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從何家回來之後,何恃凡特別高興,一直催促着也要一起回施家一趟,凡夢猶豫,只怕爸媽還沒準備好。
“再等一段時間吧!我們現在這樣也挺好的,不用那麽着急。”她含糊的答,其實不用她說,他也知道的,家裏人并不看好。
何恃凡點頭,笑意隐在嘴角,或許……真的是他太急了。
“都聽你的。”
凡夢也笑,稍稍有些安心,何恃凡低頭看她眉目沉靜的模樣,真的比以前溫婉許多,當下心中一悸,伸手便将她攬在懷裏。
“歲月靜好,大概就是跟你在一起的日子了。”
凡夢不以為然,在他沒出現的那一段日子裏,她才真正覺得是歲月靜好。
“恃凡,有空的話,我們約思思出來坐一坐吧!”
何恃凡笑着瞧她,點她的鼻子,知道她在內疚什麽,還是有些話要跟她坦白。
“有時候我覺得,你心腸應該狠一些,這樣你選擇許多事也不會那麽猶豫。”
她心腸還不夠狠嗎?凡夢自問,那為什麽雲歸妙晴,都說她心狠呢?或許,她是用錯了地方。
“好了別想了,我沒別的意思,現在我要帶你去一個地方。”何恃凡看她一臉心事,拿定了注意要讓她忘卻。
“去哪裏。”她不解,卻已經被他拉着走。
“到了你就知道。”
車子一路行駛,直到前方出現T大的大學校門,凡夢恍惚,又來到這了,事隔這麽多年,她竟還有緣跟他一起回訪母校。
“下車吧!”何恃凡說着替她解了安全帶。
凡夢下車,這是她的學校,恃凡的學校在附近一所,那些年她們相戀以後,他有事沒事就往這跑,把學校摸得一清二楚。
“進去吧!”他說道,牽着她一起。
現下已是黃昏,落日餘晖照在百年老校的大樓上,她仰頭看着,竟有一種看暈黃舊照片的感覺。
“以前我也來過很多次,每次來的心情都不一樣。”她自顧自說着,還仰頭看着,T大的道路兩旁種了許多香樟樹,現在已不是開花的季節。
“什麽心情。”何恃凡問着,想聽她從頭說來。
凡夢笑,從哪開始說呢!第一次從美國回來時,他跟雲歸來這裏,心裏想的還是恃凡。那晚的天色比今天更晚一些,四處彌漫着樟樹的香味,很清新,很悠長,纏纏綿綿跟她的呼吸融為一體。她伸手想摘樟樹的花,可怎麽也碰不到,她跳起來,可每次都只差那麽一點,倒是雲歸,占着身高的優勢,輕而易舉的便折了下來,她笑着道謝,仰頭他的吻便落了下來,細細密密的,有些微涼。
那是交往一年多以來,雲歸第一次吻她,她呆呆的接受,倏地往事便湧進她的腦海,想起她跟恃凡的初吻,也是在這夏日的香樟樹下。
那晚回去後她哭了一夜,她不知自己是怎麽忍到家裏才哭的,也許是不敢吧!不敢在他面前掉淚,怕他懷疑,更怕被他發現。而此時此刻,她的心情跟那時多麽多麽的像,只有對象不同。
“剛開始來還會很難過,後來便不會了。”她只說了一句最簡單的,卻也是實話的答案。
何恃凡心裏安慰,她要是一直那麽難過,那就是他的罪過了。
“你放心,從今以後都不會了。”
凡夢點着頭,“但願吧!”她也只敢這麽說,畢竟許多事,人們本身往往都做不了主。
“只要你能确定永遠跟我在一起,我就能保證。”何恃凡決然說道,語氣肯定。
凡夢頓住,臉上笑意逐漸暗淡,直到如今,她還有什麽勇氣能确定。四年前她很确定,結果他出了事,後來有了雲歸,她也相信,即便騙他,也會跟他在一起一輩子,可是他又突然回來了,這世事變化太快,她不敢确定。
她久久不答,難以肯定的神情何恃凡也看出來了,她不想說就算了,他能确定就好。
秋季的天黑的越來越早,剛才還是黃昏,這僅僅一會兒便暗下來了,何恃凡突然想起以前也有這麽一個晚上,他帶她吃了飯後送她回來,兩人也是走在這條路上。
“恃凡你知道嗎?一般學校在建立之前都會選擇大片的墓地,我聽說我們這個學校以前在抗日戰争的時候,很多年輕人灑下鮮血。我那天上自習課時,班級的同學就讨論,說我們這宿舍的牆頭都很多無頭鬼。”那時她還沒有今日成熟,把這聽來的胡話說的無比鄭重。
“你不相信啊,自古以來,正和邪都是相生相克的。有正義存在的地方,邪惡也昌盛。”
“你遇到過?”那時他好笑的問。
”我沒有,因為人鬼殊途。一般來說,我們即使在同一個空間,也是不同層面。它看不到我,我也看不到它。如果我能看到它,只能說明兩種情況,第一,我是傳說中的那種陰陽眼,能看到地獄鬼界:第二,我的福德太薄,鬼神都可以侵犯。”
“你信佛?”
