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阿琅,去把3號包收一收。”一個叼着煙的男人邊眯着眼數錢邊指揮着傅成安。傅成安正拿着鉗子夾散落在茶幾周圍的垃圾。
聞言他嗯了聲,拿了塊抹布就往走廊裏間走。傅成安在G區找了個夜總會,在裏面做服務生。夜總會魚龍混雜,人多眼雜,最危險但也最安全。他已經和鞏粵清失聯了很久,同樣也和黎笑棠斷了聯絡;他就像個被斬斷雙手雙腳蒙住眼睛的人,完全失去方向感。他只能試着尋找,又不敢留下太多痕跡。傅成安右手的斷指,是他最明顯的特征。傅成安找了一個黑手套戴上。有人問起,他便說從前在工廠打工,手絞到機器裏了,不戴手套太難看。
來這裏的打工仔多數都各有各的經歷,大家倒也不會一直追問。傅成安選擇留在這裏很大的一個原因是:這裏經常會有各種各樣的大佬、人物來消費。傅成安能夠收到各種各樣的料。捕風捉影,也只能是他當下唯一的辦法了。
傅成安推開3號包間的門,他以為客人都走了,結果一進去便撞到一個男人的胸口。傅成安趕緊道歉并側身讓開,男人似乎很不買賬,抓住傅成安的手腕就大喊大叫:“你他媽眼瞎啊?”
傅成安幾乎是反射性地就反握著男人的手腕并用力一別,男人瞬間吃痛嚎了出來!傅成安一下子把力氣抽走,不動聲色地說:“唔好意思先生,你冇事吧?”
傅成安對危險的捕捉有種本能的嗅覺,這種本能很難隐藏。他在努力克制,以免自己在這樣的瞬間被人察覺出異樣。
男人喝得有點醉醺醺的,倒沒覺得傅成安有什麽異樣,但是手腕有些疼,他歪着身體指着傅成安,嘴裏罵罵咧咧的。傅成安把他扶出去交給經理。那男人走遠了,還回頭看傅成安,眼神在他的黑手套上停留了片刻。
傅成安察覺到了那抹目光,他心裏咯噔了一下。
那男人把手機遞給經理,叫經理打電話,說有人能來接他。經理忙不疊點頭,他撥了電話過去,不一會就有人接了。
“先生,您在這坐一會,您朋友說一刻鐘就到。”
男人不耐煩地揮揮手,手肘撐在椅子的扶手上,他捏了捏眉心沒出聲。過了将近二十分鐘,有個剃着板寸的男人走了進來,他拍了拍喝醉的男人,那男人困難地掀開眼皮,搭住平頭的肩站了起來。
“叼他……前面一個傻嗨撞了我一下……”喝醉的男人講話有些大舌頭,嗓門也很大,傅成安站在離他們有些距離的植物盆栽後,仍然能聽到男人的聲音。
“長什麽樣子的?”平頭扶着男人的腰問他,男人有些搖頭晃腦,他眯着眼想了會說:“很高……也和你一樣是個寸頭哈哈哈!”男人摸了摸平頭的腦袋自說自話地笑起來,平頭有些不悅,甩開他的手,低喝道:“你自己也傻嗨吧!”
兩人互相扶着快走到門口的時候,男人突然一個回頭,傅成安的眼睛透過植物的縫隙和男人對視。
男人的視線有些模糊不清,他的手舉到半空不停地晃,然後他忽然說:“他戴一個黑手套……”
“……”傅成安的瞳仁在剎那緊縮,這時平頭也回過了頭,傅成安幾乎是在同一秒鐘閃過了身。傅成安閃到角落,他靠着牆喘了口氣,腦子一閃而過平頭的臉。他皺眉又閉上眼睛。他竭力思考,腦子閃回一樣,終于叫他想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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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頂’剛開業那陣,他請幾個大佬去‘歌皇’唱歌。喝多了,開車把他們一一送回,其中一個叫劉輝的,喝得爛醉,他是手下開車來接的。當時他已經酩酊大醉,是自己扶着劉輝同他的手下做得交接。
當時開車的,就是這個平頭!
傅成安的心髒開始劇烈地跳動,他粗喘了口氣,緊抿了下嘴唇然後推門進了更衣室。更衣室空無一人,傅成安坐在長凳上,他抱着頭驀地又把手放下來。這個地方他不能再呆了。
傅成安換下衣服,從後門溜了出去。他戴着鴨舌帽,拉鏈拉得很高,低垂着頭快步走。走到半路,忽然被人拍了肩,傅成安身體一僵,他停下步子回過頭——是個發傳單的人。傅成安瞥了他一眼又匆匆往回趕。
平頭攙着酒醉的男人上了車,平頭瞥了眼後視鏡,忽然響起剛才男人說的話。他皺了皺眉又去拍了拍男人臉說:“傻嗨,你說那人戴手套?戴手套幹什麽?”
“鬼知道啊!而且只帶一個……是裝逼還是斷手啊哈哈……”男人又自說自話地笑了,平頭被他的話一驚,他眼珠轉了轉說:“你等我下!”
“你做咩啊?”平頭甩了車門下車,他又走進店裏,逮了經理問:“我兄弟和你們這裏的服務生鬧得不太愉快,叫他出來和我兄弟打聲招呼不過分吧?我那兄弟挺記仇的,不然一晚上我要被他煩死。”
平頭玩着打火機,口氣不鹹不淡地。來這裏的都有點名頭,經理也不敢随便得罪人。他微微彎身說:“唔好意思,是哪一位服務生?”
“我兄弟說是個戴黑手套的,個子很高,和我一樣是個平頭。”
經理的眼神一動。來挑事的從來不在少數,不是太過分的他們一般也都打個哈哈也過去了。經理微笑,叫平頭等等,他去找人。
平頭嗯了聲,無聊之餘,點了根煙。
經理轉身的瞬間笑容即逝,他按了按耳麥低聲說:“叫保安來。”
經理找了一圈沒找到人,他搭着手有些抱歉地對平頭躬身說:“唔好意思,他不在,可能是去上廁所了。老細您……”
平頭挑了挑眉,他眯了眯眼睛似乎是在判斷這句話的真實性。經理依然陪笑,然後好脾氣地說:“實在唔好意思,老細,我們那服務生是新來的。不太懂規矩,要是冒犯了還請您多包涵。下次老細再來,我開瓶酒俾你。”
平頭聳聳肩,他攤了下手,步子開始往外挪。經理趕緊伸手送他到門口,平頭搭住門把手突然又多嘴問了句:“這個服務生佢叫乜名字?(他叫什麽名字?)”
經理愣了下說:“我們叫他阿琅。”平頭聽了哦了聲,然後就擺了擺手走了。
經理目送平頭的車開遠了,才沉下臉來,然後又按了按耳麥咒罵:“阿琅人呢?上班時間跑到邊度(哪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