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破裂詛咒

洛風站在巨大泛黃寫滿詭異文符的咒文書前,昏暗閃爍的火光一照到他露出來的一只全黑瞳孔上就被一口吞噬一般消失無蹤,留不下半點光亮。

他的身後是一個圓形巨大的階梯祭壇,中央是一圈冒着烈焰的火洞。洛傾城就站在火洞的邊緣,俯視着被堵塞在祭壇下面不得沖出的肆虐火光。她的臉在熱氣的炙烤和映照之下顯出跳躍的鬼魅豔麗。

祭壇下面是五個鐵籠,吳用五個人分別鎖在裏面。此時吳用正透過冰冷的鐵籠欄杆向上望去,就在洛風的頭上,有一個鐵鏈懸空挂住的巨大雕刻,隐約現出猙獰的輪廓。

似乎是個帶着祭祀色彩的人面,眼睛的部位正對着五個祭品鐵籠的方向。

像是緊盯着食物饑餓地等待美餐的惡魔。

旁邊鐵籠裏的武松竟是安靜了許多,他只是暗暗打量着手腕上延伸出來的細紋。那是龍尾的部分,閃爍出只有他自己能辨認出的微微金光。

還是那句話。想殺我們,沒那麽容易。

武松英挺的眉毛殺氣漸溢地凝起。

其他三個人也是很安靜,他們看着雕像一般站在詭異陰影裏的祭子和大祭司。

祭壇再外圍站滿了守衛的活屍,以及兩排面如枯藤的所謂長老。

這是祭祀開始前的最後時刻。

洛風的手指劃過咒文書的某處,嘆了口氣,轉身登上祭壇的石階。

“傾城,我們開始吧。”

洛傾城聽到了,慢慢地擡起頭,然後看向祭品鐵籠。

她的視線落在某處,眼瞳空洞無光。

“好。”她決定用這一個字作為遺言。

然後留給這片無盡黑暗的土地以粘稠冰冷阻礙呼吸的沉默。

她推開火洞旁邊幾步,把上身刺青一般緊貼皮膚的黑衣脫了下來。

白皙的胴體在昏黃的火光下發出蒼白的閃光。

那邊的史進嘶了一聲,扭過視線。

洛傾城面無表情地面對祭品鐵籠站着,詭秘的陰影似乎漸漸爬滿了她□□的上身。

洛風伸出白骨一般修長蒼白的手,五指張開覆蓋于火洞上方的熱氣之中,嘴裏嗫嚅起夢呓般的低語。

火洞裏細小的火舌越來越大,像是突然瘋狂生長的植物拼命破開堅硬泥土的束縛一般向上竄出來。

突然一陣螺旋火光爆炸一般噴射出來,整個火洞頓時炸裂拓大了一周。

緊站在火洞邊緣的洛風卻沒有受到任何灼燒的傷害,只是黑色巫袍在火風中飛揚起來。

兜帽被掀了下去,露出他精致骷髅一般的英俊面容。

周圍突然響起低沉如同陰暗祈禱一般的歌聲。所有的活屍機械地開口,随着長老們口中不知名但冰冷錐人的聲調唱起了古老黑暗的歌謠。

低沉不止,像是窒息的浪潮四面八方包圍了祭壇。

吳用皺起眉頭,他感覺心跳無法阻止地随着這祛魂一般的歌聲飄忽起來。

其他人似乎也是同樣的反應。武松一瞬間竟是呼吸都不會了,只能死死按住胸口感應到心跳的真實存在。

洛風在這一片黑暗的歌聲中慢慢轉過身子,逐次轉向祭壇的每一個分隔整齊的角度,口中的咒語随着手指的撥點繼續着。

于是祭壇周邊依次爆開與中央那個火洞一樣的火光,噴射出的螺旋火風帶着微微的呼嘯,像是祭壇深處埋藏的東西要順着這些火光掙紮着沖出一般。

最後一個火洞在洛傾城的身邊爆開。少女□□的左肩立刻被爆出一片燒傷,然而她完全喪失了感官一般還是那麽冰冷地僵立着。

洛風放下手。整個祭壇陷入奇異的冰冷與炙熱的共存。冰冷的是那不知換氣不知停歇的詭異歌聲,炙熱的是一大圈火洞噴射狂卷的火光漩渦。

他和洛傾城就站在這些火光中間,隔着最中央的那個火洞遙遙站在兩端。

“沉睡的神靈,我用她來交換你再次的安睡,請沉入你的大夢,享受我們的供奉。”

