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節
他也曾想辦法試圖查明我究竟是什麽人——或者說什麽東西,暗中找人查探皇宮裏歷史上未結的冤案轶聞,可是要知道,這三千院落本就是是非多發之地,每年朝堂後宮那麽多争鬥權謀,生生死死,他無頭無緒哪裏能查得到,結果當然一無所獲。
如此過了許多天,相安無事。卻沒想到,那日碰了釘子的德親王,一連多日寂靜無事,原來竟醞釀了一樁新的陰謀。
還是個無比下三濫的陰謀。
那德親王的野心,夫君一直是知道的,也對他從來都有所提防。
只不過狗急也會跳牆。
夫君不曾料到,這德親王着急了,竟會使出如此不顧身份的手段,甚至不惜利用上了他那碧玉年華的寶貝侄女。當然,也可能是他侄女毛遂自薦的。
總之這一天,他應先前的恩準,帶他侄女琴兒去蘭妃墓上拜祭。先帝駕崩之後,蘭妃的墳冢被随同移至皇陵,他們祭拜之後,琴兒執意要去宮裏原先蘭妃娘娘的宮苑裏看看,在那舊衣冠冢上磕幾個響頭。德親王于是便帶她入宮。
皇宮裏的侍衛知道他們早已得了恩準,自然不會阻攔。德親王領着侄女,禮數周全地前往拜訪蘭妃娘娘的舊宮,規規矩矩各磕了三個響頭。
說到禮節,親王既然入了宮,又豈有不去向皇上請安的道理?
于是德親王大方得體地領着侄女,直入禦書房,向皇帝請安。進去之前,還很守禮地在外問清了陛下是否有空,以免打攪了陛下處理政事。
那時正是晚膳過後,确實略得空閑,沒理由不見,夫君便準了他們進來。
我看見那水靈靈柔嫩嫩的琴兒姑娘,的确是個溫婉動人的小美女。再去看夫君神色,卻見他目光平靜,無甚反應。唉,可惜是敵人送上來的,再漂亮也不能要是麽,果然原則問題動搖不得啊。
把自家侄女帶進來了,那德親王自然要介紹一番,小姑娘順着他的話淺笑行禮。末了,德親王說,琴兒的母親與蘭妃娘娘情比金蘭,她與陛下按輩分自然也親如兄妹,做妹妹的難得見一回哥哥,怎麽也得敬哥哥一杯酒。
我對他們這哥哥妹妹的說辭,膩煩得很,當時躺在房梁上撇過了頭懶得看他們,就記得,那酒是桌子上本來就放着的,應該沒事。
夫君大約也是沒想到他們敢當面玩花樣,未多在意,便沒看出來。
現在想想,夫君一應飲食都如常,只有那杯酒是琴兒遞的,定是她中間做了什麽手腳,這手段還很是高明利落。許是指頭上早已藏了藥粉,傳遞之間往那杯中抹了一下,确實極難發現。
具體已不可考究。
他們這時間也算得很準。那藥物一個時辰之後才發作,那時夫君獨自在殿裏批閱文書,沒人能把這罪名怪在他們頭上。
為了避嫌,德親王及其随行之人早就離開,只把琴兒留下。早先安插在宮裏的人已買通了殿裏的一個宮女,屆時夜色之中光線不明,琴兒只需頂替那宮女進去更換茶水,便可輕松勾搭上夫君。
那藥物很是厲害。發作時效果很強,未發作時卻是一點一點慢慢起效,初時服藥之人極難發覺,因那藥物在不知不覺中迷惑人的心神,令人反應漸緩,待察覺之時,已到了光一站起身便搖搖欲墜頭暈目眩的地步,如同一團火在體內驟然爆開,有一剎那除了欲求其他什麽也感受不到,思緒混沌。
琴兒算準了時間,進來時取的便是這關鍵的一刻,因那瞬間夫君幾乎完全無法思考,頭腦混亂,在她扶住他站立不穩的身子後,意識不清地讓她摟着脖子親了好幾下,或許其間他還主動回吻了,恍惚中根本無從分辨,接着,不知怎地就被帶到了床上,兩人開始扒拉衣服。
僵持
我在房梁上看着這始料未及的一幕,目瞪口呆,心想這真是打破多日無聊宮廷生活的勁爆劇情,我要還是個人類,就該抱着一盤瓜子一疊話梅,坐在這裏靜候接下來的香豔展開了。
……
……
……
當時,我雖然心裏知道他必是哪戶名門貴胄之後,并且一眼便能看出是個前途無量優秀不可多得的男人,既允了他,日後必然生生死死就是他的人了,但彼時仍然有種背着衆人和情郎月夜幽會、私定終身的興奮刺激與微妙驕傲,如同初嘗禁果後心懷忐忑又震驚于那異樣的芬芳,也像是驟然見到了自己幸福圓滿的歸屬,整顆心甜蜜悸動得快要滿溢出來,渾然看不到其他。
