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黴運傳染

山路難走,積了厚厚白雪的山路甚是難走,更別提跑了。

于是,原本一直緊緊跟着白南之身後瘋跑的宋天天,腳下很輕易便踩上了一塊冰面,一個打滑,自然而然便側身摔了下去。

白南之聽到聲響,回頭見狀,立馬跑來伸手拉她,當然,沒拉住。

宋天天摔倒雪地上,又向下滑了一段,剛好這一塊有一個斷崖,呼啦,她便往下一掉。

白南之一個着急,也跟着往下一跳!

還好,山崖并不高。

宋天天正巧被挂在一棵樹上,感動得淚流滿面:這落個崖還毫發無損地好運啊,終于也落到她身上了……

“南之南之!”她興奮地叫喚着,卻沒聽到回應。

她晃了晃身子,樹枝一聲咔嚓。

随後她落到地上,揉了揉自己的腚,四顧一望,發現白南之正趴在她身側不遠處,只不過……

他很不幸地,剛巧将一條腿磕到了一塊石頭上。

宋天天走到他的身旁。

白南之痛苦道,“我覺得你的黴運,好像傳染給我了。”

宋天天尴尬地撓了撓頭,然後一臉擔憂地蹲下,“還好吧?”

“應該還好。”白南之說着,将那條腿稍稍往上擡了擡,然後疼得深深一嘶,嘆道,“只是,暫時……估計是沒法自己走路了。”

宋天天安慰他道,“沒事沒事,這種事情我以前經常會遇到,只要自己給自己講一個笑話,心情就能變好了。要不要我現在給你講一個?”

白南之擡頭,看着她。

“知道一個胖子從三十層樓摔下去會變成什麽嗎?死胖子……哈哈哈哈!”

白南之默默将頭扭向一邊,“你還是什麽都別說了吧。”

宋天天笑笑,“那我背你回去?”

他沉默。

兩人出宮時剛過晌午,現在已近夕陽西下。

宋天天又在白南之身旁蹲了許久,然後起身在四周轉上幾圈,“這兒好像看不到其他人。”

白南之動彈不得,宋天天也不可能真背着他回去,只能指望着找路人幫忙。

“要不我下山去找找別人?”宋天天問。

白南之搖頭,“再等等。”他現在雖然這副樣子,卻也不放心讓宋天天一個人下山去。

“再等就天黑了。”宋天天嘆道,“罷了,反正都出了這事,肯定是瞞不過死老太婆了。”

說罷,她走到稍遠處,從腰上取出一個圓筒,擺到地上。

而後她又掏出兩個石頭,于圓筒的引線上重重一撞,接着趕緊退後,跑到一旁。

引線燃盡後,圓筒猛地一爆,有什麽“咻”地一聲自圓筒處發出,由下向上直升入天空,“嘭”的一聲巨響。

雖然還在白日,昏暗的夕陽之下,卻也能依稀從天空中看出那正綻放着的絢麗光芒。

“煙火。”宋天天嘻嘻笑道,“這是我從宮裏偷偷帶出來的,據說和民間的煙火相當不同。”

白南之仰天看着那光芒,有些發愣。

“都說我以前經常遇到這種倒黴事了,經驗足着呢。”她道,“準備周全一點,總是沒錯。”

白南之将視線移到她身上,又移開視線,沉默半晌後,平平淡淡道,“真是低估你了。”

宋天天聽着這話,覺得有點怪,“怎麽了?”

“沒什麽。”他搖了搖頭。

不過是宋天天之前一直表現得毫無心機,現在如此,讓他有點意外。

但是,想想也對,宋天天就是葉泉啊,怎麽可能真的毫無心機。

兩人又在原地等着,片刻之後,便有一隊人馬進到山林,找着了他們。

這一隊人,甲盔鮮亮,竟是宮內近衛直接出動。

宋天天一路“小心,都小心點,輕拿輕放啊!”地叮囑着那些負責搬運白南之的近衛,被他們護着一直走進了宮門。

然後又有宮女過來給宋天天擦臉擦汗,伺候更衣,又噓寒問暖表達着擔憂之情,阿花一天沒見着她都快被急哭了。

白南之則被運進房裏,又有人在宋天天的吩咐下給他叫了太醫。

“宮裏,果然就是麻煩。”宋天天好不容易才打發走那些宮女,蹲在白南之床邊低聲嘀咕。

白南之看着她,一時有點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宋天天瞧出不對勁,卻不知緣由,不好多問,只依舊嘻嘻哈哈地說些不着邊際的話。

片刻後有人來報,“付夫人來見。”

“真巧啊。”宋天天想起那個自稱是付家公子的偷兒,又想到白南之就是因為追那個偷兒才受的傷,不禁有了些怨氣,“不見。”

“這……”通報之人道,“陛下,太皇太後特地知會我,讓我一定要将您給請過去。”

宋天天一聽梁婉,怒氣更大,正要發作,卻被白南之止住。

白南之問,“付家小公子可來了?”

