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沈韞玉推門出來,傅成安趕緊掐了煙。他剛要進去看一眼黎笑棠,就聽黎笑棠說:“傅成安,送沈醫生回去。”傅成安頓時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沈韞玉拍拍他的肩示意他沒事。傅成安才松了口氣,他做了個手勢,請沈韞玉先走。

沈韞玉坐到後排,傅成安發動車子把車開出停車庫。一路上并沒有人開口說話。傅成安透過後視鏡打量沈韞玉。

這個人年紀和黎笑棠一樣大,面目清秀,渾身一股高材生的氣質。十指蔥白,看起來就幹幹淨淨,不染風塵。

黎笑棠喜歡他,不是沒有道理的。傅成安的目光黯淡,握着方向盤的手指骨節都白了。

“成安,你跟了黎笑棠四年?”沈韞玉忽然開口,傅成安忙不疊地嗯了聲。

“他很難伺候吧?我看你老是受他氣。”

傅成安勉強笑笑沒說話,車子很快開到了沈韞玉的家樓下。傅成安把車停穩,轉頭對沈韞玉告別。沈韞玉謝過他,傅成安擺擺手調頭把車開走了。

回到黎笑棠那兒,傅成安又馬不停蹄地按照沈韞玉的吩咐,給黎笑棠煮養生湯。他舀了一勺覺得溫度剛好,就雙手捧着去拿給黎笑棠。傅成安喊了聲黎哥,得到允許後他走了進去。

“黎哥,您喝點湯吧,這樣好吃藥。”黎笑棠後腰靠着抱枕,他從傅成安進門那一刻起,眼睛就黏在他身上。黎笑棠坐直了不經意地問:“送沈醫生到家了?

傅成安端着湯杵在一旁,他點點頭,黎笑棠做了個伸手的動作,傅成安把碗小心地遞給他。黎笑棠接過喝了一口立馬皺着眉說:“什麽東西這麽難喝!”

“……不好喝嗎?”傅成安擔心地看他,他明明嘗過,味道還可以呀。

“不喝不喝,難喝死了!”黎笑棠的火氣一下子又上來了,他把碗重重地往旁邊一擱,湯汁濺到傅成安的褲子上。

傅成安道歉說現在就去重做,黎笑棠冷哼說誰要吃你做得東西。

黎笑棠摔碗摔得重,以至于調羹都跟着摔了出來。

“砰!”地一聲陶瓷調羹碎得四分五裂。傅成安心頭一跳,他蹲下身伸手去撿那些碎片,碎片尖銳,像鋒利的刀刃。傅成安不發一語,碎片全被他撿起來放在手心。碎片零散,磕碰難免,手心果然就被割了條口子。但傅成安連眉頭都沒皺一下,他握着碎片扔進一旁的垃圾桶裏。順便把床頭櫃上的碗拿起來,把裏面的湯也給倒了。

“……你想吃什麽?我去給你買。”傅成安的視線一直盯着垃圾桶,裏面的湯汁還是熱得。叫他覺得有點心疼,他好不容易熬得,自己就嘗了一口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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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拿碗的時候,手心裏那抹紅叫黎笑棠覺得刺眼。黎笑棠拉過他的手心,傅成安這時候才感覺疼。他吸了口氣,黎笑棠蹩眉罵道:“你這個笨蛋!”

黎笑棠本能地就低頭吸允了一口血痕,傅成安訝異,他縮了下手就要收回。黎笑棠用更大的力氣把他拉回來,傅成安不得不在床邊坐了下來。

“手!”黎笑棠低喝了一聲,傅成安只好把手伸給他。黎笑棠拉開抽屜,從裏面泛出繃帶。他剮了傅成安一眸子,那眼神又是在埋怨他。

可是他下手的動作是那麽輕,他仔細地在傅成安的掌心纏上一圈。然後低頭用牙齒咬斷多餘的繃帶,他的指腹在上面輕輕地摸了一遍才譏諷地說:“笨得要死。”

