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棠棠!”傅琅一下子攥住黎笑棠的手腕,他失聲大喊,心口慌張。黎笑棠笑了笑,那表情根本是無所謂。
“你的還給我了,那我也把我的還給你。一個人戴着豈不是傻逼。”
說罷,他就把鏈子往垃圾桶裏一丢,砸得不偏不倚,以至于都能聽見那咚地一聲。傅琅的心被刨開了,裏面流出膿,又惡心又劇痛。
黎笑棠翻下床,他抽了衣服就往身上甩,傅琅緊跟着下來,他說話都抖。
“黎哥!黎哥你不要!”他從背後一把抱住黎笑棠,黎笑棠衣服的拉鏈都還沒能拉上,他冰冷着臉,那才是真正的黎笑棠。
“你以為我哭着喊着求你系點解?(是為什麽)”黎笑棠掰開傅琅的手,他轉了過來,傅琅下意識想後退,那句話一定會要了他的命,會順着他最致命的地方,不留餘力地進攻。
“你以為是和你舊情複燃嗎?”
“為了玩你啊。”
“你以為就你會呃人(騙人)咩?我也會。”黎笑棠眉眼彎成月亮,他的語氣甚至略帶輕佻,他用食指骨節刮過傅成安的嘴唇,然後表情剎那驚變,轉頭就走。
傅琅揪着自己的衣領發出痛苦的怒吼,他的牙齒咬着衣服的內裏,棉質的衣服被差點被他咬破。他跌撞着坐下來,然後瘋了似地去翻垃圾桶。垃圾桶裏還有剛才的酒瓶碎片和啤酒殘渣。傅琅不斷地翻找,手指被割破也渾然不覺。
好不容易翻到那條項鏈,他笨手笨腳地把戒指重新竄了回去。第一次沒能扣上去,他急得發出不耐煩地低喝,腳煩躁地蹬了蹬,他的指尖發顫,眼睛都快看不清。終于把扣子扣緊,他急不可耐地戴上,然後死死抓着這枚冰冷的指環,好像才是抓到了浮板。
他不敢耽擱一秒,一下子就爬起來,連外套都不穿,開了門就狂奔出去。外面冷風簌簌,街上清清冷冷,傅琅剛一出去身體就反射性地抖了抖。他邁開腿徑直向前跑,街上沒有身影可尋。
他慌張地四處覓着,好像每個分岔路都可能是黎笑棠去往的方向。傅琅閉了閉眼,腦子裏浮現出幾個地點,他推測黎笑棠可能去的地方。
他咻然睜開眼,賭定一個地方,不敢再勻氣就拼了命地向前跑。
黎笑棠蹲在牆角抽煙,外面太冷了,凍得他連打火機都點不着。他吸了口煙才覺得心上的情緒平複些許。腦子裏還殘留那個人剛才絕望的表情,黎笑棠竟然嗤笑了一聲。
笑得時候牽扯到五髒六肺,竟然不是很好受。他摸出手機,手指在上面翻找,手指停留在一個名字上。
“喂,你喺邊度(在哪裏),過嚟接我。”掐了電話,黎笑棠接着抽煙,他的後背抵着牆,腿蹲得有些麻。
車子很快就到了,黎笑棠身體微微前傾,順着這個視線能看到車子停的位置。他丢下煙,然後用鞋底撚了撚,然後拍了拍手站了起來。
他往車的方向走過去,就在手快碰到門把手的瞬間,一個聲音落到他耳朵裏。
“黎哥!”傅琅撕裂的聲音近在眼前,黎笑棠的手一頓,他轉過頭,傅琅撐着膝蓋,他大力地喘着氣,臉色甚至有些青白。
黎笑棠拉開車門把手徑直坐了上去,他沒再分給傅琅一眼。
“開車。”黎笑棠面無表情地說,駕駛座的姜利下意識地看了眼後視鏡,心下猶豫,黎笑棠再度冷冷開口。
“開車,你聾了?!”
