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裴幼珊原以為自己不會再有比喝醉說人是下飯菜還要尴尬的事情發生了。
直至今天老天爺給她好好地上了一課……
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
如果人的心聲可以轉換為彈幕即時飄浮在人的周圍, 那麽她此時此刻已經被這三個字淹沒了。
她沒想到,她真的沒想到。
——她們出差的地點居然他媽的是一個地方!酒店還他媽的都是他們家君江!!!
她無言更無語。
如果老天爺再給她一次機會,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去體驗一下別人家的酒店。
這樣就不用站在這裏, 退也不是, 進也不是。
她是真的不敢“進”。
一走過去必然能聽見前臺的工作人員喊她“裴總”。
平時覺得沒什麽, 如今想想就覺得跟踩地/雷似的, 能把她苦心經營的馬甲炸得粉身碎骨,連皮都不剩。
屆時她的小情人會說什麽?
“我把你當一破寫文的,結果你卻是君江酒店的大小姐?你居然騙我,你為什麽要騙我?!”
“這就是你說的人與人之間的基本信任?!”
——不行, 光是想想, 尴尬就開始上蹿下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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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是不想讓她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
這麽想的,顯然不止她一個。
徐靜舒看着站在電梯門口的裴幼珊,頭一次感受到了空氣裏的冷和尴尬。
出差和金主撞一個酒店, 還能有誰的運氣比她差?
早知今日,她當初就該繼續把君江酒店按在屏蔽名單裏!
——按死!
她沉默地轉動大腦尋找急救方法, 然而前後思考還不到一秒的時間, 她就先看見裴幼珊先動了。
沒有走向她,也沒有跟她打招呼, 而是緩緩扶住額頭,轉身走進另一個電梯裏。
仿佛根本就不認識她。
徐靜舒:“……”
這一時間,她居然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麽好……
過了一會, 她收到一條信息。
[岳小姐]:我突然頭疼, 先回去休息了。
——暫時是不會再碰面了。
突如其來的危機, 瞬間被這條信息瓦解,好似只是虛驚一場。
徐靜舒卻不敢松懈,現在換酒店就是欲蓋彌彰, 只能這麽住下去了。
于是轉身找到張晶晶,鄭重其事,一字一句地叮囑。
“回江市之前,除了見項目方外,沒有我的允許,你不準當着任何人的面喊我‘徐總’,暴露我的身份。”
“也不能随便告訴別人我們是藍海資本的人。”
“要說就說是蓬萊影視。”
張晶晶一頭霧水:“啊??”
老板怎麽看幾條魚就變成這樣了?
她快跟不上老板的腦回路了!
她滿臉懵逼地問:“那、那我要喊您什麽?”
徐靜舒面不改色地吐出兩個字:“許歌。”
想了想,肅然重複道:“是‘許歌’,不是‘許副總’,明白了嗎?”
張晶晶更加懵逼了:“?”
老板為什麽看了幾條魚就要用許副總的名字?!
那幾條魚是不是給老板下蠱了啊?!
饒是心裏困惑滿天飛,她也只能應着:“我明白了,您放心吧!”
……
裴幼珊給徐靜舒發完裝病的消息後,立馬撥通君江酒店錦市分部經理的電話。
電話一接通,她開門見山:“這幾天酒店裏的人見到我不需要打招呼,我不想聽見任何一聲‘裴總’和‘大小姐’,明白了嗎?”
經理聽得十足懵逼,見了老板不喊,誰敢啊?
“裴、裴總,請問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
裴幼珊撩了撩頭發,理由張嘴就來:“我想代入客人的身份,切身實地地考慮他們的需要,以便深切貫徹我們君江的企業理念,讓君江的服務更完善,更貼入人心。”
接着話鋒一轉,語氣有點危險:“你難道忘了我們君江的企業理念?”
經理頓時就悟了。
“沒忘沒忘!”
“‘賓至如歸’,我一直都記得!”
“裴總放心,我現在就去安排,保證您絕對不會被打攪!”