洛風的聲音毫無活氣,如同一只木偶在重複冰冷的人言。他慢慢繞着走過中央火洞,對着洛傾城的後背伸出手去。

洛傾城轉過身,把正在被一條黑色裂縫蔓延爬過的白皙身體面對向洛風。

她走了過去,握住了洛風冰冷骷髅一般的手。

洛風牽着洛傾城的手,兩人慢慢走到拓大了不少的中央火洞邊緣。

火洞之中有什麽東西正在上升。

在吳用等人的視線範圍裏可以看到那個東西上升的全過程。那是個巨大的火盤,燃燒着吞噬一切的熱烈火焰,炙熱的氣息仿佛爬上自己皮膚一般清晰可感。

洛風将少女打橫抱了起來,仿佛抱着一卷潔白的紗綢似地輕巧。

他把洛傾城高高舉過頭頂,向着那個燃燒着烈火的火盤上放過去。

“這……!”花榮瞪大了眼睛。他看着洛風的動作絲毫未停,汗水順着他的額角流了下去。

就在歌聲揚到最放肆激烈的時候,洛風猛地松開了托着洛傾城的雙手。

少女的身體滾進了熊熊烈火之中,一眨眼就被吞沒。

烈火上冒出滋滋作響的大片青煙。

“啊——!”一直沉默的洛傾城終于在烈火的吞噬下發出絕望的尖叫聲。

只能看到她兩條纖弱的手臂伸出火焰的頂端,在肆虐的火舌中瘋狂搖擺着。

洛風蓋上兜帽,把自己全部的表情都隐藏起來。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手和腿正在冰涼地顫抖着。

火盤上的大火越蹿越高,祭壇上所有火洞裏的火焰得到感應一般也是更加熱烈。

那綿久不絕的歌聲仿佛進入了歡呼般的高昂。

洛風後退幾步,向上看着不斷溢出少女尖叫的大火盤。

“軍、軍師!”武松抓住鐵籠的欄杆。他看着吳用,看着他臉上從未有過的恐懼震驚的表情。

即使在被困如這裏成為祭品的時候,吳用也沒有出現過這樣的表情。

只是眼前的這幅場景,難道不是地獄麽?

然而下一眨眼的畫面幾乎完全剝奪了幾個人的呼吸和思考能力。

洛傾城的手臂已經不再狂擺,在垂死落下去的時候,一條黑色的巨大陰影取而代之,竄出火焰的頂端。

它扭曲着,掙紮蠕動着,從洛傾城的身體裏如同蛹破繭殼一般扭動出來。

它一邊向上扭出,一邊伸展開密密麻麻的尖利肢節,然後也顯露出頭部的部位。

那是一條漆黑的蟲子,就像是剛剛被烈火燒了個垂死一般。它的頭部向後仰着,正在拼盡力氣扭動出來,只能看見它瘋狂剪動的鉗刀般的巨齒和裏面緊密的鋒利尖刺。

“那、那個蟲子……!”史進把臉猛地貼上鐵籠欄杆,失聲地吼了出來。

“兄弟?”花榮看着史進瞪到極限的漂亮的大眼睛。

“花、花榮哥哥!那只蟲子……那只蟲子!”史進伸出手指,寧可卡在鐵籠欄杆之間也固執顫抖着指了出去。

正是洛傾城帶給他的夢魇之中,那只奪去他呼吸的肮髒醜陋的黑色蟲子!

