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補償

柳陶然都不知自己睡了多久,一覺醒來,外面天光已經大亮。

她站在浴室花灑下洗去一身酒臭,昨晚發生的事情也像拼圖似的一點點拼回到腦海裏,越來越清晰。

她向來鄙視喝酒喝得記憶斷片,但現在她倒寧願什麽都不記得了。

不記得,就不會覺得那麽丢臉——

姜禹,喜歡你真的有那麽十惡不赦嗎?

就因為我喜歡你,所以你對我這樣惡劣?

送我回去?你知道我家在哪兒嗎?

最後那個懷抱,那個味道……結果還是姜禹送她回來的。

“啊~~”陶然抹着臉上的水珠,捂臉跺腳尖叫。

這下真的完了,什麽愛情,什麽專欄都靠邊兒站吧,她哪還有臉去見他?

陶然窩在沙發上看電視,早飯沒吃,稿子也還沒寫,先看看有什麽新聞可以挖掘的,她可不想下期的副刊開天窗。

表白被拒,男神面前丢臉,的确是很傷心的事,但這年頭傷心也得有資本。不跟姜禹合作的話,只能全部靠自己摸索,辛苦和困難是可以想見的,但總不見得現在就到汪主任面前去認輸。

本地新聞裏報道說,最近有幾個小區發生業主被跟蹤尾随至電梯,然後遭遇搶劫的案件,雖然不算入室搶劫,沒有死傷,金額也不是很大,但還是引起了一些恐慌。

“唔,這個不錯……”陶然喃喃低語,拆了一袋薯片充饑。明天問問小燕有沒有什麽應對之法可以教給市民,防患于未然。

正想着,門鈴就響了,她趿着拖鞋就去開門,看見門外站着的人是姜禹,幾乎以為是酒還沒醒,出現了幻覺。

“你……你怎麽會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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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禹瞥了一眼她手裏的薯片,“你早上就吃這個?”

陶然臉紅了紅,把薯片袋子藏到身後。

姜禹把提着的東西遞給她,“白粥和蛋餅,趁熱吃。”

他專程過來,是給她送早飯?

陶然對他的溫情反應不及,“你今天不用上班嗎?”

“我明天值班,今天周六我輪休。”

他坐在她對面,幾乎能聞到她頭發上柑橘精油的香氣,臉上的濃妝卸了,白皙光滑得像剝殼的白煮蛋,神清氣爽地坐在那裏,跟昨晚判若兩人。

他把便利店買來的冰袋遞給她,“吃完了用這個敷臉消腫,就不會再疼了。”

陶然這才意識到臉上還泛着腫,肯定醜死了,不由暗自嘆息。又倒扣三分,這下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大概不及格了。

“昨晚……是你送我回來的?”明知故問,其實她只是想旁敲側擊的了解一下在他眼裏她到底丢臉到什麽程度。

“嗯,你在車上睡着了,所以我送你上來。”

陶然心跳如鼓擂,原來不是夢,他的體溫,他的味道……

“酒還沒醒?”他見她臉色一陣紅一陣白,“不能喝以後就不要喝,尤其是你一個人住,萬一嘔吐堵塞氣管會很危險。我昨天待到淩晨四點才離開,就是擔心這個,你別介意。”

他嗓子微微發緊,總覺得自己的解釋有點欲蓋彌彰。他只在椅子上小盹了一會兒,确定陶然不會嘔吐才起身離開,那時天空已經泛白。不管怎麽說,他還是頭一回在單身女孩的住處待到半夜,即使以前跟蘇苡交往的時候也不曾有過。

陶然的臉都快燒起來了,原來并不是所有的事都有印象啊,他在她身旁守倒淩晨,她竟然完全不知道。

姜禹站起來,“去換件衣服,跟我出去一趟,有點東西給你看。”

他淩晨回去之後沒有合眼,簡單換洗收拾了一下就重新出門,辦完該辦的事,料想她差不多該起來了,才過來找她。

他帶陶然去了那個夜店附近的派出所,一組幹警準備好了警械在車上等他們。

“姜隊,你是坐我們的車還是自己開車?”

“我自己開,放心,不會跟丢的。”

陶然詫異道,“我們這是……”

“去抓人。你不是最喜歡一手資料嗎?直接參與行動不是更好?”

他竟然是帶她參與抓捕的行動,昨晚夜店的那幫人,悉數落網。

陶然抓着照相機拍攝的手都興奮得發顫,這樣的畫面感,還不等她真正落筆,一篇精彩報道就已經在腦海裏生成了。

姜禹在她鏡頭跟前撂倒了一個大塊頭,總覺得他好像很輕松就能擺平,卻像故意逗着貓兒玩似的,換了不同的擒拿招式,最後一招才徹底的制服。

他把铐住的嫌疑人交給其他人,陶然連忙上前關切地問,“你沒受傷吧?”