那時她搖頭,眼睛亮亮的看他:“我信你,這些話是我在西藏之謎上看到的。”
一句我信你,即便是四年之後再回想起來,還是足夠讓他情緒澎湃。
“凡夢,你還信我嗎?”不知覺的,他便把心裏琢磨良久的話問了出來,雖然她不見得會回答。
凡夢剛開始還迷糊着,但畢竟是兩人的過去,只是一會便明白他說的是什麽了。
“你怎麽突然這麽問。”
何恃凡笑,坦白:“沒什麽,我就是擔心,擔心你現在信的人是墨雲歸。”
凡夢也跟着笑,笑的有些勉強,“原來是這樣。”
何恃凡應着,就是這樣,只是,她果然不願意回答。秋季夜裏風大,她們現在走的路是逆風,凡夢今天是随意綁的馬尾,松松的,耳邊碎發被風吹的貼在臉上,他看着不由自覺的就伸手去拿,凡夢沒注意,等驚覺便是下意識的後退,何恃凡的手尴尬的停在半空,怔怔瞧她。
“你……”他只說了一個字,目光還沒有離開她。
凡夢也看他,此刻的心撲通撲通的跳,她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這本事他最自然的一個動作,四年前最常做的,可是換到現在……她卻不習慣了,下意識躲開了。
“如果現在我是墨雲歸,你還會躲開嗎?”何恃凡問着,語氣已明顯不悅,他不應該是這樣子的,他現在需要冷靜,可因對象是她,他無法冷靜。
凡夢啞口無言,無法回答他的話,因為她也不知道,不懂得,不理解。
“對不起……”她答。
“對不起……對不起……”何恃凡吶吶重複她的話,從什麽時候起,他們之間,竟需要這麽客套了。
“我……我是不習慣,以後就好了。”她解釋着,騙着他同樣也騙着自己。
何恃凡閉眼,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只是不願相信,可不願相信自己,只好去信她。
“你跟他……究竟是怎麽開始的。”他努力平複情緒,想了解沒有他參與的四年時間裏,她跟那個墨雲歸,是怎麽過的。
凡夢猶豫,轉頭看了他一眼,以前的許多事,這才娓娓道來。
“你應該知道,那些年你出事之後我病了。”
“我知道。”
她點頭:“嗯,那時我爸媽找了很多醫生都不行,直到我見了雲歸,我的病就好了,我現在想想,或許我當時根本就沒病,只是太想見你。”
“你說的很簡單。”何恃凡有些不信。
凡夢不答,是很簡單,可她跟雲歸的事,原本也就這麽簡單。那時她就說了一句我喜歡你,他聽了手上的動作停住,擡眼看了她良久點頭。
其實這四年裏她也懷疑過,為什麽他那麽容易就點頭,她以為他這麽優秀的男人,值得世上最好的女人。終于有一次她坦白問他當初為什麽會答應,他笑了開口,“想答應,就答應了。”
這是他的回答,簡單的不能再簡單了,這樣的話原本是最不容易使人相信,可那次她像被催了眠,怔怔看他真誠的眼神,于是從此之後她都相信,再也沒有任何懷疑。
“我以前一直以為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是你,後來我知道,我愧疚最深的是他。”
何恃凡聽清了她的話,費人思量的眸子盯着她看,這一刻他能肯定,若不是因為車禍,她恐怕不會答應跟他重新開始。施凡夢,此時此刻,我要感謝你的那一點心軟,讓我還有機可乘。
“我們回去吧!”他說道,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原本他以為這個校園是跟她共有的回憶,看在看來不止,在之前四年裏,墨雲歸陪着她來過多少次,他不知道。
“好。”凡夢順從的答,知道他在不高興。
回去的途中何恃凡一句話也沒有,只把車子開的飛快,她試圖想找一些不着邊際的話打破沉默,卻突然發現,此刻除了喚他的名字,再沒有別的話了。
汽車一路疾馳到她新搬的小區樓下,凡夢看了他一眼讪讪下車,在關上車門之際他突然開了口,說的是綿綿的情話。
“凡夢,我愛你。”
她身體一僵,終是無言将車門合上,隔着透明的玻璃,與他對視。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