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節
“那便煩請娘娘跟老道走一遭，也為此事做個了結”
“不打緊，不過今日之事若是月下仙師并無過錯，你當如何？”西王母撫了撫袖口的流蘇，狀若無意的掃了九天女一眼，這才看着天機
“老道自當賠罪”天機面上有些挂不住，但也不願失了風度
“只當賠罪？月下仙人畢竟是這天界一等一的尊神，你若是誣告只消賠罪了事豈非壞了規矩”天機聽太白語氣不善，心生惱怒又發作不得，只好問道西王母
“若是仙師情脈确在，便送璇崟回西天吧”天機面上笑意還未來得及收住便被打斷了
“不過永生不得再回天界”西王母站起身來，恍惚間已經上了銮駕去往天池
九天女驚疑未定的摻着天機，臉色有些發白，月下仙師垂着眼睑，跟着太白仙人往天池去了
六道常年靜居池底，西王母落了銮駕，在白玉護欄上敲了三下，大約過了一炷香，銅鏡般的池面才有些許動靜，約莫五丈長三丈寬的身子化了形立在棧橋，六道按神獸年紀算不過少年，此刻赤着胳膊微微低着頭，算是行了禮
“本也不該打擾你，你且過來看看”西王母并不在意這些虛禮，指着月下仙師道“他十二經脈可有缺失？”
六道依言走得近了些，手指輕放在月下仙師的眉心
過了半晌天機有些沉不住氣正想說些什麽，六道将手指放了下來，他向着西王母垂首道
“仙人經脈俱全，未曾有失”
九天女本是站在天機身後，此刻聞言含着淚看着月下仙師道，“不可能，他怎麽可能有情脈呢，絕不會的”
“仙人情脈虛弱，但并非缺失”六道有些不滿九天女的質疑，眉毛不自覺的輕輕皺起
西王母點點頭示意知道了“你且回吧，今日擾着你了”
少年得了令便又化成獸身入了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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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機，你便送璇崟回小西天吧”西王母看起來似有些疲累不願再多言，九天女慌忙跪地
“娘娘明鑒，絕非我誣告缙歡”
九天女自知失言，眼淚簌簌的往下落，西王母倒是停了腳步，頓了頓道“缙歡？”
她擡手看了看月下仙師
天機仍想求情，被太白拉住了袖子，一臉惱怒的甩開了
“天界神女中你資質最高，向來寄予衆望，原來不過是個糊塗性子罷了”西王母說完便走了，璇崟一時愣住了，回過頭時月下仙師早沒了身影
“你可真是瞞的好”寒崖之上，西王母倚坐在新的相思樹上，長發披散開來，垂墜着十分好看
“娘娘一顆七竅玲珑心，如何瞞得過”月下仙師摘了片樹葉，化作一壺清茶，摻好了送到西王母跟前
“令澐”西王母聲音極輕，像是聽不到似的“你可記得活了多久了”
他搖了搖頭
“沒成想你居然看上我身邊那個小家夥”她笑的有些開懷，十分灑脫的攏了攏長發
“我也未曾想到”月下仙師跟着笑了笑，圓潤的眼角微微翹起
“天帝總說我活得久了脾氣越發古怪，我看你才是，性子越發出格”西王母沒有責怪的意思，卻少見的帶上幾分戲谑，言語帶笑
“我記得缙歡是他從前用的名字”西王母輕輕嘆口氣“璇崟記挂你這麽久，連個別名都沒弄明白，是我高看她了，這天界驚才絕豔的神女自嬛紫之後便沒落許多，出一個九天女腦子裏還盡是雜物”
月下仙師看着西王母輕輕笑了笑
“嬛紫與魔洗本就命中糾纏，您何必還記挂着”
“我倒是不記挂她了，如今她怕是比我還過得逍遙”西王母放下了手中的茶，頭微微偏了些看着月下仙師
“魔洗雖是魔族之人，倒也心性純淨，跟刑燚很是相像”
“你如今情脈重現，荼姚便是已經沒了吧”西王母雖是問他，但說出的話卻十分肯定
月下仙師也并不隐瞞，略微點頭
“倒是苦了他，與你本是一體對你戀慕乃是自然，卻哪曉得這其中乾坤”
“荼姚雖為我一根情脈，但這幾萬年來早已有了自己的心思，我從未将他當成物件看待，可惜他與我一般用錯了心思”月下仙師憶起訂婚殿中荼姚的話，心下有些慨然