搞定完分部經理,她舒了口氣,接着親自給合作方代表人打了個電話,推掉飯局。
“非常抱歉,我有些頭疼,今天這頓晚飯是不能到場了,改天換我請客吧,真是對不起。”
“不用送藥,您的好意我心領了,我讓秘書去買的就好了。”
“嗯,嗯,那就這麽說定了,下次一定。”
最後才是給葉琴打電話。
“小葉,飯局取消了,你回來吧,我有話要跟你說。”
……
葉琴帶着“最近只能喊老板‘岳小姐’,不可以暴露老板身份”的信息,稀裏糊塗地走出裴幼珊的房間。
她很想知道為什麽,但是老板不願意說。
為了工資,她選擇閉嘴照做。
葉琴走後,裴幼珊倒在床上,陷在柔軟的床裏一動不動。
接着分部經理給她回了信息,表示已經安排完畢,請她放心。
她這才敢真正地長舒一口氣。
這件事想起來,她還心有餘悸。
太恐怖了,居然和情人撞在同一個地方同一個酒店。
簡直是恐怖故事現場!
但轉念一想,小情人出差期間居然會住他們君江,這花銷可不小。看來蓬萊的老板還挺舍得在手底下人身上花錢。
雖然會死要面子要求底下人穿得光鮮亮麗,但至少出手夠大方,不會吝啬。
許歌在這樣的人手底下工作,應該不會吃太多苦吧。
她漫無目的地想。
可她現在要怎麽面對許歌才好……
她把手機放在手心裏左看右看,屏幕上倒映出她有些苦惱的臉。
距她發出那條裝病信息到現在,已經過去二十分鐘了,但她的小情人一條消息都沒有給她發來。
是在生氣她不理她嗎?
還是在懷疑她轉身就走的行為?
又或者,她的确根本不把她這個金主放在心上,早就該幹什麽幹什麽去了?
如果是第三條,那她這個金主當得也太失敗了吧。
別人家的情人再怎麽樣都會做做樣子,她家的連個樣子都不做……
就很紮心,都紮穿了。
她把腦袋重新埋了回去,準備繼續當不問世事的鴕鳥。
然後猝不及防的信息提示音就把她從洞裏拽出來了。
[許歌]:岳小姐,頭還疼嗎?
[許歌]:需不需要看醫生?
裴幼珊被紮穿的心瞬間又被這兩行字給縫好了。
——還行還行,她的小情人還是知道關心她的,她這個金主沒那麽差勁。
[裴幼珊]:沒什麽事,不需要看醫生。
[許歌]:岳小姐頭疼沒睡覺嗎?還是睡不着?
裴幼珊:“……”
許歌啊許歌,你真是個心細如發的小機靈鬼。
[裴幼珊]:小小地睡了一下,剛醒。
她剛撒完謊,手機忽然一震,頁面倏然切換到來電顯示頁面。
上面赫然顯示着兩個字:許歌。
她遲疑一秒,緩緩接通。
“喂?”
“岳小姐。”冷靜又成熟的聲音從手機的另一頭傳來,“你還好吧?”
“之前還好好的,怎麽突然頭疼?”
裴幼珊撓了撓臉:“這個……大概是昨天沒睡好吧。”
徐靜舒的聲音仍舊顯得沉靜無比:“岳小姐要好好休息,身體重要。”
裴幼珊:“嗯,你放心,我知道的。”
接着電話裏的話題一下子就變了。
“岳小姐說的有事就是來錦市?”
裴幼珊:“……”
來了來了,這逃不掉的話題!
她幹笑兩聲:“對呀。”
徐靜舒非常自然地接了一嘴:“來做什麽?”
裴幼珊:“來……”
剎那間,裴瀾清突然浮現在她腦海裏,如指路明燈,讓她瞬間就想到了一個答案。
“——來采風呀!”
“我一直聽別人說錦市風景不錯,所以我就自己先過來看看。”
“打算下次再帶你一起過來。”
徐靜舒的聲音聽不出什麽感情:“原來是這樣。”
裴幼珊:“嗯嗯。”
感謝裴女士,裴女士一生平安!
見場面有點冷,她換了個話題:“沒想到你會來這裏出差,好巧啊。”
“嗯。”徐靜舒的回答很簡潔,“好巧。”
雖然她們并不是很想要這種巧。
聊了兩句後,徐靜舒道:“我準備去吃飯了。”
“岳小姐吃過了嗎?”
