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潔癖

幾個時辰後,洛朝終于再次看見将軍府的主人,身披白色披風的梅雪弦,一手幹幹淨淨的拿着盤子,另一只手上油膩膩的,正抓着盤中的排骨往嘴裏送,那紅唇也被蹭的油油的。

洛朝确定,這一眼夠他記一輩子的了。

梅雪弦看着他呆住的樣子,心中不明所以,這是怎麽了?難道看上了盤中的排骨!?想到這裏心中有些發難,這好不容易娶了個夫君,自己的可以摳,人家這細皮嫩肉的,還是在夥食上別克扣了人家。

“你要是這麽想吃的話,我這盤子裏還有兩塊,給你吧。”梅雪弦的看着盤中的肉,心中都在滴血,這‘割肉’之痛絕對是他人無法感同身受的。

洛朝坐在椅子上,放在桌面的手不斷發抖,臉色極差。“你怎麽了?是不是我們夥食不太好啊,沒事,我明天就跟唐叔說,讓他給你多加些。”

洛朝看見那充滿油漬還不斷的靠近過來,心中越來越難以忍受,可前面的人什麽都沒有察覺,反而還不斷地湊近。

洛朝自認為身處人家的府邸,自是要對主人恭敬,切不可得罪于她。可看着那人不停地、不停地.....眼看那手就要過來了。

“別動!”洛朝終于無法忍受,“蹭”的一下站了起來。梅雪弦不明所以地看着他,連嘴裏都停止了動作。

只見洛朝從懷中拿出帕子,随後把梅雪弦手中的盤子拿下來放到桌子上,拿着帕子的手直接怼上了她的嘴,另一只手則死死的捉住那滿手油漬的手的手腕,生怕她一個不小心蹭的到處都是。

洛朝使勁的蹭着她的嘴,梅雪弦感覺唇被蹭好痛,快要流血了,可是嘴裏還有東西,說話還不方便,一只手又被他捉住,另一只手又拽不下來他的爪子,只好快些把嘴裏的咽下去。可是沒有嚼碎的肉生咽下去太難了,她又沒辦法,只好細細的嚼着。可洛朝的力氣的太大了,還一直在擦,使得她嘴裏的東西有些掉了出來。

洛朝是怎麽擦怎麽有,被擦的通紅的唇部好似要滴血般,可動手的人絲毫沒有留情,不僅是手,連那嘴都沒有留情。

“不是,将軍大人,您這嘴怎麽還漏呢。”

眼看着越擦越多,洛朝感覺有些煩躁,索性不擦了,将那帕子團了扔到了地上。

梅雪弦看他放棄了,忙的将嘴裏的咽下去,“洛郎,你要是不喜歡糖醋排骨就跟我說,別這麽直接上手。沒想到你這看起來文文弱弱的一個書生模樣,怎的手勁這麽大,嘶,真疼.....”梅雪弦後面的聲音變得有些低。

梅雪弦覺得自己的唇現在火辣辣的疼,轉身去拿鏡子,“我的天哪,這這這,都要破了,你懂不懂什麽叫做憐香惜玉啊。”

“哦,憐香惜玉?呵,請問我們的大将軍是玉還是香?”

“你什麽意思!”梅雪弦只覺得心中生出一股火,這分明是說她不像女人。臭呆子怎的嘴上這般刻薄,還當她的面說她的壞話。這才大婚第二日就這般,就不怕她殺了他嗎?

梅雪弦本在氣頭上,但一想到他的命在她的手裏攥着,頓時神清氣爽。再怎麽逞口舌之快,只要她想,就如同撚死一只螞蟻般。

哼,何必跟一只螞蟻計較呢?

梅雪弦心中合計時,嘴角不由得露出了笑意,突然只覺得那人從後面把頭湊了過來,“你身上怎麽股藥材味兒?這味道......”

