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節
同，訂婚殿稱得上素淨，并無多餘的裝飾，殿門輕掩着，蓮童輕手輕腳的往裏走，直至聽到聲音這才停下來
“你不該再來”蓮童心頭一跳，以為是月老見着他說的，剛剛想往殿內邁的步子猛然又頓住
“人人都能來此處，為何我不可”聲音溫潤輕柔，像是個年輕神仙
蓮童分不清是誰的聲音，只是上次月老捉住他在寒崖偷聽已是無禮，要這會兒再聽了，估摸着以後就沒臉見了，蓮童思及此，也不管誰在殿內，匆匆離去了
“怕我傷着他？”荼姚不屑的嗤笑一聲
“此處靈力極盛，對你并無益處”月老背手而立，仍未轉過身來，像是渾然不在意言語無禮
“本就是将死之軀，何必在意，再者這天界盛景，能死在此處也是快事一樁”荼姚不在意的抓着花白的頭發，他靈力已經所剩無幾，能到訂婚殿已是強弩之末
“你仍然不願意見我？”荼姚摸了摸頭發，他心下唯就牽挂這訂婚殿這人，沒想到最後還是這般結果
“我就是不喜你總瞧着她，我恨他，恨極了，在人間死了就罷了竟然還成了神，是我沒料到”荼姚說的平靜，他走到紅桃木椅邊坐着，話語漸漸十分清明
“從前只得我陪着你，你那時雖也不愛說話，卻從不曾不理我，自璇崟來求過改婚牍以後，你便對他上了心”荼姚頓了頓，像是喘不上來一口氣，半晌這才接着道“我從未見過你這樣專注，這萬年來你我從不離心，你竟能如此上心于一個凡人，我如何想也想不明白”
“我知道你早就曉得，你雖是這執掌姻緣的神靈，情脈卻天生缺失，你與任何人，任何神，這六界以內哪怕一朵花一根草，都絕對結不成姻緣”荼姚說着說着便笑了，聲音愈發響亮
“早知我便不必裝作一副人間疫情的樣子來害他，反正你這千千萬萬年終是只能孑然一身”
“塗炭生靈我遭了天譴落得如此地步，你是不是覺得我罪有應得”荼姚站起身，走到了始終沒有動過的月老身後，荼姚的手已經變得虛幻了許多，他輕輕撫過那些紅繩，頓了頓又将手拿開了
“我從來不覺得自己做錯，我也不怕這消散六界的天罰”荼姚面朝殿外，正巧趕上鹹陽鳥成群略過天際
“你雖是神，卻也這般不自在”荼姚身後的發絲頃刻之間便全白了“我早就受夠寒崖的日子了，這般也好，我既不用瞧着你心愛他物，也不用瞧見你不可得的悲哀模樣”
“不論昨日諸般，且當我求你，別忘了我”荼姚瞳色漸漸黯淡發灰，徒留殿內幾不可聞的一句輕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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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澐”
月老終于回過頭來，殿內幹幹淨淨的仿佛從未踏足
他走出殿外，钏绫正巧撥完最後的雲，霞光自上而下落到殿內，晨光驅散塵灰令周遭變得十分溫暖
自他記事起，荼姚便跟在他左右，他生來便缺了情脈，更不擅說話，即便如此荼姚仍是在他身邊守了幾萬年，這其間他擔負起來與生俱來的媒神之責，成了天界的月下仙人，他本也同荼姚一樣，以為這千千萬萬年的無盡生命，絕不可能愛上什麽人
直至瑤池宴席後不久，九天女璇崟來找他
“他不過是一介凡人，歷劫于我不過人間幾十載，對他卻是一生所累，還請仙人通融，将我婚牍上的名字劃去，免去這一遭無端情愛”九天女說的合情在理，他卻遲遲沒有動筆
那凡人命中帶災，生來便不會說話，人間傳言口不能言的孩子是上一世惡言講的太多，輪回道裏被縫了嘴巴，世人盡信，他因此在家中災荒時賣給人牙子做了當地縣衙裏的一個支使童兒，後來主家見他不能言語，便将人綁起來打了一頓趕了出去，任他在府前扣頭餓暈過去也沒有松口，幸而被一個鄉野郎中撿了去，郎中膝下無子女，便将他當做自己親生養大，他雖不能言語但資質過人，郎中上了年紀他便承了家業為周圍村落百姓看診，日子平靜餍足
婚牍上有載，他弱冠之際會偶然救下璇崟，璇崟感其恩德，後又因他德性正直，待自己極好決定下嫁