裴幼珊不僅沒吃飯,而且今天晚上出門的心思已經被徹底磨沒了。
她枕着枕頭道:“還沒,今晚不舒服不想出門了。”
“我一會會讓服務生給我送上來的,你去吃飯吧。”
徐靜舒沉默了片刻。
“好。”
……
裴幼珊躺了一會才爬起來洗澡吃晚餐,邊在群聊裏和林菲菲二人吐槽今天的事情邊吃。
[裴幼珊]:好家夥,我是真的沒料到她會在這裏出差啊!
[裴幼珊]:差一點,真的差一點!我但凡走得再快點,馬甲就要掉了,人也要當場去世了。
[林菲菲]:謝謝,我的腳趾已經給我摳出兩套房産了。
[邵星丞]:謝謝,我的腳趾已經給我摳出兩套房産了+1
裴幼珊想起今天那個對視就尴尬得頭皮發麻。
[裴幼珊]:在錦市多玩幾天是不可能了。
[裴幼珊]:我得趕緊把合同簽了然後連夜買站票逃離這個令人尴尬的傷心地!
[林菲菲]:哈哈哈哈但是對不起我真的好想笑,孩子沒見過這麽搞笑的包養關系。
[裴幼珊]:你已經在笑了。
[裴幼珊]:【貓咪怒視.JPG】
[邵星丞]:行了,別笑了,來幫我選房子。
接着就用圖片飛速刷屏。
全是他最近看上的新房房照。
裴幼珊不用說,最中意靠水的地方,挑出來的照片裏基本離不開江啊海啊的,而這些的房價自然而然就比旁的要高些。
挑着挑着,她的房門便被人叩響了。
一聲輕輕的“裴總”從門外傳進來。
暫時性“裴總”過敏的她蹭得一下就從椅子上站起來。
探了探貓眼,面露微訝,是她沒想到的人。
——合作方代表人的女秘書。
女秘書長得很有氣質,也有一雙漂亮的狐貍眼。
此時脫去白天的職業裝,換上了一身包身紅裙,便從裏到外都散發着撩撥人的萬種風情。
裴幼珊看不懂她這身打扮是怎麽回事。
想了想,又覺得可能是自己多想。
萬一人家只是為了今晚的晚宴打扮,還沒來得及換呢?未必是為了她一個人。
饒是如此,她還是皺了皺眉頭,打開門道:“怎麽了?”
女秘書紅唇一勾,從包裏掏出一盒止痛藥伸給她,手指頭塗着水亮的紅色指甲油,豔得奪目。
“我們老板說您頭疼。”
裴幼珊一聽這話便以為是代表人送來的,既然如此那她就不能不接了。
她把手搭在藥盒上,笑容依舊客客氣氣的:“我不是說了不用送嗎,你家老板真的太客氣了。”
“回去請幫我謝謝他。”
結果她根本抽不動藥盒。
女秘書用力捏住了藥盒的另一端,眼神裏像帶火花。
裴幼珊:“……”
不是……吧?
真就是為了她啊???
女秘書緩緩伸長手指,暧昧地蹭着她的指尖,聲音嬌嬌的:“不是我們老板買的,要謝,也應該謝謝我呀。”
說一個字就往前蹭一下,等話說完,整只手已經摸上裴幼珊光滑的手背了。
止痛藥也“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裴幼珊徹底無語了。
她正要開口嚴厲地拒絕,就先看到一個女人在離她們不遠的地方頓步。
女人眉頭輕輕一跳,懶慢的狐貍眼裏映着相貼的兩只手,以及……她震驚的表情。
看着恰好出現的徐靜舒,裴幼珊的桃花眼都瞪圓了,瞪大了,恨不得再進去洗把臉,看看是不是自己出現幻覺了。
——否則怎麽會在這裏又看到她?!
發現不是幻覺後,她又開始在心裏刷彈幕。
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
我是不是自己上輩子做錯了什麽,否則老天爺怎麽能在這一天之內讓我對着同一個人尴尬兩次!!!
難道故宮缺腳藝人補牆嗎??
徐靜舒氣定神閑地站在原地,像是在看戲,給她一把瓜子說不定還能嗑上。
裴幼珊飛快地抽回手,中止這個猶如捉奸在場的詭異場面。
接着轉頭低聲在女秘書耳邊道:“你現在要是敢賴在這裏,敢暴露我的身份……”
“那我一定會讓那份合同毀在你手裏!”
言辭兇狠,語氣果決。
女秘書瞬間瞪大了眼。
真要這樣,那他們老板刨了她家祖墳的心都有了!!
