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不見啦
魏風林自上次被這個崽子推倒在沙發上,使出全力也沒将對方推開時,就意識到今時不同往日了。
他家的奶狗已經長出可以吃人的獠牙了。
魏風林在魏桀脫離幼年形态之後,第N+1次提出分床。
這次的态度因為危機意識的産生分外堅決。
魏桀抱着魏風林的枕頭,眼淚含眼圈,“之前都是在一起睡的,我不要跟你分開。”
“之前是之前。”魏風林讓出了主卧,自己睡客房,再度搬出長大獨立的萬能句式。
“憑什麽長大了就不能在一起睡,長大了才更應該睡在一起。”
這話不對勁,是魏風林想的那種不對勁。
魏風林颦眉,首度正視他先前一直回避的問題。
他與魏桀之間的關系。
魏風林最早收養這只非人類時,對方不過是只軟糯無依靠的小崽,一切都在他的可控範圍內,可他低估了非人類逆天的生長速度。
魏風林打量着近前的家夥。
對方的身量介于少年與青年之間,還未完全抽開的骨架松竹般高挑,卻不纖弱,即便是人類樣貌時的存在感與力量感都是不可忽視的,以至于在走神的魏風林的旁邊晃蕩時,總會令魏風林産生家中進了危險份子的警惕感。
危險份子慣會用示弱來讨得魏風林降低警惕。
他将下巴埋在懷抱中的枕頭裏,刀鋒般淩厲的眼睑線條垂出低落的彎弧,對他的注意力便不由被那雙充溢着憂郁情緒的眼睛所吸引。
魏風林曾采訪過這貨長大後為什麽還那麽多眼淚。
對于自己是個哭包這件事,妖魔的答得自然:“惡是負面情緒的集合,悲傷是負面情緒的一環,流淚是負面情緒的宣洩。”
然而邪神雖然生于罪惡,悲傷環伺,卻并非生來如此。
“我原來不會哭,是在你離開後才學會的。”
“是你教會的我。”
魏風林第N+1次懊惱,自己上輩子可真是造了大孽,外加缺了大德了。
上輩子的德行透支了,所以這輩子被找上門了。
他好吃好喝地供着家裏的這位祖宗,但原則上的問題卻有着他的堅持。
魏風林剛剛情傷一遭,一直以來以養孩子的心态照顧着對方,何況這位祖宗又是個非人類,他必須要在一切不可控之前拉起警戒線,板正二人之間的關系。
分床勢在必行,魏桀萬般不願意,哭得鼻尖通紅,眼淚直串珠子,“我不要。”
魏風林內心嘆氣,捧着魏桀的臉用紙巾幫他擦去眼淚,将人牽手領回主卧。
魏風林摸了摸他變成異瞳的眼尾,語氣盡量溫和道:“ 怕黑的話就開着閱讀燈睡。”随即在妖魔滿懷希翼的目光下,狠下心用命令的形式,讓他獨自留在這個屋子。
當媽的給孩子戒奶時也不過如此了。
魏風林将門預留出一道縫隙,在他離開前,隐約聽到屋內的邪魔以非人的語言出聲呼喚。
虛無缥缈的聲音,遙遠的像傳聲自另一個世界。
是魏風林已經熟悉的韻調,是他前世的名字“不破。”
門縫內,主卧的燈轉瞬熄滅了。
魏風林躺在客房的床上翻來覆去地烙餅。
他睡眠質量算不上好,入睡困難,心事重的時候更甚,在收養小崽之前一向是在輾轉思慮中過夜的。
明天要去家具供應商那裏拿張舒适點的床墊。
魏風林亂想着。
不知道他家祖宗睡了沒。
今晚哭得那麽傷心。
魏風林将掌心覆在枕頭上被他家孩崽子淚水打濕的地方,嘆了聲氣。
沒想到分床後,反倒是他極不适應。
小妖魔從小在床上就很乖順不吵鬧,就連與他依偎都像搬家的蝸牛一樣,悄無聲息地向他貼近,身上自帶夢境助眠BUFF,如果不是時光不長情,魏風林是願意與那家夥相伴共眠的。
時針晃晃悠悠地走了一格,魏風林卻還未能如願入睡,他沉靜了會兒,擔心魏桀有沒有乖乖睡覺,擔心魏桀是否蓋好被子,于是輕手輕腳地來到了主卧門口。
他放輕動作将預留的門縫推開,室內的冷意随之大幅度向外滲透,屋內窗簾遮蔽,有種深邃空洞的黑。
死一般的寂靜。
直覺是一種很微妙的感應,魏風林在不安感的催促下打開了卧室的燈。
被褥有些淩亂地平鋪在床上,而一眼能看遍的卧室裏卻并沒有人。
“小桀?”
魏風林幾步走進卧室裏環顧四下,在衣櫃等可以躲藏的地方尋找,“人呢,快出來。”
屋中依舊安靜,魏風林只聽到了自己過速的心跳聲。
客房離門口較近,屋門依然是反鎖的狀态,魏風林沒聽到有人開門的聲音,他唯一能确定的是,對方沒有出過屋子。
“魏桀!”魏風林用上了命令的語氣,“趕緊出來。”
他腳步倉促地從卧室尋找到客廳,翻遍了家中每一個能躲人的地方。甚至将長大的妖魔已經躲不進去的裝着髒衣服的衣簍倒翻在了地上。
熟悉的屋子,熟悉的家居擺設,卻沒有熟悉的聲音回應他。
他兜轉一圈又饒回主卧,地板上屬于另一人的拖鞋維持着先前被甩掉的樣子翻在地上,晚風順着窗臺縫隙将窗簾微微掀起。
魏風林呼吸窒住,神經緊繃地打開窗戶,向樓下看了一眼。
夜色依舊寧和,萬幸。
只是被他尋找的人不會熱切地給他回應了。
憑空消失。
是啊,那個家夥就是憑空出現的。
魏風林伫立在最後和對方分別時的床邊,懷着渺茫的希望掀開了被子。
床上只有一個毛巾疊成的小熊孤零零地躺在床上。
這是先前魏風林在魏桀還小的時候折給他玩的,被那小崽子當成寶貝似的,每天睡覺時都要放在枕邊。
魏風林隐約想起分別時,妖魔喚的那聲“不破。”
所以。
魏風林牽着小熊的兩只手,“你不要這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