梅雪弦臉色一變,随即快步離開他,轉過頭時臉上的笑意盈盈,“洛郎,你這鼻子還挺靈的,不過我這可不是什麽藥材,這是我特意找人配的香料。話說你之前是做什麽的呀,鼻子這麽靈,該不是制作香料的吧。不對呀,我沒聞你身上有什麽香味呀。”

梅雪弦笑嘻嘻的說,面上确是強裝鎮定,心裏此時已是十分慌亂。她明明在藥浴中放入了掩蓋藥材味道的東西,這東西連太醫院的那幫老家夥們都沒聞出來,這家夥怎麽會.....真是大意了,早知道昨日在入口處就應該篩選,不合格的不允許進入。

可明明放出風聲第二日便選了,而且皇城早就戒嚴了,不可能有外面的探子混進來。

若這家夥真是有人派進來的,那便只可能是這盛安朝中人,不過,那會是誰?

一旁的洛朝沒有梅雪弦心中那麽多彎彎道道,只是覺得味道有些熟悉,好像在什麽地方聞過,不過看見她一臉不正經的樣子,心中有些嫌棄。

估計是他記錯了吧,可能是家中那不着調的叔叔調的香與她這個有些相似吧。再說就這麽一個活蹦亂跳的家夥,身上怎麽可能會有藥材味?況且就算有,與他又有何幹?

“那便是我聞錯了吧,家中叔叔确是喜好調香。至于我家,不過是個搗騰藥材的,入不了将軍法眼。”

洛朝此時仿佛明白了父親的良苦用心,父母親出去時留下的信件中讓他出去尋妻時,不到萬不得以,不要暴露醫術,尤其是對皇家。現在看來,父親應是怕他惹禍,省得被人找到家。

梅雪弦聽後只覺得很有道理,若是這樣,确實可以解釋出他無意間聞出味道。

但下次,可得等這味道散後再出來,以免讓他發現什麽。

這樣想着的梅雪弦從洛朝身邊走過,到桌子邊看着盤中剩下的排骨正伸出手去抓,卻被洛朝拽着胳膊,一下子拽了過去。

突如起來的一下,梅雪弦沒有心理準備,順着那勁往後倒着走了兩下,直接撞到洛朝身上。

那姿勢乍一眼看去倒像是洛朝把她拽進懷中,梅雪弦耳朵有些發紅。這美人兒就是美人兒,即使不做什麽,離的很近也使人心猿意馬。但還沒等梅雪弦想出什麽時,洛朝一下子往後退了兩步,那神情頗像一副被調戲的小娘子的樣子。

“我說洛郎,你到底是想幹嘛呀。我就吃個幾塊肉,也沒吃你,你這一會這樣那樣的,到底是想幹嘛呀。”

“你堂堂一個大将軍,能否有個将軍的樣子。看看你吃的滿嘴滿手都是油,你好歹是個将軍,怎可如此吃沒吃相的,活像八百年沒有吃過似的。”

梅雪弦眼睛驟然增大,嘴也因驚訝而張開,“哈,搞了半天,你是有潔癖啊。”梅雪弦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扶住額頭,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的,有些詭異。

“看來,在我未放你走的日子裏,你可不好過啊。既然你那天是無意闖進,也是第一次來這皇城,那麽你一定不知道,我有個特別的癖好.......”

梅雪弦突然擡起頭,洛朝一下子撞進了那清澈的眼底。只看眼前明眸皓齒,紅唇如血的女子笑嘻嘻的說,“這皇城誰人不知,我梅雪弦最喜歡在操練士兵時穿白色的衣服了,若是那個人能在我這白衣上留下印子,那他可極有可能是個人才啊。”

洛朝只聽着她這兩句話,心中不自覺地幻想着那副場景,一陣寒氣從下面竄了上來,接下來的話可真是讓他整個人打了個寒顫。

“洛郎,你也知道,我這将軍府沒什麽錢......”

知道?他這才來第二日,他什麽都不知道。

“每餐就只有兩三個菜,而且我這裏基本沒什麽傭人,都是自己動手的。但如今我們既已成婚,你又不肯拿出你的嫁妝,所以這諾大的将軍府還是得靠為妻來養着.....”梅雪弦擡眼悄悄的看了眼洛朝,只見他眉頭緊皺,好似要說什麽似的。

忙的搶先一步開口,“你再看啊,我這雪朝軍的開銷肯定是不低的。別看他們人數不多,可這個個都是老人了,是萬萬不能虧了人家的。所以,今後這衣服還是要勞煩夫君了。”