它現在正從洛傾城被烈火焚烤的身體裏破開血肉掙紮出來。

少女的尖叫已經變成了嗚嗚的窒堵的聲音,可以想見那個蟲子正沖破她肉體的每一個部位扭動出來。

“神靈的食物已經出來了!”洛風伸開雙臂,對着那個蟲子做出仿佛擁抱的動作。

黑色的衣袍被火光映射得好似噴滿了鮮血。

那只蟲子出奇地巨大,它居高臨下地扭動立在火焰之中,發出嘶嘶的叫聲。

它一直後仰的頭部也放了下來,狠狠地對準了五個祭品鐵籠的方向。

“那是...”吳用的眼睛被汗水的蒸汽弄得有些模糊。

他看着靈蟲的頭部上巨大的人面。

刻紋橫生,猙獰黑暗,但那确實是一張人面。

與它後面高高懸挂着的似乎是神靈法相的那個人面雕刻,一模一樣。

洛傾城用自己的身體養育了這只靈蟲,現在它吞噬了烤焦的母體,猙獰地現身出來。

歌聲在這個時候轉為尖利,像是無數被卡住脖子的夜莺在放聲歌唱。

那仿佛是洛傾城獨有的笑聲。四面八方都是她的笑聲,冰冷而放肆,帶着死亡的嘲弄。

少女應該已在熊熊烈火中化為灰燼。靈蟲也狂擺着轟然落了下來,摔在祭壇上。

洛風看着面前冒着烈焰熱氣的蟲子,伸出雙手,向上慢慢做出托起的動作,“命運只可接受,不可更改...來,神靈的食物,去往你該去的地方!”

他的聲音有些顫抖,雖然掩飾在了濃濃的遮蓋的陰影裏。

無數洛傾城的笑聲仿佛歡呼一般熱烈起來,像是魅惑的鼓勵。

快來。快來。

洛風緊盯着扭動起來的靈蟲,等着它爬向火洞之中。

掉落下去,就是喂食了神靈,就是祭祀的目的。

可是靈蟲沒有那麽做。

它尖叫着掙紮而起,死死盯着洛風不動。

洛風看着那張猙獰仿佛活了起來的蟲頭人面,狠狠地咽下一口口水。

“詛咒……詛咒永遠不會消除……”

洛風撕裂眼瞳一般瞪大了眼睛。

陰冷平靜的大祭司發出一聲嘔出靈魂一般的尖叫,跌跌撞撞向後連退幾步。

“不……不!”

那真真切切是洛傾城的聲音!不是隐約相似的垂死夜莺一般的聲音,那是鮮活的洛傾城的聲

音!

那是……洛傾城的詛咒!

“我不是合格的祭子,你也不是合格的祭司!”人面靈蟲立起肢節繁密的上半身,将洛風籠

罩在自己巨大的陰影之下,“我們的心都有了波動,我們的祭祀已是更大的詛咒!”

垂死夜莺的合唱猛然頓住。長老們發出絕望的驚叫。

他們幾乎已經開始逃竄,卻被飛射開來的火焰阻絕了所有的去路。

整個祭壇完全變成了地獄的模樣。

“傾城,傾城,你為什麽不早點背叛你的命運!”洛風跪在地上,向上仰視着那只可怕的人

面靈蟲,“那樣也不必如此!只要我一個人承擔動情的詛咒就好!傾城,你為什麽會!你

為什麽會……”

“洛風,我也想問……”人面靈蟲身體裏發出的洛傾城的聲音,一個瞬間裏換成了絕望的低沉,“你為什麽會愛上我?”

它扭動着巨大的肢節,仰面看着冰冷猙獰的神靈人面雕刻,“而我……我為什麽會……為什麽會愛上月靈!”

被怒吼蕩開的空氣如同一道利箭,猛地戳中了史進的胸口。

他瞠目結舌,整個身體一把掏空了一般感覺不到任何反應。

其他四個人也愣了。不管多麽聰慧過人神機妙算,也算不到剛才那句話。

洛傾城不再是合格的祭子,也來不及背叛她的命運。

因為她愛上了史進。她自己也根本沒有防備可言。

情起是最冷酷的詛咒。無法預料,無法解除。

大祭司洛風也不再是合格的祭司。他愛着洛傾城,愛着那個要被他親手投入火焰的祭子。

只有神靈人面雕刻一直沉默着,冷眼看着這一場血肉橫飛的角逐。

“不,傾城!”洛風的兜帽早就掀了下去,他抓住自己烏黑的頭發,那不過是他用巫術安在自己身上的東西。

他本身只是一具死了千年的骷髅,在晉國時代就已入黃泉。

但他此刻的狂吼,卻不是源于祭祀演變成更大的詛咒。

而是你,傾城,你竟然愛上了別人。

我把自己化身為酷烈的詛咒,到底為了什麽?!

