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夢醒了

身上的重壓感随着燈光的再度熄滅而撤離。

被對方标記了滿身氣味的魏風林重獲自由後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洗掉那該死的味道。

當然最該做的事,是将他養的危險生物扔出去。

然而來不及等他做什麽,下一個眨眼間,他就醒了。

他以躺着的姿勢從床上醒來,吵醒他的是鬧鈴,以及枕着他胸口睡成一團,呼吸柔軟的小魏桀。

魏風林有那麽一瞬,想将昨晚的一切當成是夢,可身上的腥味,唇間的灼痛,都令他無法自欺欺人。

魏風林揉摁着撞擊後疼痛的額頭,神色陰郁地看向身邊依然酣睡着的家夥。

對方恢複成了人類男童的外形,雖然蜷縮着身體,從臉卻能看出與先前的區別,被碎發半遮住的五官棱角明晰了些,不再那麽幼化了,外在已然是副十一二歲的少年相貌了。

魏風林打量着對方腳底結痂的割傷,将被他抱住的手抽離,魏桀立刻驚醒了過來。

魏風林看了眼手機時間,揮開魏桀神向他的手,冷聲道:“解釋清楚。”

小妖魔身體受符咒烙印的影響,還未全然恢複,昨晚作妖時太過消耗體能,這會兒困得直晃,努力睜圓眼睛去理解魏風林的問題。

“你昨晚送那個人離開的時候,我也跟在你身後。”小妖魔用童聲的嗓音,說着驚悚的話。魏風林當時毫無察覺,那麽對方又是以怎樣的形式尾随着他呢?

細思極恐。

“我說過讓你在家等我。”魏風林頓聲道:“我之所以留你在身邊,原因之一就在于你說你會聽我的話。”

“是你先不遵守約定的。”

不遵守禁制會被反噬,這是驅使邪魔的代價。

魏桀執拗地說道,更想讓魏風林給他一個說法,“是你一再抛下了我。”

和邪祟講什麽道理呢?

“你如果将那種情形叫做抛下,我無話可說。”

邪魔懂得輕重權益,他并非不能理解,可他更清楚在魏風林的選擇中,自己是被放棄的那方。

兩人實際上在千年前就以立下此制約,只不過當時是單方面條款,當中并沒有那條不可棄他于不顧,這是狡猾的邪魔在魏風林失去此前記憶時,誘導對方加上的條件。

然而附加條件的實際意義,不過是卑微的挽留。

魏風林從昨晚的情形中,重新認識了眼前的非人類,他以陌生的目光打量着近前的家夥,“我清楚你不是一個正常的人類,但如果我在将你領回來時,知道你會變成昨晚那樣,我不會多管這個閑事将你留在身邊。”

這話令魏桀非常受傷,他抿着嘴角,一副委屈到快哭的表情,卻并沒辯解昨晚的情形是意外。

他道:“我本來就是那樣子的。”

魏風林聲音更加冷漠,“所以你一開始就是在作僞弱小,來博取我的信任和同情麽?”

以昨晚邪祟那副癫狂的樣子,魏風林有理由懷疑對方若不是因為無法長久維持那種形态,那麽他将以身诠釋飼虎為患的道理。

而先前妖魔要謀害人命的話,也并非嘴上逞能,若不是他的及時阻止,恐怕真的已經釀成大禍。

“我沒有,我很聽話了。”

哪怕被魏風林抛下,情緒失控,他依然有着他的自控,他多想掐斷魏風林的頸骨,多想嚼碎魏風林的指節,多想咽下魏風林的舌頭,喝空他的血,剔食他的肉,那是他作為惡的本能,他有那麽多的想,唯獨選擇了不想,不想魏風林再受到傷害。

“你身上被別人弄髒了,我只是想幫你弄幹淨。”魏桀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變小後情緒脆弱又玻璃心,聲音哽咽地解釋,“我先前說過我很快就會長大,我沒騙你。”

“你少在這裝可憐。”

小妖魔看着更可憐了,眼淚含眼圈地抽噎了一聲,摸着心口,“我沒裝,我這裏難受。”

魏風林的記憶還停留在昨夜與妖魔的對峙中,眼下卻以身處尋常醒來般的早晨,他對于場景陡然的切換仍有疑慮,“昨晚的一切是夢嗎?”