徐靜舒鼻尖掠過一陣味道濃烈的香風,再一回頭,穿着紅裙的女人已經急急忙忙按開電梯走了。
或者說,逃了。
周遭又恢複平靜,只有那盒止痛藥還孤零零地躺在地上,無人問津。
裴幼珊穿着睡衣,尴尬地站在門口:“許歌,你怎麽在這裏?”
徐靜舒走向她,掃一眼她身後的房間,淡定道:“我剛好也住這一層。”
裴幼珊現在被尴尬緊緊包圍着,完全沒心思細究下去,撓了撓臉随口接了句:“那你們老板還挺舍得花錢,蓬萊福利不錯啊……”
徐靜舒點了點頭:“嗯,是挺好。”
畢竟是給自己花錢。
裴幼珊幹巴巴地笑了兩聲,把人邀請進房間裏坐一坐,心裏恨不得快點把這次這一頁的尴尬翻篇或者撕掉。
她甚至希望徐靜舒能失憶一下,忘了今天發生的事,給她這張老臉一個面子。
徐靜舒随便找了個椅子坐下,兩手環胸,雙腿交疊,平靜地看着裴幼珊撿起掉在地上的止痛藥。
——轉身就丢進垃圾桶。
讓人尴尬的東西不必再留。
裴幼珊真心祈禱,希望自己的尴尬能快點随着這盒藥一起投奔垃圾桶,別再纏着她了!
她關上門轉身,便看見徐靜舒緩緩開口:“她不好看嗎?”
“岳小姐不是喜歡長得好看的人?為什麽要把她的藥丢掉?”
語氣分明很正常,但聽起來就是莫名的像……質問。
裴幼珊:“……”
她知道了,這件事不好好解釋一下是過不去了。
裴幼珊倒了杯水放到她旁邊的桌子上,随後在另一個椅子上坐下。
“她是好看,但她做的事情讓我不喜歡,不喜歡自然就要丢掉了。”
徐靜舒的視線不自覺随着她的動作晃動,腦袋也偏向她的方向,唇邊的笑意并不明顯:“不喜歡?”
“那岳小姐為什麽要在她耳邊說話?”
就徐靜舒當時看來,那番耳語的動作确實親密無間。
裴幼珊淡定道:“我想說點狠話讓她趕緊走,又覺得湊近點威脅更有殺傷力,就那麽做了……”
“你看,她剛剛跑得多快啊!”
徐靜舒笑而不語。
裴幼珊:“……”
她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她們明明是包養關系,按理說她想做什麽都是自由的。
可是為什麽這一套問話下來,她反而覺得她們更像是情侶,她的一言一行都被許歌管着?!
難不成……許歌吃她的醋了?!
裴幼珊頓感稀罕。
不是稀罕吃醋,而是稀罕對面這個看起來比誰都冷靜的人會吃醋,會在意她和別人的接觸。
這感覺就很新奇微妙。
她扭身撐着下巴笑道:“怎麽了,你很在意這些?”
“在意。”
徐靜舒答得毫不猶豫,又在裴幼珊還來不及做出表情的時候接着說。
“因為我不希望和別人服務同一個金主,如果你選擇她,那麽我就會跟你結束關系。”
裴幼珊:“……”
對不起,是我想太多。
我以後一定不這麽自戀了。
裴幼珊又看了她片刻,見她實在是認真得不行,便屈膝抱着腿,老老實實道:“好啦,我真的不認識她,我只認識她的老板。”
“不是我認識,是我家裏人認識,我就是順帶認識的。”
“然後她老板知道我頭疼,原本是想給我送藥過來,但是我沒要,沒想到被她知道了,自作主張地就過來了……”
她覺得自己今天提到“頭疼”的次數過于頻繁,頻繁到她都快信了自己今天真的頭疼。
但今天遇見的每一件事都确實夠讓她頭疼的。
她說完之後,對面的人并沒有立即接話。
像是沒聽見,又像是在沉思。
裴幼珊撩起眼看了過去,猝不及防對上那雙點着星光的眼。
幽幽深邃,讓人看不穿裏面藏着什麽。
就像她的人,難以捉摸。
過了一會,裴幼珊才聽見她問:“我好不好看?”
裴幼珊頓時皺緊眉頭,一臉疑惑。
——這個人,每天都不照鏡子嗎??