“詛咒無法阻止……”洛傾城的聲音嘿嘿地笑了起來,絕望而癫狂,如同人世最後一人站在

毀滅了一切的廢墟之上卻還在笑着一樣,“一切終将毀滅!神靈也終将醒來!今夜祭壇,誰都無法逃出詛咒!逃不掉,所有人都逃不掉!”

洛風咬緊了嘴唇,竟是沖上去抱住人面靈蟲令人憎惡的漆黑尖利的身子。

“把……把祭品放下去!”他最後一絲理智化為這樣一句話。

或許能暫時鎮龘壓住祭壇的暴動。

無知無識的活屍此刻卻是最清醒能有行動的人。

鐵籠上方連接的鎖鏈被他們拉起,五個鐵籠分開上升,正對着祭壇上的五個燃燒着烈火的火

洞停下。

“放下去!”洛風大吼一聲,就在此時他被靈蟲一直掙紮擺動的身子甩了出去,蟲身上尖銳的勾刺一路刮中了他的身體。

他沒有血,只是身子中軸線被撕裂開來,像是被攔腰掏空的口袋一般。

鐵籠也在此時放空了鎖鏈,對着火洞就飛速滑了下去。

武松被巨大的沖擊力仰面掀翻倒在鐵籠裏。

“我不能……我不能死在這裏!”武松眯起眼睛,眼前閃過一絲明亮的幻光。

他嘶啞地吼出聲音,雙拳崩裂一般緊緊握住。

被肆虐的火光包圍着的祭壇,突然被一陣爆裂而出的華燦金光淹沒一般照亮。

一聲破裂的龍吟幾乎要貫穿人的耳膜。

武松感覺火熱的炙烤就貼在自己後背上,已經舔上了鐵籠的底部。

他翻身向下看去,一條竄動的火舌差點燒到他的眼睛。

所有人的鐵籠都穩穩地停在火焰的頂尖上。

再一寸,他們就會掉進燃燒的大火,成為灰燼。

有什麽東西席卷着呼嘯的風在自己身邊纏繞。武松轉過視線,看到兩條巨大的金龍。

只在神話圖騰中存在的龍,此刻飛速纏繞着五個人的鐵籠來回龍舞,鐵籠就在它們的保護下

憑空停在空氣之中。

它們發出着神聖的龍吟。武松不可思議地低頭看着手臂上閃光凸起的金色紋理。

手臂的血肉在華燦的光芒中幻化延長,武松被晃痛了眼睛,就感覺自己的手上握住了刀柄。

“神器與我們同體,不會背棄我們。”

在龍吟漸漸平和的空當裏,武松聽到了花榮的聲音,擡頭看着他背上金燦燦的神弓。

兩人對視一笑。

史進似乎是從脊椎裏拉出了自己的紋龍長刀,一雙銳目裏是躍動的殺氣,“該換我們了!”

長刀淩厲劈過,鐵籠頓時破裂開巨大的口子。

五個人差不多以同樣的方式躍出牢籠,撲滾了一下落在了被烈火烤出炙熱溫度的祭壇之上。

武松用左手的龍刀替公孫勝破開了鐵籠。

“祭品!祭品不能放走!”

那是洛風的聲音。衆人看過去,他的身體被從中間破裂地撕劃開來,身體裏面竟是一片漆黑。

沒有內髒。沒有血液。

“不放走我們?”武松提着龍刀走了過去,刀刃風一般揮斬而下,“現在已經不是你說的

了!”

