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傅成安一路加緊腳步,再三确認沒有被尾随後才舒了口氣。他回到住的地方,開了門進去。傅成安拉開衣櫃的門,拿出一個雙肩包。他拉開拉鏈往裏瞥了一眼,然後又重新拉上背上肩。

他小心地避開了設置好的“詭雷”,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姜利應黎笑棠所托,又重新回到深圳。他找到當日那家賓館的老板,不出所料傅成安早就離開了。他笑容不減,遞給老板一根煙裝作很自然地問:“佢(他)身體點樣了?”

老板護着姜利的手把煙點着,他點點頭說:“好多啦,我每天都畀佢(給他)送營養湯嘅。他走得時候臉色比來的時候好太多了。”

姜利聽了心下一松,他手肘撐着櫃面,把煙灰往一次性杯子裏點了點又說:“唔該曬啊!”

“你兄弟講佢身體唔好被老細退工了。呢老細也唔人道啊。”老板有些義憤填膺,姜利抽煙的動作倒是頓了頓。他淬了一口說:“……系啊,老細都系吸血鬼嘛。”

姜利又和老板閑扯了幾句,并給了他一筆可觀的費用就走了。他出了賓館上了車,就給黎笑棠打電話。

“黎哥,賓館老細話他幾好。(賓館老板說他很好),他已經走了。”

黎笑棠捏着手機站在窗前,他的眼底閃過一絲落寞但又很快被冷漠所取代。

“你回來吧。”

“好。”

黎笑棠挂了電話,仍舊站在窗前。這些日子,盯着他的豺狼虎豹可謂之兇,各個都虎視眈眈,等着他露馬腳。黎笑棠又怎麽會讓他們得逞?

這段時間每每晚上一個人躺着的時候便會想起傅成安來。一想到心髒帶着尖銳的疼,也含着滿腔恨意。他揣着這個玩具四年多,還沒等他丢了它,這玩具到是撕開了嘴要吃他命脈。

說不恨,是不可能的。但是旁人都不能動手,只能由他來。

黎笑棠心裏清楚,其實他更恨他自己,竟然軟了一時的心,給自己長了個禍根。想到這裏,黎笑棠的眼神愈發狠辣,黑夜中有一半的臉埋在陰影裏。

沒有我在,誰都不能操縱你;折磨你抑或殺咗你,都是我的專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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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笑棠盯着玻璃窗裏自己的臉,無聲地勾了勾唇角。

傅成安又回到了深圳。他不能去太遠的地方。一來他身體不行,二來他還得在深圳的附近,随時捕捉黎笑棠和鞏粵清的消息。離開深圳和廣州,若往東莞走,這些都幾乎再無可能。

而反過來想,這些人也不會料到他還會在這些地方反反複複地來回穿梭。

傅成安找了個酒店住,當時時間正逢近11點,傅成安背着包低着頭在走廊上走。突然有個人與他擦身而過,肩頭不小心地撞到了傅成安。傅成安反射性地擡眸,四目相對,他的心在一瞬間狂跳了起來。

是鞏粵清。他換了一副黑框眼鏡,頭發剪短了些。鞏粵清的手也在一瞬間捏緊了,就在傅成安想要開口時,聽到走廊的盡頭傳來一個聲音。

“鞏sir你做咩呢?”這個稱呼叫傅成安的呼吸都靜止了。鞏粵清垂眸,扶了扶眼鏡,他咳了一聲朝那個男人招了招手說:“我來了。”

傅成安甚至不敢回頭再看鞏粵清一眼,他滿腦子都是那聲“鞏sir”。而叫喚鞏粵清的人染着一頭紅毛,露着一只大花臂。

傅成安抿了抿嘴唇,他的指甲不經意地掐進了肉裏,他捏緊包帶慢慢地往前走。他的腿像灌了鉛一般重,每走一步都好似站不穩。

鞏粵清心裏同樣翻江倒海。相逢卻不能相認,有苦卻不能與人說。這是他們這些卧底的常态。

鞏粵清下場了。他考慮了很久同他的上級商量過後,他決定親自下場。以一個被差館開除的黑警身份潛入,潛入‘三道會’——陳琛的身邊。

鞏粵清的上級是沈路——沈路是局長級別的,他成了鞏粵清的單線聯系人。鞏粵清被開除那天,那場戲做得格外逼真。所有人都以為他真的是個黑警。

他追這條線追得太苦了。花了那麽多時間卻次次失敗。這次傅成安的“死”給了他很大的打擊,他決定要放手一博。

“我獻身于崇高的人民公安事業,執法公正、紀律嚴明,矢志不渝。必要時刻,犧牲自我。”那晚,鞏粵清最後一次穿上警服,他替傅成安以及為此犧牲的同僚,再念了一遍誓詞。

這也是他最後一次念誓詞。

傅成安一進房間,就沖向廁所,抱着馬桶開始吐了起來。他明明沒有不舒服,可是卻一個勁地冒冷汗。他吐到手都抖,腳底板都發涼。

鞏sir怎麽會在這裏?他又怎麽會和那樣的人混在一起?難道……

傅成安被某個猜測驚得更加心慌,而更令他心慌的是:他不知道鞏粵清要對付的到底是黎笑棠還是陳琛。

一想到這裏,傅成安的恐懼便加深了。他要如何解釋自己還活着?又要如何提防接下來的日子,更可怕的是,他又要怎麽護着黎笑棠。

傅成安不自覺地把自己縮成一團,他慌慌張張地去摸煙,又顫顫巍巍地去點,好不容易吸上一口,腦子還是很亂。

卧底都是單線聯系,如果鞏粵清真的下場了,是絕對不會同他講一個字。這是規矩,也是為了安全。傅成安因為慌張吸了很大一口,然後他發現自己有些冷。

明明不是很冷的天,他卻覺得好冷,像掉了冰窟裏一般冷,他開始發抖,他拿煙的手都開始抖,一抖,煙灰就砸虎口上了。傅成安的臉色漸漸發白,從指尖到手背都開始瘙癢,仿佛有上百只螞蟻在爬。傅成安頭暈腦脹,他一站起來,腿都打顫。

他幾乎是用爬的爬到了床上,然後扯過棉被到身上緊緊裹住,他感覺自己掉入了冰窟,快要凍死。身體又像有團火,叫他一張口覺得舌頭都燙。

他還是染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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