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特別想

養娃、養狗,和養一只小邪神的區別很大。後者既要兼顧前兩點,還要承擔一定的風險。

請神容易送神難,何況是位邪神。

先前給他買的衣服肯定都穿不了了,本打算托朋友的關系給家裏的黑戶上個戶口,讓那名“家裏蹲”去上幼兒園正軌生活的計劃顯然也不成了。

這令原本生活就雜亂無章的魏風林生活更加雞飛狗跳。

養一步算一步吧。

因為拖延沒吃到早飯的魏風林在公司的茶水間裏煮咖啡,遇到了來零食區覓食的趙旋。

魏風林橫刀奪愛,“那袋青檸味的薯片給我。”

趙旋怨念,“就這一袋了。”

共吃一袋是這位吃貨最後的讓步。

嗅覺靈敏的吃貨挨着魏風林嗅了嗅,聞到對方身上煞氣深重的血腥味,帶着薯片跳出了三米遠,“你這是剛從命案現場出來嗎?”

他明明洗過澡才出的門,魏風林有點慌了,懷疑自己被那家夥腌入味了。

就在這時,有位紅唇,高跟,穿着OL風的女人,向着茶水間走了過來。

孔悅臂彎裏抱着厚厚一打标書,揚首招呼魏風林,“大林,東城新區的月亮灣今天招标,你要不要去?”

月亮灣是家民營度假酒店,公司為拿下這個項目籌備了很久,不過魏風林因為同期有其他事情要忙,所以并未着手參與。

東城新區在下轄市,往返就要大半天,魏風林呷了口咖啡,“我下午要跑工地,約了和客戶見面。”

孔悅又道:“那把小盧借我們用用。”

孔悅是工裝部的設計經理,屬于盧新旭的直屬上級,這樣問魏風林,算是先跟魏風林打個招呼。

魏風林看她招兵買馬的架勢,奇怪道:“不是已經準備妥當了麽,人手不夠?”

“剛剛聽到個信,環湖路那家這次也去。”孔悅比出了三根手指,“聽說他們準備了三組人。”

競标時,同一公司派出多組人協同投标,這在操作上是違規的,但在他們業內屬于常見的灰色路數,單就設計公司來說,民營企業競标有時只是走流程,甚至暗箱內定,就算舉報對方串标,中标公司的實力符合招标者期許的話,也很難會左右競标結果。

環湖路的設計公司跟魏風林所在的公司有些不對付,輸誰也不能輸對家,聽到對方串通投标這事,也難怪孔悅會急。

“我倒不準備跟他們弄虛的,不過打算多帶些人過去。”

對家三組人之間肯定互相裝不認識,投标并不看人數多少,孔經理純粹就是想正大光明地高調出場,煞煞對方的不良風氣。

周女士那邊的咖啡館進度追得緊,盧新旭這兩天在趕方案和平面圖,當師父那位表示,“他要還有氣的話,你就給他拎過去吧。”

孔悅比魏風林更有人性,将目标轉移到趙旋身上,以部門下次團建聚餐時吃烤羊腿為誘餌,抓走了那名壯丁。

盧新旭在魏風林的辦公室裏畫着平面,魏風林站在盧新旭背後凝眉看了會兒,指導着改了下布局,“這裏的牆是怎麽回事?”

盧新旭完全沒了平時皮皮蝦的活力,調出他與客戶的聊天記錄,“周姐讓起的牆,想在這開辟個休息間出來。”

“二層就靠這位置的窗采光,在這開休息間,整個二層都要重新規劃。”

“是的,周姐起初只是臨時起意,在我勸說她時欣然表示,休息的地方就要放在這樣沐浴陽光的風水寶地。”

魏風林:“……”