“罷了罷了，現如今這樣也好”西王母不知何時已經站到樹下，與月下仙師并肩眺望
“這天界雖是人間看不到的盛景，日日瞧千萬年來也厭煩了，你倒是耐得住寂寞，如今有了一個缙歡，你可想過日後如何？”
“我這一生生來便是天責，你當我有了情脈又能如何？”同他平日不同，話語免不了幾分無奈，西王母聽了也未曾再開口，緩緩嘆了口氣
“現如今能同他在這天界相伴，已是極好，我只願他平安，再無他求”
璇崟鬧得這出知情的仙人極少，因此也并未外傳，倒是蓮童從祀阮那兒得了只言片語唯唯諾諾去問月下仙師的時候，他一股腦的都道給蓮童聽了
蓮童半晌都支棱着
“那......仙師可真的無事？”
月下仙師有些訝異的看了蓮童一眼，後者臉頰發燙，不自覺便背過身去，他本以為蓮童會先問問九天女
“我自然無事，不過璇崟怕是以後都回不得天界了”
蓮童雖是有些啞然，眼底卻并無異樣的情緒，月下仙師有些明了的拍拍他腦袋，緩緩笑出了聲
他極少見仙師情緒外洩，見此不自覺便跟着笑
他還想說些什麽，攸得得了王母诏令回蓮池，便站起身來準備着離去
“蓮童”驟然被月下仙師叫住，腳步便一頓，他轉身看着寒崖臺上欣然挺拔的身影
“日後別稱仙師了”他看到蓮童面上疑慮，笑着道“喚我令澐吧”
“那缙歡？”蓮童脫口而出，說完才想起事關钏陵，止不住的臉熱
月下仙師并無半分驚訝，像是知道他曉得這個名字一般
“那曾是你在凡間的名字”令澐往前朝蓮童走近了些
蓮童聽了一愣，來不及去深究為何九天女和钏陵為何喚自己為缙歡，只覺得像是聽到什麽不得了的秘密，猛地往來時的路上溜了
月下仙師見狀不由笑了笑，往現如今顯得格外年幼的相思樹邊，施法攤開婚牍捧于手上
缙歡的名字被赤色紅線劃去，頗有些難看，他那時雖是奉命而為，但卻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少不了私心作祟，九天女不戀慕缙歡不假，但若是缙歡留了情，即便是他這獨掌情權的媒神，也是一點旁的辦法也沒有。這婚牍掌管天下男女終身事，偏又是最說不清道不明的愛欲
雖是劃去蓮童凡間所用缙歡的名字，他仍是在脫胎成神之後對九天女有未斷的情思
他從前便知道，他情脈已無，且媒神孑然乃是命數，天不賦情根，空有一腔深意也是白費
相思樹随着寒崖上的風搖了搖枝丫，紫蓮瓣搖曳生姿
但如今不同
愛并非天賦情根，不過是等
而所幸他千萬年來的孤寂，能換來一人
月下仙師迎風而立，旁人也不知其想到何處，只聽得梵蓮池一聲尖嘯，靈蝶在身前一停化作紙娟
寒崖上的身影一晃已經不見
偌大的淩霄殿到處都是火炎燒灼之後的痕跡，白霧彌散，他避開轟然倒下的赤金柱，高座之上璇崟結印閉目，巨大的九寅獸立在跟前護着她
她似乎笑了笑，驚得眼前天将往後退了一步
“你來了”
見月下仙師來了，本在前頭的仙女将士避開了些讓出條路來
“你害的我如此慘，令澐”璇崟笑着笑着珠淚便從眼角滑出來，繼而像是想起什麽似的盯着他道“我說過，我不會放過你的，還有這些神，大道自有天定，不該這天界來管”
“對了，還有你喜歡的蓮童上神，也是一并該死”
“我從前只嫌身低位輕，配不上你這萬年的尊神，我拼了命的修煉從不說苦，只為了有一天這天界能遵道我一聲貴重的神女，可是你看你，不過是和我一樣，藏着些龌龊心思罷了”
“你我都是一樣的，何不毀了這高高在上的天界，從此之後，我便是這天，我便有這道，再不煩擾”
璇崟本就生的好看，說話間更是淩厲逼人，倒是真有幾分上位者的模樣
“璇崟”他喚了一聲
月下仙師緩緩嘆了口氣，拂開淩霄殿上的其他仙人，送到了最近的太白府
“你還是如此心軟”璇崟看着他，沒有動作，只是嗤笑
“是我妄想了，你怎可能與我這般呢，可惜了，你保得住這天界，也保不住他”璇崟從袖中掏出一截紅蓮，那蓮已經十分垂糜，像是将死之物
“我雖對付不了你，不過若想毀了你摯愛，也是能拼上十分的”璇崟垂着頭看着手中的紅蓮
“不過千年，我活着已是累極，再不想撐下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