他整了整衣服,“我沒事。”

“不是不需要你動手嗎?”

他淡淡地答道,“你不是想看嗎?”從他們第一次見面,她就對他充滿好奇,關于他辦案的手法、能力,會不會擒拿……

陶然咬唇,“那也不用真的這麽拼……”

姜禹道:“我們平時抓人也是這樣的,沒什麽差別。他們這個團夥早就被鎖定了,現在算是頂風作案,拿下只是遲早的事。”

“是你請這個派出所的同事讓我們參與行動的?”

“嗯,都是平時一起打球的兄弟。這樣夠不夠你寫一篇報道?”

“夠!”當然夠了,這樣的親身參與可不是每個人都有幸經歷的。

姜禹輕輕颔首,那就好,昨晚的努力都不算白費。他跟韓漱打完電話就聯系了夜店轄區的派出所,正好他們也很重視昨天的事,連夜摸排那幾個販售搖頭丸的窩點。四點鐘他從陶然的公寓出來,就跟着一起去了解情況。

“謝謝。”陶然不知道這些,就算他只是補償,她也覺得感激,他其實不欠她什麽,“昨晚……”

“昨晚你喝多了,說過的話和做過的事不記得了也不能怪你。但那天讓你和你媽媽在白鷺餐廳久等,确實是我不對,下次有機會我再親自跟阿姨解釋。你有空可以多陪陪她,專欄我會繼續幫你,不用太擔心。”

陶然心裏又甜又澀。他給了她這麽大的臺階,昨晚的事都可以當作沒發生過,還願意繼續幫她,足見他是真正耿直善良的人,從沒想過故意給她難堪。可她的表白也是真真切切的,說出心裏的話幾乎用盡了她全部的勇氣,還借助了酒精的力量,卻只能這樣被抹煞掉了。

她在姜禹面前,就像在家裏跟父母怄氣的小朋友,這一刻還抹着眼淚暗暗發誓再也不要理他們了,轉眼睡了一覺起來又親親熱熱地問媽媽“今天早餐吃什麽呀?”。

承認吧,愛情迷人的地方就在于,有時還真的覺得沒有那個人不行。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林淑言的檢查報告出來,肺癌中期,需要及時治療。

盼來盼去,竟然是最糟糕的結果。即使陶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還是忍不住大哭了一場。

她回到柳家大宅,媽媽那裏是瞞不住的,其他人也得到了消息,整個家裏難得的壓抑和沉默,連柳博延見了她也沒有挖苦和嗆聲。

一頓飯吃得極為安靜,陶然的味蕾都麻痹了,米飯咽下去就像沙子梗在喉嚨裏,草草劃拉了幾口就放下碗筷。

林淑言關切地問:“陶子啊,怎麽只吃這麽點,是不是菜不合胃口?”

“不是的,媽媽,我吃飽了。柳叔叔呢,怎麽不見他上桌吃飯?”

柳博延面無表情地回答:“血壓都快爆表了,哪還吃得下飯,這會兒在樓上卧床休息呢!家裏有一個人病倒,就會有第二個。”

陶然紅了眼睛,唇微微顫着,不知哪來的沖動,拿過手邊的水杯就朝他潑過去。

水珠順着柳博延黑色的發絲滴落到眼睛裏,他閉上眼,頓住動作靜靜坐在那裏,也不用餐巾去擦。

林淑言急得趕緊抽出紙巾給柳博延擦臉上頭發上的水,低聲斥道:“陶子,你這是幹什麽?還不趕緊給哥哥道歉!”

陶然揚起頭,“我沒做錯,為什麽要道歉?媽媽,你也沒做錯事,為什麽一輩子都這麽委屈自己?你現在都病了……”

她被淚水哽住說不下去,推開椅子跑回房間。

她不想跟柳博延起沖突的,可他實在太過分了,對于照顧了他十多年的長輩沒有一點最基本的尊重,更別說什麽感情,簡直冷血。

媽媽如果走了,他們柳家就與她們母女再無一點瓜葛,他就可以解脫了,是這樣嗎?

她剛才沒吃幾口東西,很快聽到有人打開房門走進來,把盤碗之類的東西放到桌上,以為是媽媽來勸她去給柳博延道歉,用手抹了抹眼睛道,“媽,把東西拿走吧,我不想吃,也不會去說對不起的。”

“我不稀罕你的對不起,起來把粥吃了,別再讓我端下去!”

進來的人居然是柳博延!陶然一驚,轉過身去,“你……”

“怎麽,現在心情有沒有好一點?其實你早就想對我這麽做了吧,終于被你找到機會了。柳陶然,你膽子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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