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節
被什麽抓了一下,酸酸澀澀的。
說是這麽說,但我從沒覺得他有什麽時候是能稱之為“醜”的,即便是與他那些寵妃做那種事時,我雖然厭惡,可平心而論,不僅不難看,視覺效果還相當的……啧,就不多描述了。
不過我只是下意識地寫了兩個字:“沒有。”
“……”
我真的很不明白,面子這種東西,對男人究竟有什麽卵用?不能吃不能喝,還非看得比性命還重要。
“陛下,您是能忍着,能在所有人面前維持一個英明神武無所不能的樣子,但是他們看不到,我看得到。您覺得,我要是把您這些個情況告訴雲國那個什麽威武将軍,會不會更有趣一些?”
他的目光驟然鋒利了些許,“……你一直都在?”
“在。”
“……”
“還有剛才你們讨論的那些,我也盡可以都告訴他,看看他會有些什麽反應?”
他的手下意識往臺上的燭影伸去,卻只是徒勞。眉心微微蹙起,不知是因為身體不适,還是我的話讓他産生了動搖。
“……方才德親王剛走,他的親信必定還未離開,如果被他知道,勢必……”像是終于妥協,他有些艱難地低聲道。
“你要是還不讓太醫來看,說不定他得到的消息就是你的死訊了。”我沒等他說完,就毫不客氣地當面怼他。
他微垂着頭瞥了一眼,居然也沒生氣,反而淡淡笑了一聲。似乎也再難堅持下去,他有些困難地坐直些身子,略提高了聲音道,“李公公。”
下套
李公公多機敏的人,盡管夫君是沉着聲音輕喊了一聲,他那雙耳朵卻是時刻聽候着,聞聲立即推門進來,看到夫君的樣子,心裏也有了幾分數。
夫君低聲吩咐幾句,大意是讓他獨自帶太醫過來,不要驚動別人。另外,再準備些清淡的食物來。
李公公聽了吩咐,便很快躬着身子又出去了。
靜夜無人,他仰靠在座椅中,似是在閉目養神。
半晌,輕聲道:“方才……多謝了。”
我本來無聊地在廳中轉圈圈,聞言突然停下來,轉頭看他。
嗯嗯?
什麽?我沒聽錯吧,他居然跟我道謝?
堂堂一國之君,跟我這個小女子……哦不,女鬼道謝?
他涵養好我是知道。不過……我除了怼他,幹過什麽值得讓他謝的事嗎?
不論如何,作為一只不會害人的善良大度的鬼,客套兩句我還是會的,“不不陛下您太客氣了,人有美醜之分,鬼有善惡之分,作為一只除了偷窺沒幹過壞事的品德高尚的鬼,這都只是我的舉手之勞而已,何足挂齒?陛下您無需言謝。來日您有用得上小人的地方,盡管開口,千萬不要拘謹,像我這樣善良的鬼,是相當樂于助人的。”
他半睜着眼看着臺面上那一大串字,不置可否。
“對了,陛下您謝我什麽呀?”
“……”
半晌無言,他面無表情道:“我以為你是有意替我解圍。”
我仔細回憶了一下,剛才與他略有沖突的,除了我之外只有……“您是指我打碎的那個茶杯?”
他不說話,應該是默認了。
我想了想,問他:“那個德親王,到底是來做什麽的?”
他微嘆一聲——我總覺得他這聲嘆氣跟我很有關,道:“他想讓他府裏那個小侄女進宮,給我做妃子。”
什麽?!!果然老奸巨猾居心不良,一看就不是什麽好東西!
不過,我差點忘了,我這夫君一向是個很懂得欣賞美人的,說難聽點,就是喜新厭舊。那什麽琴兒,聽着就是個不可多得的小美女,他居然見也不見就拒絕了?