客戶的話就是聖旨,別說在采光最好的位置開休息間,就是将整個二層都改拆成休息室,他們也只能照辦。

預算員李景濤敲響魏風林辦公室的門,将咖啡館的預算書遞到魏風林的手上。

魏風林道了聲辛苦,過目起新鮮出爐的工程報價表。

盧新旭忙裏摸魚,用魏風林手機裏影咖老板剛發來的肇事貓的“貓片”續了波命,還手機時招呼道:“有人給你彈視頻。”

魏風林心中期待是宋關給他發消息,接過來一看是家裏那只小禍害,心道孩子這玩意不能太慣着,感情這東西不能建立太深,回手摁了挂斷。

片刻後,微信再次震動,小禍害憑着自身優秀的學習和理解能力,已然掌握了社交軟件的使用,發來一張躲在被子裏眼淚汪汪的自拍照片,還有一段簡短的語音。

魏風林将語音轉文字。

“腳腳疼。”

魏風林內心黑線,心想這貨昨晚踩碎片時可嚣張得很,今早跟在他身後走來走去時眉頭都沒皺一下,沒見他喊疼。

魏風林捏着煙盒去了三樓的露臺。

他們公司是個四層建築,工裝部在三層,三樓的露臺是半開放式的長廊構造,修建的很有休閑格調,欄杆處栽花種草,長廊間的水池裏養着游魚,供客人休憩的座位都是相對而坐的秋千椅,平時談單時會将客戶帶到更有專業氛圍感的二樓會客間,露臺除了他們這些煙鬼偶爾結伴抽煙,午休時員工來這吃飯外,平時沒太多人過來。

魏風林跟露臺上另一名打着電話的同事點頭致意,踩着木板橋與那名同事拉開距離,腳旁的水池裏養在活水裏的小魚們異常歡脫,以為魏風林投喂什麽好東西了似的,去吃被風吹到魚池裏的煙灰。

魏風林将煙換到遠離魚池的另一只手上,回撥了家中粘人精的視頻。

視頻很快就被接通了,小魏桀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從被子裏探出頭來,哼着魏風林的名字。

魏風林對魏桀少年化的臉還有些生疏感,故意板起臉道:“說過不可以打擾我上班,怎麽又不聽話。”

“我今天特別,特別,想你……”

傷口疼是真的,特別特別想他也是真的。

“魏風林,我要死掉了。”

這在小邪神的語錄裏,死掉是代表他很難受的意思。

“給我看看你腳上的傷。”

魏風林記得這個非人類的愈合能力特別強,昨夜手指被碗割傷的地方很快就凝血結痂了,結果從早上到現在幾個小時過去了,他腳上的傷口還沒愈合的跡象。

曾經以負面情緒為伴的邪神,凡化後反倒因為無法将過載的負面能量全然消化,而深受其擾。

“我好困。”魏桀用請求的語氣輕聲,“我可以睡你的被子嗎?”

魏風林嘆聲,“睡吧。”

小魏桀立刻拱進魏風林的被子裏,将自己裹成了一團幸福的壽司卷。

他哼哼,“長大好累。”

時光不可逆轉,只能追憶,兒時的歡快無憂是每個被生活重擔壓着肩膀的成人回不去的往昔。

“是啊。”魏風林坐在秋千椅上慢慢晃蕩,落眼手邊快要燃盡的煙,對這個總是說着自己會很快長大的小家夥聲音柔和道,“所以你可以慢慢長大。”

“可是我要變得比你高。”小妖魔做美夢似的說道:“這樣才能抱起你。”

“不需要你蹲下或低頭就可以看到你的眼睛。”

魏風林與對方隔着屏幕對視着,腦中突然響起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的遙遠聲音。

那道對于魏風林來說不再陌生的聲音,伴随着記憶沉緩地說:“你永遠不必向我低頭。”

在那個強者為尊的時期,低頭意味着臣服。

小妖魔絮絮叨叨地說着他想要長大的理由,“我可以上班掙錢養家,可以将盤子放到冰箱上層,可以追求你,換我照顧你。”

他說:“換我向你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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