徐靜舒懶懶地眨了一眼:“岳小姐,請回答我的問題。”
裴幼珊:“……好看啊,怎麽了?”
徐靜舒又問:“那我有沒有做過什麽讓你不喜歡的事?”
裴幼珊越來越不明所以,但還是回答了她的話:“沒有。”
話音落地的那一瞬間,她看見徐靜舒唇角輕揚,笑得很是溫和。
而後眼前便遞過來一盒止痛藥,包裝嶄新。
徐靜舒道:“那岳小姐應該不會丢掉這一盒?”
裴幼珊頓時啞然,眼中閃過錯愕。
許歌居然給她準備藥了……
這一刻,心裏好像有什麽東西冒了出來,把一顆心都脹得滿滿當當的,輕輕一戳,便會溢出一點讓人怦然心動的欣喜。
今天好像……也不是那麽糟糕嘛。
她接住止痛藥,這一次只需要她輕輕一抽便能拿住。
沒有拉扯,沒有會蹭上指尖的手指,更沒有暧昧旖旎的氣氛。
可是卻比上一次更加撩人,更加讓人想要靠近。
更加想要挽留。
裴幼珊咬了咬唇,心一橫。
——菩薩不想當菩薩了!菩薩要當金主!!
“許歌!”
她急急忙忙喊住走到門口的人,赤腳踩着冰涼的地板奔向她,卻又在對上那雙眼睛時,先紅了臉頰。
徐靜舒不明所以:“岳小姐怎麽了?”
裴幼珊低着腦袋,緊張地絞着手指頭,緋紅一路蔓延到耳根子上,紅得嬌豔無比。
“那個……你明天早上有事嗎?”
徐靜舒想了一下:“沒事。”
口氣正經得要命。
她越正經,裴幼珊的心跳得就越快:“那、那你同事會找你嗎?”
問到這,徐靜舒已經察覺到了不對勁:“岳小姐,你是不是有話要跟我說?”
“……有。”
裴幼珊握緊了自己的手,鼓起勇氣擡起頭,桃花眼清透有神,靈動逼人。
“你今晚要不要……”
“留下來?”
說完她就捂住自己持續升溫的臉。
一個理所應當又突如其來的邀約。
徐靜舒意外地愣了愣,情不自禁溫柔地撥開她濃密的卷發,露出悄然泛紅的耳尖。
啊,原來是這樣……
眼底浮起笑意。
“好啊。”
“我留下來。”
“陪岳小姐。”
……
裴幼珊窩在被窩裏,只露着一張通紅的臉。
浴室裏傳來的水聲,每一聲都似落在她的心尖上,時刻牽動着每一根神經,叫她的心起起落落,叫她不得不去在意裏面的人。
她咬了咬唇,眼裏盤旋着濃烈的興奮。
天啊,伏羲女娲啊,她真的把人留下來了!
她真的留下來了!!
今夜過後,她就不再是菩薩了!
裴金主終于要站起來了!!要出息了!!!
然而她自顧自興奮了半天才想起來一件頭等大事。
——我他媽的沒有這方面的經驗啊!!
興奮瞬間被澆熄了一半,随之而來的是驚慌。
完了完了完了,我青銅裝王者的事情是不是要敗露了?
現在臨時抱個佛教還來得及嗎?
她團着被子,跟毛毛蟲似的拱起身看了浴室一眼。
裏面的水聲已經停了,纖細模糊的人影在蒙了厚厚一層水霧的玻璃上晃動。
好像要出來了……
說時遲那時快,她飛快伸出手去摸手機,企圖争分奪秒一把。
結果卻在要找誰問這件事上就先浪費了寶貴的好幾秒,接着稀裏糊塗地打開了某度,最後止于徐靜舒的一聲:“岳小姐,你在幹什麽?”
岳小姐甚至沒來得及打開輸入法,只能默默地放下手機,強裝鎮定:“沒幹什麽,看會手機而已。”
徐靜舒走到床沿坐下,居高臨下地看着她:“我是說你為什麽團成這樣。”
“準備把自己孵成蝴蝶?”
裴幼珊:“……”
年輕人,你很有想象力啊。
徐靜舒又看了看她的臉,含笑道:“還是岳小姐害羞了?”
“我沒有!”