姜利不敢再耽誤,踩了油門就往前沖。車輪卷起車尾氣絕塵而去,而傅琅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走,攔都攔不住。
姜利一直透過後視鏡偷偷打量黎笑棠,黎笑棠不開口他都不敢再開口問。剛才那個竟然是傅成安,這叫姜利暗暗心驚。黎笑棠這時掀了眼皮,他盯着姜利的後腦勺,突然丢下幾個字。
“送我去陳琛嗰度。(那裏)”
“好嘅黎哥。”
姜利将黎笑棠送到陳琛家樓下。黎笑棠揮了下手示意姜利走,他按了門鈴,陳琛替他開了門。陳琛詫異來的人是他,黎笑棠大步走了進去,然後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你點嚟了?”(你怎麽來了)陳琛關了門,走到黎笑棠對面坐下。黎笑棠的雙手搭着沙發把手,他擡眸深深地看着陳琛,陳琛被他看得心頭一沉。陳琛不動聲色地搓了搓手指,然後等着黎笑棠先發制人。
“我問你,你幾時(什麽時候)發現鞏粵清有問題嘅?”
陳琛皺了下眉頭,他攤了攤手說:“太久了,我點(怎麽)還記得住?”
黎笑棠雙腿交疊,他人往前前傾着,目光可謂是能灼傷人。銳利又尖刻。
“陳琛,其實底單唔系(不是)最主要嘅原因吧。你一開始就想殺佢(殺他)了。”
陳琛若有所思地望着黎笑棠,他突然勾了勾嘴唇說:“你點(怎麽)和我翻起舊賬嚟了,和你嘅傅sir嗌交(吵架)了?”
黎笑棠那一刻閃過的神色叫陳琛确認他動了殺心。兩人都屏住呼吸,手都在做着準備。黎笑棠的一只手幾乎要把扶手揪爛,他慢慢松開手指,然後讓殺意在空氣中消磨。
“陳琛,記得你當年應成(答應)我嘅話。”
“否則,陳霆嘅命你也保唔住。”這句話叫陳琛變了臉,黎笑棠站了起來,他根本沒打算久留,轉頭就往門口走。
“黎笑棠。”
“我講過了,你替我坐了牢。呢(這)份情我欠你嘅。我記着。應成你嘅我唔會食言,除非佢(他)再做回警察。你也唔使(不必)威脅我。”
黎笑棠轉過身,他剮過陳琛,那句話像句重錘最後掙脫吊繩砸了下來。
“就算佢(他)做回警察,你也唔得動佢。(不能動他)”
說罷,他拉開門就走了出去。
外面天又黑了,冬天就是這樣,天黑得快。黎笑棠手插口袋在路上走。他那句話沒說錯,他現在的确一無所有。成竹幫早就換了話事人,他連回去都不得。驚是一出現多少人就又算計着要他死。
黎笑棠覺得累了,沒想到最放松的時候竟然是在牢裏的時候。他走着走着竟然不自覺地走了一個多小時,他又重新走回了姜利接他的那條路上。
他的腳步像被迫踩下急剎車的輪胎,發出刺耳的聲音。傅琅就坐在路邊,他穿一件那麽單薄的衣服,臉埋在膝蓋裏,渾身不斷地抖。
黎笑棠的眼睛瞪大了,似乎一下子都邁不開腿了。傅琅似乎有心靈感應似地,他把頭從膝蓋裏擡起來,然後看向一旁。
他的眼睛驀地亮了,那一瞬間地明亮叫黎笑棠的心哇疼。傅琅站了起來,不帶猶豫地奔向黎笑棠,然後一把把他緊緊抱住。
黎笑棠整個人都震了一下,他感覺自己像被一塊冰塊抱住了。這塊冰塊在汲取他的熱量。黎笑棠的手都僵了,他的手猶豫再三,最終落到了傅琅的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