梅雪弦像是羞愧般低下了頭,實際上卻憋笑憋得辛苦極了。這些話裏是真假參半的,要論是真話多還是假話多,她自己都不知道。可往往這種話,聽起來比真話還真。

“我,我,我....”我了個半天,洛朝還是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在官場上尚且可以厮殺的梅雪弦怎會輕易的放過他,趁他這樣,自然是要再往裏放一把火了。“洛郎,我們已經成親了,雖然是假的,但是一定不能在外面露出破綻。不然,我将軍府丢人事小,你這殺頭事大。”

“我....我洗,我給你洗。”洛朝的話幾乎是咬着牙說出來的。

此時時候已經不早了,梅雪弦打了兩個哈欠,就要往床上走。

“等會兒,将軍大人可別忘了,你我的約定。”

正要往床上走的梅雪弦回過頭來笑笑,“我們可不可以你一天我一天,這女子本就怕涼,我....”

“不行。”說着從旁邊拿來被褥,幫梅雪弦鋪好。

梅雪弦無趣的坐在鋪好的被褥上,看着洛朝在屋中走來走去。還打來水,将幹淨的帕子沾濕後遞給她。

梅雪弦呆呆地接了過來,随後反應過來是讓她擦臉,這是真當她不喜歡幹淨了?不過這樣好像也沒什麽不好,看着他來來回回,心中不由得生出些歡喜來,即使她知道他不會久居。

等洛朝吹完燈後,梅雪弦已經鑽進了被裏。

“你.....是不是合衣而睡。”

“對啊,今天有點累。哎呀,你放心,我把披風放好了。”

“合衣....”話還沒說完,就被梅雪弦接過來,“你不也合衣嗎?”

洛朝沒有回話,就在梅雪弦以為他睡着了的時候,“男女授受不親,确實不合禮數,這...”

“好了,你別這樣那樣了,小心我霸王硬上弓,一了百了,省了你這不合衣的功夫。”梅雪弦有些沖的回答他,這家夥一會兒這樣一會兒那樣的。嘴被擦的現在還痛,明日不知會不會好,心中不覺有些煩悶。

安靜了一會兒的梅雪弦突然想探探他的口風,“你來找你的夫人,那你們有什麽信物嗎?我可以幫你找。”

“不用。”

“別呀,我又不是白幫你找,我要是真幫你找到了,就當抵了你在将軍府的時間,多好啊。”

“這樣你就省下了一筆開銷是嗎?”

“這,這,這是哪的話。”梅雪弦摸摸鼻子,有些尴尬地說道,那邊又沒了聲音。

“你那夫人,姓...什麽啊。”

“不知道。”

“啊?你什麽都不知道,這要怎麽找啊。”

“父親說,遇見她就知道了。”

這回換梅雪弦有些無語了,這...什麽奇怪的尋妻方式。要是這家夥是個好色之人,豈不是走幾步路就能找到一個?至于為什麽認為他不是好色之人,當然是因為她這個大美人兒在旁邊,他都沒有什麽動靜。

“我也有個未婚夫婿,但是我也不知道他姓什麽,更不知他是誰....”

“你有未婚夫婿還去招親?”洛朝的聲音驟然提高,聲音中滿是震驚,“我原以為你這習武之人最是重情,重諾,沒想到你堂堂将軍竟然如此不守信用,我們的約定不....”

“放心吧,我絕對不會碰你的。你以為我想啊,要不是他這麽多年都不出來,我至于随随便便就去大街上找嗎?這不是情況緊急嘛,與其等着別人塞給我,不如我主動出擊。”

“你問我夫人的消息,該不會以為我是你的....絕對不可能,你放心,我沒有那麽倒黴。我這輩子最倒黴的事就是那天被你選上....”雖說如此,但福禍相依,也是成功找到了她。

“所以不會更倒黴了。”

梅雪弦沒有出聲,也是啊,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唐叔不知來龍去脈,他自己都不知道是真是假。況且這是因他自己受不了才給她遞帕子的,等再過幾天,找個什麽由頭,好對外放出消息搬出去。

洛朝半晌沒有聽到動靜,不由覺得是不是自己說重了,正欲開口,只聽,“真是英雄所見略同,我也覺得那人夠倒黴的。哈,困了,洛郎,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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