裴幼珊為了保住自己的王者地位,只能紅着臉,硬着頭皮撩開被子。
“快、快點進來!”
徐靜舒攏了攏身上的酒店浴袍,伸手把房裏的燈關了,只留下一盞光線昏黃的床頭燈。
裴幼珊的視線突然就像失控了一樣固定在徐靜舒身上,目不轉睛地看着她在自己身側躺下,然後不自覺地看着微微敞露的胸口和鎖骨,最後又輕飄飄地落在她的臉上。
溫暖的燈光之下,她的臉一半在光裏一邊融在黑暗裏,可仍是那麽好看,連輪廓的弧度都藏着完美的筆畫。
裴幼珊覺得她這個大概是天生完美,從頭到腳,連根頭發絲都好看得讓人心動,活脫脫一本美的教科書。
而這樣一個人,此時此刻就躺在她身邊,不言不語,沉靜地看着她。
被子被她壓在身下大半,另一半用來包裹兩個人,實在顯得擁擠。
可是越擁擠便越暧昧,驟然拉短的距離裏,連呼吸都像是勾纏在一起,分不清你我。
裴幼珊第一次在這個角度看徐靜舒,既覺得新奇又覺得緊張。
她聽見自己的心跳開始加快了,撲通撲通,像是能跳到徐靜舒的眼前去,把她的羞怯徹底暴露。
太近了,近得她甚至有點擔心會被徐靜舒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可徐靜舒沒有動,只是靜靜望着她,像是在等待着什麽。
裴幼珊被看得心裏火燒火燎的。
她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什麽,她知道自己應該做點什麽。
但她笨拙地不知道從哪裏開始才好,像個茫然無措的孩子。
近得呼吸可聞的距離裏,她突然聽見一聲笑,輕輕的一聲氣音。
她頓時就羞得不行,說話都磕磕巴巴的:“你、你笑什麽?”
徐靜舒悄然擡手,撫摸着她光潔無瑕的臉,語氣坦蕩得不行:“沒笑什麽。”
“就是覺得岳小姐有點可愛。”
裴幼珊的臉登時更紅了。
像一只容易炸毛的貓,不管是什麽,一點就着。
不過貓炸的是毛,她炸的是臉,通紅通紅的。
她抓住徐靜舒的手。
不知道該做什麽。
于是又抓得更緊了一點。
但是她還能聽見徐靜舒的笑。
輕輕的,帶着一點溫度。
她看着她彎起的唇,突然間好像找到了目标,爬起身,捧着她的臉就吻了下去,封住她的氣息。
唇齒間的逢迎、勾纏總是格外纏綿,格外熱烈。
很快她就聽不見她的笑了,耳邊只有混亂的呼吸聲,攪在一起,也分不清是誰的。
她吻得深情又認真,每一個吻像冬日白雪,落在世間每一處,執着地要在人間留下自己的痕跡。
再然後呢,再然後她就不知道要幹什麽了。
撐着身子,睡衣開了幾顆扣子,半落在肩頭,跟身下的徐靜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時間又一次安靜了。
徐靜舒躺得很淡定,她甚至沒有翻身而起的想法,就是想看看她的岳小姐能做什麽,會做什麽。
現在看來,她的岳小姐好像被施了定身咒,眉尖輕皺,似乎有些苦惱。
這一瞬間,她好像明白了點什麽。
裴幼珊還在苦兮兮地搜索自己腦海裏貧瘠的“黃土地”知識庫。
她知道的很有限,也沒摸索試過,很害怕自己會弄錯,把人弄疼……
她從前沒有刻意去學過相關方面的東西,一直想着順其自然,水到渠成。
但她忘了,順其自然和水到渠成,也是需要積累的。
如果她平時多搞點顏色,也不至于現在連個色都上不了!
對此她感到深深地懊悔。
她正懊悔着,一雙手悄悄環住她的腰身上,下一刻身上突然多了一股力量,整個人天旋地轉,被強摁在床上。
她怔然地眨了眨眼。
徐靜舒側着身子,撐着腦袋,從容不迫地問:“岳小姐,接下來要怎麽做?”
裴幼珊:“……”
不錯,是個好問題。
全在她的知識盲區上。
徐靜舒又說了一句:“岳小姐,你難道不會?”
裴幼珊:“……”
徐靜舒:“你不是說了你很有經驗?”