卡詞的小妖魔沉思後糯聲道:“都有。”

昨晚的一切存在于現實和夢境之間。

魇祟是迷幻人心的意思,他是存在于意念中的幻象。夢境與現實不過是意識認知下的真實,現下的真實亦有可能是倒亂意識下的“莊周夢蝶”。

魏風林沒心情深究什麽真假虛實,他只知道他再耽擱一會兒就要迎來真實的遲到與工資的縮水了。

魏風林收拾起床,小魏桀默聲不響地跟在他的身後,腳底被瓷片劃傷的創口在地板上落下帶血的腳印,他卻渾然不覺痛似的,察覺到弄髒地板後,穿上了拖鞋。

魏風林餘光看到近前小禍害突然違背人類生長定律,長大了幾歲的外貌,心中更加煩亂。

因為負面磁場的催化拔高了個頭的小妖魔,身高長到了魏風林的胸口處,和魏風林對視時依然需要仰頭,他感受到魏風林不佳的情緒,垂下眼睫,低落道:“你別讨厭我。”

昨夜一遭,心裏很難不産生芥蒂,魏風林再度産生了送走對方的想法。

小妖魔可能察覺到了,可憐巴巴地嗚了一聲,吸了吸鼻子,身上又有降溫的趨勢。

饒了他吧,魏風林三觀被魔幻現實摧殘得有點瘋。

玄關處的狼藉已經被收拾幹淨了,将鞋子按顏色去排列這樣的整理手法不是魏風林會做的事,所以昨晚是這家夥将他帶回到床上,并整理了屋子?

然而不論是宛如一個變态般赤裸身軀頭上長角的大妖,還是短手短腳人類外觀的小妖魔,努力打掃衛生的畫面都過于好笑了。

感性說服了理性,魏風林态度肅然地說道,“再以那種形态作亂的話,我不會再留你。”

這個作亂的範疇可太廣了,小魏桀垂着頭細數自己昨晚的“罪行”,不過他并不覺得自己做錯,只因被魏風林反感而難過。

魏桀腳下的毛絨兔子拖鞋之前穿着有些大,現在卻有些小了,一小截白淨的腳跟露在外邊,使得拖鞋邊緣的血紅更加紮眼。

“今天沒抱抱。”魏風林避開魏桀伸向自己的手,“回卧室去,腳上受傷沒事就不要下床了。”

魏風林話音還沒落下,面前的男童就頹軟地栽倒在了他懷裏。

魏風林緊張地将他接住,然後發現這小崽子只是因為太過疲憊而睡着了。

真是個祖宗。

魏風林憤憤地在對方的臉上掐了一把都沒給人掐醒,最後只得自打臉,将那小崽子抱回到了床上。

結果魏桀卻在魏風林将他放下的瞬間醒了過來,那雙眼清明不複困意。

魏風林以為自己被這小崽子耍了,又在對方的另一邊臉上掐出一塊紅印。

魏桀很親昵地蹭魏風林的手,“你不在,所以醒了。”

“我剛剛做夢了。”魏桀開心到眼睛都彎了起來,“夢到你了。”

魏風林深表懷疑,“你才睡幾分鐘。”

“因為我每時每刻都會想着你。”

他就是夢與虛無的化身,而先前因為被困束在夢境中,所以他無法做夢,他連在夢裏見魏風林一面都做不到。

“你在夢裏比現實中對我要好。”魇祟為自己織了場美夢,他夢到了昨晚。

“在夢裏你選擇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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