洛風的脖頸被一刀斬斷。

“傾……”他的話永遠也說不完。

雖然他本來就是黃泉中人,但是神器可以給他帶來真正的死亡。

“什麽?!”武松在斬斷洛風頭顱的同時被他身體裏噴射而出的黑色東西迷了下眼睛,下意

識地往後退去。

“武松哥哥,別退了!”他聽到史進的驚叫,忙是忍着滿目的眩暈死死頓下了腳步。

他回過頭,巨大的中央火洞就挨着他的腳後跟。

而那堆黑色的東西還在噴出,在空中嗡嗡叫着飛舞。

武松努力定了定睛,看到那是漫天成群結隊的巨大飛蟲!

“二郎,遠離那些蟲子!”吳用一向沉靜的聲音也帶上了高揚的沙啞。

史進跑過來拉着武松向着蟲群反方向退去。

那些蟲子就是洛風的支撐。它們能讓死人說話動作,也能讓活人永遠不能動。

“可惡!”武松緊緊咬着牙,眼看着一大群活屍從祭壇四周湧了上來。

有詭異蒼老大概來自于長老的聲音夾雜其中,“祭品...把祭品扔下火洞去!”

武松史進花榮三人圍成圈,把吳用和公孫勝護在當中。花榮緊緊握着手裏的樸刀。

“軍師,我們往哪裏突破?”花榮急促地問道。

吳用羽扇上的玉環發出溫潤的叮叮作響的微光。

“八卦之指引……”公孫勝看着那塊明玉微微擡起的方向,“軍師神器上的明玉記錄了來時

的八卦方位,按照它的指引我們再出去!”

“兄弟們,我們往這邊!”吳用用羽扇揚手一指祭壇某個向下的角度,衆人重重地點了點頭。

暗暗調動了許久神器的感應,即使是長久的疲累也被憤怒和求生沖倒。武松史進花榮三人本就是梁山上數一數二的猛将,那不屬于陽世乾坤的活屍于他們而言也是揮刀立斬。

“保護好軍師和公孫先生!”武松雙刀一磕,沖到吳用所指的方向去開辟道路。

“不不不!不要讓祭品逃……”

一個長老最後的“走”字融在了一片血光之中。

武松往回一收鮮血淋漓的刀鋒,眉眼殺氣縱橫地顯露出笑意。

“不好,祭壇要爆炸!”公孫勝感受了一下空氣裏膨脹的熱氣,皺眉叫道。

“我們快走!”

“走?”本來已經被殺了個差不多的祭壇裏突然又響起了五人之外的聲音。

來自于那面仍然在熊熊燃燒的大火盤。

五個人有些驚恐地回過頭去,然後看到了洛傾城。

他們只是記得洛傾城被投入了這個火盤,現在支撐着爬出來的不可能是旁人。

否則,一塊人形焦炭,誰能認得出來?

洛傾城的身上還在不斷噼啪崩裂掉落着燒焦的殘渣,她啪地一聲掉下了火盤。

她焦炭一般的身體又摔裂了幾塊。

然而她嘶啞如同野獸的聲音卻是笑着,“祭祀儀式沒有結束……誰也走不了!”

那邊的人面靈蟲狂擺着嘶叫起來。

高高懸挂的人面雕刻似乎受到感應,竟是憑空震動了起來。

“兄弟!”花榮眼看着史進竟是轉身走向洛傾城的焦炭,忍不住惶急地叫了他一聲。

史進安慰地向後擺擺手。

“其實……其實我相信你說的話。”史進看着洛傾城,他的聲音和眼神都如此純和。

像是在一片地獄景象中生生流溢出來的溫暖春光。

洛傾城的焦炭僵硬地停止了恐怖的蠕動。

“你能不能給我一個真正表達所愛的方式?”史進蹲了下來,面對面看着洛傾城焦黑的身體,“你已經為這所謂的祭祀成了這樣,難道要我對你唯一的相信也要騙到底?”