傅成安低着頭盯着白繃帶發呆,他既不搭腔也不擡頭。黎笑棠等得不耐煩了,就伸出兩指去挑傅成安的下巴強迫他看向自己。結果傅成安一轉過頭,叫黎笑棠的眼角都抽搐了一下。

傅成安眼底通紅,也不知道是熬夜熬出來的還是因為哭了。他眼底全是紅血絲,就像蜘蛛網一樣密。雖然沒有眼淚,但是也看得出他很難受。

黎笑棠扣住他下巴的手僵了下,然後他垂下手,一個翻身跨坐到傅成安的腿上。黎笑棠因為不舒服換了睡袍躺下,此時浴袍的腰帶散開了,晃晃蕩蕩地顯得更寬松了。黎笑棠雙手捧住傅成安的臉,低頭親了一口傅成安的嘴。親完一口又親了一口,然後摸摸他的臉有些可憐巴巴地說:“不哭,棠棠愛你。”

傅成安感覺到心髒處破裂的聲音,他絕望地閉上眼睛,雙手放在腿上捏成了拳。黎笑棠摸他的眼睛,然後摟抱住他的脖子和他相擁。

“我愛你。”黎笑棠貼在傅成安的耳邊和他說。傅成安慘白着臉,前幾秒還因為他給自己包紮傷口而欣喜若狂,此刻又墜入冰窖摔得他粉身碎骨。

黎笑棠大概自己都不知道,每次見過沈韞玉之後,他就會抱住傅成安說愛他,但是每一次都不會喊出他的名字。每一次都是這樣。

晚十點半,傅成安只身一人前往離家五公裏外的一所公辦高中。他熟門熟路地繞了幾圈,才推開虛掩着的鐵門。他走進去順着安全通道上到天臺,他剛走上去,鞏粵清已經站在那兒等他了。

傅成安漸漸走近,他輕聲叫了聲:“鞏sir."

鞏粵清聽到聲音轉過頭來,黑夜中傅成安的臉看不太真切,鞏粵清就轉身向他招了下手。

傅成安走到他面前停住,鞏粵清示意他坐。天臺上有兩把折疊躺椅,也不知道是誰放在這裏。天臺破爛,旁邊有很多空的燃料罐頭。鞏粵清搬來一個放在兩人中間,傅成安在他對面坐下。鞏粵清從地上拎起打包的袋子放到燃料桶上,他解開結,從裏面抽出兩雙一次性筷子,一雙遞給了傅成安。

傅成安說了聲唔該,鞏粵清打開一個個塑料盒的蓋子,裏面盛滿了牛肉河粉、叉燒和菠蘿油。鞏粵清又拉開啤酒的易拉環遞給傅成安。

傅成安和他捧杯,極為難得的露出了一個笑容。

“吃吧!都在臺子街“羅記”那兒買得,你最鐘意的那家。”

傅成安的眼底明明是一潭死水,此時卻暗潮洶湧。他夾了一筷子牛肉河粉塞到嘴裏嚼了幾下立馬笑開了,他開心地眯了眯眼睛說:“好久沒吃了。”

攻粵清拿着啤酒酌了一口,他發覺傅成安比上次見還瘦,頓時心疼。

“最近是不是太辛苦了,又瘦了。”

傅成安一心專注着面前的炒河粉,他用筷子不停地夾着吃,似乎餓着了。

“成安,別怕,你不是一個人。我知道你很痛苦很孤獨,每天都心驚膽顫像在走鋼絲。但是你背後還有同僚在幫你撐。”鞏粵清一字一句誠心地說,他每說一個字,傅成安就吃得更猛。

“鞏sir ,我覺得我現在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啊。”傅成安咽下嘴裏的東西,他緩緩地擡起頭,就着手邊的啤酒仰了一口。

傅成安把啤酒重重的放下來,臉白得更過分了。他慘烈一笑說:“鞏sir,我不知道我撐不撐得到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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