我怎會想到,這一切原本就是父親所授意的,我的心儀靠近,他與我花前月下,以及那個前後空落無人的幽靜夜晚,都離不了父親的促成。
那一晚,我沉溺在他溫柔而又強勢的懷抱中,并不知道父親遣走了所有傭人正獨自站在門外,心懷擔憂滿腹愁腸。他在權勢利益、王府安危與女兒的前路幸福之間天人交戰,最終還是嘆息着放開了我的手。
魂替
……
……
其實在我入宮之前,父親有問過我,問我是否真的願意跟着他一生。母親在我不知道的地方終日以淚洗面,苦苦哀求,而父親也終是不忍心。他說如果我不願意,哪怕聖上降罪,哪怕要削去他的官位王爵,他也不在乎。
我很慶幸那時候腦子也不過就斬釘截鐵一臉笑靥地說“我願意”,因而即便後來在波濤洶湧的宮廷鬥争中我悄無聲息就被淘汰了,不争氣地死在角落,我們安南王府還是擁有一世不愁的榮華富貴,父親依然挂着天子岳父的頭銜,府中上下百餘人等的安穩富足有目共睹。
我覺得,這很值得。
畢竟,君王之愛,最是虛無缥缈。古往今來,能有幾個女人真正能成為皇帝的摯愛?若真成了,不是禍國殃民,便是凄慘收場。而一個皇帝若把一顆心都放在了一個女人身上,那他不是昏君就一定是枭雄了。
夫君自然不是昏君,也不會去做枭雄。
他注定是位名垂青史的明君。于是,我頓時又明白了,看那些載入史冊豐功偉業的君王,哪個不是懷有一顆關注世人的博愛之心?他之所以看着戀新忘舊、深情難久,也只因他的愛是對天下衆人的平等廣博的愛——換句話說,恐怕對誰都只是逢場作戲,實則內心或多或少有所疏離,并非真愛。
如今想想,甚至覺得當年他在府中滿含情意的溫柔目光,看似深情的種種,很可能也只是我的錯覺罷了。随着時間的流逝,執念愈深,對那本來不存在的愛情也反反複複刻意描深了輪廓,卻忘記了最初的真假。
……
……
夜路
确實如他所說,他沒在琴兒身上留下一點不該留的東西。很厲害啊,男人最脆弱的時候都能如此清醒自控,真是沒什麽能奈何得了他了。只是他具體做了多少次,把“我”的身體擺弄來擺弄去折騰了多久,我是一點概念也沒有,只在後來我千辛萬苦走去德親王府的路上,望着東方天際微露的魚肚白色,一度擔心天亮前趕不到王府而不得不拼死拼活加快了腳步。
當然,事情結束後我并沒能馬上就走——事實上,我處于目無光彩神志空茫的狀态一動不動裝屍體裝了很久,覺得手腳根本不是自己的,一點也指揮不了它們——雖然确實也不是我自己的。
他倒是還能靠坐在我邊上,盡管也透着倦容,脖子上的濕發緊貼在肌膚上,渾身像是被大雨澆過。面容卻清冷了許多,還是那麽白淨,一塵不染似的剔透。
他平緩悠長地呼吸,輕聲道:“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聽見他這一句話,我的神志才像是突然被找了回來,渾身上下只一雙眼珠子向他移了移,然後又無聲地移回來。我知道自己看上去跟一副悚人的骸骨沒兩樣,但我懶得說話。
他淡漠地笑了笑,“因為沒有記憶,所以連名字也不記得了?”
我依然呆滞地望着床頂,當做默認。
“但你知道我的名字。”他仿佛自言自語般低聲喃喃道。
興許是我裝屍體裝得太像,他終于察覺有些不對似的,轉過頭來,皺眉看着我,“你……你沒事吧?”
我僵躺着,眼珠動了動,盡管很想繼續躺下去,然而臉上卻終究有些挂不住,趕緊裝作滿不在乎地一笑,一拍床就想努力坐起來,“我當然沒事,還是擔心你自己吧,渺小的人類!”
呵,呵呵呵,怎麽能讓他笑話我身為一只鬼的戰鬥力?
因為不是我自己的身體,所以我只當套了件裸色的衣服,也感受不到什麽羞恥心,外表無比鎮定實際辛苦強忍着全身的酸軟麻痛,赤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