再晚就趕不上了。”
她一臉莫名,趕不上什麽。
“你說什麽呢?”
妙晴不管三七二十一,拉着她就跑,最後在濱江路上的一家高級餐廳前停下。
凡夢朝裏面看了一眼,是法國餐廳,人還不少。
“有人要請客嗎?你這麽着急拉我過來。”
妙晴還是不答,一股腦推着她進去找了位置坐下,服務員随即便拿着菜單上來,妙晴不懂法語,看着一排排字母大眼瞪小眼,最後還是丢給凡夢。
“我看不懂,你來點。”
凡夢只在大學時去上過幾節課,沒正兒八經的學,所以也是個半吊子,只撿自己說的出口的念,服務生點頭記下,接過菜單離開。
“我先說,我沒帶錢。”凡夢首先證明自己口袋空空。
“不是讓你來吃飯的。”妙晴拍着她的肩示意她往後看。
凡夢疑惑,下意識轉過頭去,笑容瞬間僵在唇角,或許是他太出色了吧!在餐廳裏那麽多人,她一眼便看到他,此時他西裝筆挺,再也不是前幾日那副頹然挫敗的樣子。
“我剛才路過就見兩人一起走進去,要說墨雲歸在這兒不稀奇,他這種有錢人都喜歡到這種餐廳吃飯,但他身邊的女人是誰,長的跟狐貍精似的,恨不得把全餐廳的男人都迷住吧!”
凡夢這才看到他對面坐着的人,是一位年輕女子,長發披肩,一身的香奈兒,看舉止像位家世很好的名媛,并不是妙晴口中的狐貍精。
“真漂亮。”她由衷贊美。
妙晴白眼:“你站過去也不輸給她。”說完她停了一下,随即又問:“你認識嗎?”
她搖頭,從來沒見過,跟雲歸在一起四年,從沒見過他身邊有女孩子,今天還是頭一次。
妙晴一聽急了,這算什麽。
“我去會會她。”她說着就要站起身,驚的凡夢一把拉住她轉身。
“你幹什麽,現在去只有難堪,別讓人笑話了。”
“那你都不問問是怎麽回事?你才是正宮娘娘啊!她算老幾。”
凡夢沉默了,喉嚨處澀意蔓延。
“我有什麽資格問,早跟你說過了,我跟他不是那個時候了,以後再有這種事,你也不用大驚小怪。”
“沒良心。”妙晴抱怨一句生氣低頭,把不滿全發洩到眼前的食物上,刀叉用力戳着。
凡夢也低頭,看面前豐盛的料理,拿起刀叉停在半空又放下,喝了口水,喉嚨澀意更明顯了。
她們坐下不久,那桌上的兩人便起身了,那名女子很高挑,高跟鞋踩在地面上發出悅耳規律的響聲,她攀着他的手臂跟他走在一起,感覺相配極了。
妙晴沒敢擡頭,生怕被發現了,倒是凡夢,目不轉睛瞧着,直到他們雙雙離開餐廳。
“你還不低頭,被看到了怎麽辦。”妙晴拉她的衣服。
凡夢笑,被看到?怎麽會呢!她瞧見他的眼中只有身邊的那個女子,滿滿的都是她,還怎麽看的見外人。
“我們也走吧!”她嘆氣說着,只想趕快離開這裏。
妙晴見她狀态不佳,看了眼她盤子中幾乎沒動過的料理,點着頭起了身,或許,不該帶她來的吧!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