通報之人道,“來了。”

“你也不見小寶軒?”白南之沖着宋天天笑。

宋天天一聽見付家小公子,眼睛就亮了,站起了身,想了想又坐下,“不行不行,我現在得在這陪你。”

小寶軒啊,圓圓滾滾的,軟軟糯糯的,可愛極了,真想再見一見啊……但是,當然還是她的南之更加重要。

“而且,小寶軒固然可愛,那個付夫人可就太讨厭了。”宋天天嘟着嘴,繼續道,“上次小寶軒不過是抓了抓我的頭發,居然就被她給罵哭了!”

“待他長大後,那個很讨厭的付夫人,可未必還能願意将他帶進宮給你看。”白南之眯眼,“看一看就少一天啊,你當真不見?”

宋天天又躊躇了,站起又坐下,坐下又站起,末了一咬牙,“我去去就回!南之呀,如果有什麽事情,就差人去找我。”

白南之點頭,“一定。”

在宋天天高高興興蹦跶出去後不久,白南之便聽到一聲尖嗓,“太皇太後駕到。”

他望天:終于來了。

今兒出了這事,梁婉能不來才巧了。

但是她既然特意支開宋天天,就表明,她還并不想和她那個當皇帝的孫女結下什麽太大的怨。

此時聽到腳步聲,白南之倒是想要跪拜,但是他一只腿還廢着,那些宮女們也不管他。

梁婉走進房時,他還沒能掙紮下床。

白南之心想要糟,尋思着該如何面對太皇太後的責難,但是梁婉壓根沒給他應對的機會。

她走到白南之床邊,未問一句話,只是高高擡起手掌,照着他的臉上就是重重一抽。

白南之被打得耳旁嗡嗡的,有點蒙。

梁婉的長指甲在他臉上劃出幾道長長的白印,在最初的漲燙感過去之後,疼得像用刀割過了一樣。

“雜種!”梁婉喝罵。

白南之明白了,她壓根不是來興師問罪的。

她直接就是來替宋天天清理門戶的。

“見到哀家也不跪拜?”梁婉又朝着那些宮女喊道,“把他拖出去,讓他好好跪着。”

白南之掙開那些前來拽他的宮女,自己抓出手旁的東西,移到床邊,拖着那條傷腿摔到地上,咬着牙往外爬。

看見他這副模樣,梁婉有些好笑,“比起你父親那個賤貨來,你倒是有骨氣了不少。”

白南之聽到了這句,停下了一瞬,偏偏頭想要看她,但最後還是作罷,依舊埋頭朝着門外爬。

身為太皇太後,梁婉說出來的話确實太過難聽了些。

但是她深恨着白南之,深恨着白南之的父親,深恨着白南之體內流着的血,恨得顧不上那些禮數教養,簡直想要親口咬死他。

“你父親是個賤貨,你母親也是個賤貨,所以他們生下的你這雜種,也是個賤貨。”梁婉冷笑着,恨聲道,“是你父親害死了我的泉兒!你帶着添兒出宮,還是帶進了那個深山老林裏,難道是想連她也害死?無論如何,我不會讓你得逞!”

這些辱罵,白南之卻全然沒聽進心裏。

他一直在想着另外一些事情。

這一世的這麽些年,摸着良心說,宋天天對他的照料,無可挑剔。

再往前的那許多年間,他雖然只是個不起眼的小仙,但好歹也是個身處天界的人物。

所以,他竟然都有這麽久的時間,沒有經受過這種折辱了。

現在他身上的痛楚,讓他想到了過去,想到了葉泉,想到了那些他從來都沒有忘記過的事情。

葉泉十四歲登基,年號申益。

她誕下宋天天,是在申益七年,年僅二十一。

現在是嘉希十一年。

而在那個宋天天并不存在,葉泉并沒有因難産而死,白南之記憶中最初的世界之中,現在應該是申益十八年。

歷史中的申益十八年……

白南之終于爬過了高高的門檻,又爬下臺階,撐着雪地中,忍着冰雪深入傷口的劇痛,在雪地上拖出一道血痕。

他在離臺階不遠處尋了個位置,撐起身子,用另一條腿跪好,然後将那條傷腿也擺成跪姿。

痛,當然是很痛。

在這冰天雪地之中,跪了不到一會兒,那傷腿便簡直像是沒了知覺。

但是他仍舊在想着那些過去的事情。

申益十八年,他曾經在這一年失去過很多東西。

其中就包括他的雙腿。

——而現在,好歹只不過是一條腿。

作者有話要說: 抱頭,我又想修文了

但是咱這個月想日更啊日更,咱真的想日更T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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