火風越來越劇烈,爆炸已經迫近。然而史進就那麽安靜地蹲在洛傾城面前,語氣柔和如同朋友相見。

“史進哥哥……”洛傾城的聲音像是垂死野獸的低吼,然而史進還是聽清楚了她的低喚。

“這已經不是……已經不是我能左右。”

洛傾城的聲音淹沒在更加恐怖的來自于人面雕刻的嘶吼聲中。

“可是……史進哥哥你們快走吧!能不能逃出這裏看你們的造化!”洛傾城仰起已經無法辨認的“頭”,突然回頭撞向了劈啪作響的火盤。

她的身體出現了更大更細密的裂縫,仿佛再一動就會碎裂成無數塊。

那只靈蟲仿佛也受到了劇痛的沖擊,驚吼一聲仰面呯地摔倒在地。

“你!”史進吃了一驚,條件反射地站起來後退。

“快走啊!”洛傾城的聲音終于将要淹沒在這無盡的黑暗之中,“史進哥哥,你能……你能一直相信我最後的話麽?”

史進已經轉頭跑開好幾步了。

他回過頭,“……我會。”

焦炭就在那一刻冒出燒焦的青煙,噼裏啪啦裂成無數塊,被火舌盡數吞沒。

史進跑回了衆人中間,那只剛剛差點撲到他們面前的蟲子正從地上掙紮起來。

他拽住幾個人的衣袖,“哥哥們,快走!”

“……我們走不了。”公孫勝卻是一動不動,指向祭壇下面的那個明玉指向的通口。

于是衆人看見了黑色海潮一般密密麻麻湧爬過來的黑色蟲群。

不對。

那是蠍子!

“怎麽辦?這樣走過去也會被毒死!”花榮咬緊了牙關,“可是要爆炸的氣息越來越濃烈了!”

“軍師!”武松突然一把推開了吳用。

那群剛才被火風烤死了大片的黑色飛蟲卻是還有殘餘,剛才在吳用撲過來了一只。

只是它現在刺進了武松的側頸。

“啊!”一陣鑽心的疼痛瞬間流遍全身,武松本能地去拔那只緊緊咬在自己側頸上的蟲子,卻是怎麽也拔不下來。

蟲子已經死了,卻是要拉上武松一起一般緊緊刺進他的皮肉裏。

“……二郎!二郎!”吳用趕緊接住倒了下去的武松。武松魁梧的身體差點把他帶得仰面摔翻。

武松竟是瞬間陷入昏迷的狀态,倒在吳用的臂彎裏臉色青白,嘴唇一直顫抖着。

“不要拔!”公孫勝見史進上去就要拔武松側頸上刺着的蟲子,忙是伸手按住他,“拔不下來,不要帶來更大的危險!”

“這些蟲子只在下面蠕動着,卻不上來!”花榮看着祭壇下面一片翻湧的蟲潮,“它們是想把我們困死在祭壇之上!爆炸……爆炸已經……”

“那蟲子!”史進指着終于掙紮起來的人面靈蟲。巨大的蟲子向他們的方向蠕動着扭動過來。

懸挂着的人面雕刻發出鼓勵般更加巨大的嗡嗡聲。

“老子今天拼了!”史進把上身的衣服扯了下來掖進腰帶,九紋龍騰瞬間顯露出來。他握着自己的神器向着靈蟲沖了過去。

他在巨大的靈蟲面前顯得十分渺小,但是銳氣逼人。

“兄弟你瘋了!”花榮轉身就追了上去,“給我回來!”

史進已經來不及收住腳步了。人面靈蟲猛地彎下巨大的上身,鋒利的鉗刀巨齒對着史進吞噬而下。

他把紋龍長刀格擋了過去,“花榮哥哥,你給我回去!別過來!”

一道黑影在巨齒即将撕碎史進的時候從靈蟲身上劃過。

像是一道鋒利的刀刃,靈蟲猛地把身子向後甩去,巨大的氣流把史進連帶着後面追上來的花榮都抛了出去。

史進渾身一陣劇痛,但還是強撐着趕快起來,因為花榮墊在了他下面。

“哥哥……”他看着被自己壓了一下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的花榮微微一笑。

“扯平了。”花榮攬着史進的肩膀站起身,“你接我一次,這次我還你了。”

然後他們都困惑而訝異地看向那道劃過來的黑影。

它已經消失,似乎化作了祭壇另一角落下的那個小黑點。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們都聽到了清晰的“喵”的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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