我心裏疑惑,就直接問他。他跳過了我對他的評價,直撲重點道:“德親王素來對權力地位極有野心,他沒有女兒,自己府裏信得過的侄女當了皇妃,日後或許還有機會封後,對他鞏固權力有很大幫助。”
哦,是了,再是漂亮的美人也沒有江山重要。果然是個理性對待愛好的明君。
這時候,李公公帶着太醫悄然進來了,我忙一揮手,把臺上的字都拂去了。
他這毛病,其實很早以前就有端倪。我那時還是個因他皺一下眉就急得團團亂轉的小姑娘,他在我父王府中,偶爾處理事情累到了,也會發作,我看他疼得難受,心疼得不得了,又不知怎麽辦,就用溫熱的手心輕輕放在他肚子上,貼着肋下那層薄而勻稱的肌肉,每當這時候,他緊蹙的眉頭便會放松地舒展開來,将我抱到懷裏,淡淡笑着跟我說他不痛了。
眼下他靠坐在床上,半閉着眼睛,伸出手腕由太醫診治,面色因疼痛而格外蒼白。我低下頭,看着自己透明而虛幻的雙手,最終還是什麽也沒做。
太醫診斷下來,他是因飲食不規律及思慮過度而引發胃疾,不算嚴重,多加休息便可。但胃疾這病症,最是折騰人,需要長期注意調養,很難痊愈。以他這作息,我看是前景堪憂。
幸而有李公公這忠心耿耿又無微不至照顧周全的老仆人,橫說豎勸才勸得他休息了一兩日。
第二天傍晚時,他坐在床上翻閱公文,氣色看起來已緩和不少。
龍床寬大,我不客氣地坐在他床上,他看公文,我則靠在一邊,懶洋洋地瞧着他。
病中,他未束冠,黑發披散下來,垂落在額前,顯得臉頰更為秀氣。唔……還是個美男子。
殿內的人都被他打發走了,偌大的殿堂空蕩蕩,靜悄悄的。
他看着公文,頭也不擡道:“你跟着我,到底是想做什麽?”
我要日日監視着你。依然用燈影在床邊寫:“不告訴你。”
他瞥了一眼,“陰魂不散,莫非你是想找出害死你的人,然後報仇嗎?還是說——害死你的人就是我,你是來複仇的?”
我輕嘆一聲。我也想啊,如果真有人可以讓我複仇的話。
正所謂自作孽不可活。
我的死……還真不怪他,也怪不了任何別的人。
“陛下想多了。”
他又開始看他的公文。過了會兒,道:“你會關心我,又不喜歡我與其他女子親熱……”他停了停,我怒瞪他,誰關心你啊?我在意的是我兒子!我親愛的月嵘寶寶!
他繼續道:“莫非,你是我的哪個妃子,在世時對我求而不得,因此死後總纏着我,借以一解恨意?”
……幾乎全中。我無言地瞪着他,他這不要臉的優越感是哪兒來的?以前怎麽沒發現他如此自戀?
“被我說中了?”
“陛下,您自我感覺好的很啊,您怎麽知道我是個女的?”我咬牙寫道。
“直覺。難道不是?”
“哈,我連記憶都沒了,怎麽知道自己是男是女?我要是個男的呢?”
“咳咳……”他正喝水,看見這行字,頓時嗆得連咳好幾聲。
我偷笑不止,終于揚眉吐氣一次。
其實我看得到自己的身體,不過是半透明的,但他肯定不知道這些細節。
哼,這麽能猜,怎麽不猜我是你媽呢!
剛想到這裏,就覺得對蘭妃娘娘真是太不敬了,立即愧疚地在心裏道了好幾聲不該。
回過神來,卻見他微微皺眉看着空中,表情有些古怪。
“你不會,”他難得有些遲疑,“……是我母妃吧?”
我:……
未免他陷在違背常倫的不安惶恐中,我只得苦口婆心解釋道:“陛下,小人說的都是實話,您怎麽就不信呢?小人真的已在這宮廷中游蕩了多年,很多很多年……小人還記得,當年蘭妃娘娘在世的時候,最喜歡看《九州物華錄》和《西域地考》,一看就是好幾個時辰,連飯也忘了吃,有沒有錯?”
其實這些,我都是從他口中得知的。
看到最後那兩行字,他有些微的怔忪,神色這才松了下來,消去了狐疑之色。
不再追問。
真是個難纏的家夥。
監視夫君的第三十三天。
到底是青年男子,沒過幾天,夫君的身子就調理得恢複如常,氣色也好了很多。
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在的緣故,自那次中途被我打斷之後,他再也沒有臨幸過哪一位妃子,過着清心寡欲的生活,連老祖宗的教訓也放在了一邊。
我是個直接的鬼,直接問他,他用看白癡的眼神看我那行字,沒理我。
——他一定是害羞了,哼哼。我想。
大部分時候,他依然忙于他的國事,極少搭理我。只是如今他已會習慣性在處理事情時一人獨處,讓所有侍奉的人都在殿外候着,說是避免受到打擾。
于是我就更肆無忌憚地經常騷擾他,有事沒事就用各種東西在他的書桌上、牆上、地板上到處寫字,雖然他十句裏也回不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