不過這一切還未來得及，周遭幾個村子便糟了瘟疫
也不知是誰說的，是他天生災邪，一定要除了才能保一方水土平安，郎中聞此氣急，撒手人寰
他藏到了深山之間度日，卻又不忍山下人們日漸死傷，便先去了蓮廟，他問菩薩如何才能救人，地菩薩在木匾額上顯了一行“舍身渡人”，他便将自己的血肉和着藥偷偷投入暗井
那把割開凡人手腕的匕首他也不知有何意義，鬼使神差的帶回了天界
他還記得，那凡人死前拽着一根紅線，那是他第一次到蓮廟時，自己為着好尋系在他身上的
他從前看相愛之人死別生離只覺惋惜，卻不曾察覺那人将死之際，心頭鈍痛為何，因着翻遍天界典籍也未找到答案，後來刑燚将軍來找他求一根可束靈跡的紅繩，他便忍不住問此緣由
他記得甚是清楚，刑燚半晌未答話，擡頭問了他一句“仙師可喜歡那種感覺”
他十分确認的搖了搖頭
“那便記住了，從此不論如何護他萬全”
再後來，那凡人升了神格成了梵蓮池一屆清修神仙，忘了曾經血肉化藥的苦痛，因天生神格不全留了一些模糊往事的記憶
璇崟如願斷了與他的一段姻緣
他也如願有了機會，再護他周全
“仙人，仙人”童女急急忙忙跑進殿內，還未來得及喘口氣，拉着月老邊往外走
“仙人你快些去瑤池，西王母急诏”他擡頭望了一眼瑤池，拍了拍童女的腦袋道“你快回殿內去吧”
瑤池內西王母端正坐着，不同平日蓮童見着似的，天機老人坐在左下方，太白仙人閉目而立
他往殿前走近了些
“月下仙人”天機老人拱手作揖權當施禮
他按着神階不用理會這些虛禮，但也不顯倨傲
“今兒天機與太白去了趟小西天，聽九天女說了些事，這才特地叫仙人來聽聽”西王母瞧着像是真講故事似的，手上執着一張輕飄飄的黃娟“這錦娟上記載的乃是佛門的秘術之一”西王母像是端坐的累了，又不自覺的憊懶了些“這術法也沒什麽稀奇的，便是能将神靈之間的神格互換罷了，若天機想去煉丹了便可同太白商量商量，只是費些精神便是”
“娘娘說笑了”雖是這樣說着，天機臉上并無笑意，眉頭也皺得更深了些
“仙人莫怪老夫說話糊塗，昨日小西天來了消息，說是九天女不願繼續修習非要回天界，彌勒這才叫我與太白前去相勸，我本以為璇崟孩子心性，鬧脾氣罷了，彌勒卻與我二人道，自璇崟在小西天修行之後，并不思術法，而到處打聽古籍經書，彌勒本以為璇崟興趣所致并未深究，誰知這糊塗孩子竟做出盜竊秘法的醜事，璇崟是我膝下看着長大的，她的品行德性我再清楚不過，故而我再問了璇崟一番”
天機聲音撥高了些，向着月下仙人道“小女她一直愛慕仙師，知道仙師一直為情脈缺失所困，便想盡辦法讨好，她入了小西天以後，仙師便同她交好，并許諾若是盜的解脫之法，便同她結為神侶”
天機老人還想說些什麽，太白不知何時睜開眼坐到了對面，打斷道“月下仙師掌管人間婚牍多年，為何偏偏這個時候想脫了職責，且此事全為九天女所言，其中真相如何你又怎的知曉”
正紅顏色的細繩浮在半空，天機抛出此物
“此物乃仙師親手給璇崟所系，仙師可還記得”
“未曾做過的事情如何記得”
“你！”天機老人氣急，被匆匆趕來的九天女拉住
“娘娘家師無禮請您莫要怪罪，實在是為我這不孝徒兒生氣罷了”九天女眼角挂淚，看起來十分可憐，西王母擺擺手，向着月下仙師道“仙師可有什麽要說的”
“這跟紅繩非我所系，此事也非我支使”他面上平靜無波，天機幹脆背過身去向着西王母
“不知仙師此話有何證據”璇崟收住了淚，站起身來看着他
“我從未缺失情脈，何須九天女為我盜得此法？”他眼見着九天女驚得朝後退了一步，便走上前些
“若是不信，自可喚六道驗明”
六道本是桡舜坐騎，他并無旁的神通，但卻是一等一的藥獸，治愈能力奇佳，因結獸靈時差些死于雷劫，因得了桡舜相救，便從此跟了他，桡舜死後便在天池靜居，不曾現過身，這世間的人神靈妖但凡是結了根骨生了皮肉的，六道皆能道出其概況
聽月下仙師這般言語，天機看了看九天女向西王母拱手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