老金主人?
再說下去她就可以找個地縫鑽一鑽了!
她急中生智:“接下來當然是你來了!”
徐靜舒被抛了鍋,惑然望着她:“我來?”
裴幼珊:“對啊,當然是你來!”
接着理直氣壯地喊出了一句話——
……
晚上十一點。
許歌枕着枕頭,眼睛剛閉上就被無情的電話揪了起來。
她暴躁地拿起手機一看。
——徐靜舒。
許歌:“……”
這位祖宗這個點打電話是要幹什麽???
她接通電話:“喂?”
徐靜舒:“你還沒睡?”
許歌:“……”
“你都給我打電話了,還管我睡不睡?!”
“有話快說,說完睡覺,明天還上班呢!”
徐靜舒靠着陽臺欄杆,視線一直落在屋裏床上又重新團成一團的人身上。
确認她聽不見才重新開口。
“那正好,我有事要問你。”
于是把問題一說。
許歌聽完之後:“?”
“是你嗎徐靜舒?”
“你居然對出差的豔遇有世俗的欲望了?我還以為你們不會對她們感興趣呢。”
她甚至想飛到錦市去看看是不是有哪個妖魔鬼怪在假扮他們的徐總。
“不是出差的豔遇。”
徐靜舒淡定地說。
“是我金主,岳小姐。”
許歌:“……”
“你怎麽出差還要帶個金主啊?多大個人了……”
頓了頓,聲調驟然拔高。
“啊???你金主跟你在一起???”
“你他媽沒被她發現啊???”
徐靜舒:“嗯,你再大聲點,她估計就知道了。”
許歌的聲音一瞬間降下來,小得只有氣音:“啊?你現在跟她在一起?”
徐靜舒:“音量正常點,具體怎麽回事回頭我再跟你說。”
“現在先把問題給我解決了。”
許歌更摸不着頭腦了:“我冒昧問個問題啊,你家金主不是有經驗嗎?讓她睡你不就好了?用得着大晚上給我打電話?”
徐靜舒道:“她不睡。”
不僅不睡,現在還害羞地團成準備破繭成蝶的毛毛蟲。
說着她便看向屋子裏的人,繼而微微一笑,沒有把金主也是個新手的事情捅破。
這個就當做是她們兩個的秘密吧。
許歌不明白:“為什麽?”
活了這麽多年了,她還是看不透這位金主的路子。
徐靜舒:“她跟我說了一句話,聽了你就知道為什麽了。”
許歌:“什麽?”
徐靜舒一字不改地學了一下:“——我花錢是為了讓你躺着舒服的嗎?”
許歌:“……”
“……我竟無法反駁。”
事已至此,許歌只能一邊罵罵咧咧的“讓你平時多看點帶顏色的東西,你卻只會玩游戲”,一邊傾囊相助。
徐靜舒邊聽邊記,擡起手看了看,心中頓時有數了。
臨挂電話前,許歌:“別再給我打電話了,謝謝。”
“好,許副總晚安。”
徐靜舒這回挂掉電話的笑容都真摯了不少。
屋裏,裴幼珊還窩在被窩裏持續升溫,腦海裏播放着她喊完之後徐靜舒的話。
“那岳小姐等等,我問一問別人。”
然後就很認真地去搬救兵了。
也沒有折返回來逼問她為什麽不教自己。
身子蜷縮,她又把被子裹得更緊了點,心裏其實很慶幸。
慶幸彼此都是新手上路,慶幸徐靜舒沒有戳破她那層僞裝。
很快,她聽見手機放在床頭櫃上的聲音。
緊接着徐靜舒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岳小姐,我們試試。”
她遲緩地回身,便看見徐靜舒俯身親了一下她的額頭。
“這次只用嘴,不用手。”
裴幼珊大腦瞬間宕機,傻乎乎地問了一句:“為什麽?”
徐靜舒:“因為我有指甲。”
“會弄疼你。”
裴幼珊:“……”
今晚她的臉,就沒有一秒是不紅的。
作者有話要說: 我靠,我剛寫完!啊啊啊啊我來了!
掉碼?是有一個碼要掉了!等着!
嗚嗚嗚現在晉江,都不能寫點顏色了,寫了就挨鎖!
忘了說了,明天後天的更新也是零點,入v這幾天更新時間我都會調整一哈,請大家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