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躲起來

既于夢中相識。

魏風林知道該去哪裏找他家離家出走的孩崽子了。

他直到天光快要破曉時才念着魏桀入睡,然後重回到了當時相遇的夢境裏。

入目是一片殘破的白。

這夢境原本已經坍塌了,現下被重新修補了起來,因為修補的力量過于薄弱,夢境的邊緣不斷被虛空腐蝕,又被執拗地構建起來,斑駁脫落的白色像是凜冬時鵝羽般的雪,魏風林伸手接了一下,卻什麽都沒觸碰到。

他踩着傾斜的落腳點,向不遠處的人影走去。

那人抱着手臂蹲坐在殘破的陣法中心,似是感應到了魏風林的接近,微微擡了下頭,又将腦袋埋進了臂彎裏。

皮膚是白的,頭發是黑的,沒颠倒過來,身上穿的也是先前那件居家的短袖,是他家的孩崽子沒錯了。

小祖宗如今遵紀守法,五講四美好青年,不至于再被關押起來,而且看他一副自甘将自己種進地裏的樣子,顯然是故意藏到這裏來的。

或者說是躲,獨身一人躲進了這個曾經将他困束千年的放逐之地。

地面上的陣法不知以什麽畫就,有種令魏風林不适的邪性,魏風林頓了頓,還是在妖魔的近前席地坐了下來。

魏風林用小熊碰了碰魏桀的胳膊,妖魔伸出一只手将小熊接過來,揣進懷裏,卻依然深埋着腦袋,只給魏風林看發旋。

因為他家孩崽子玩失蹤而動的火氣在見到對方之後,又消了怒意。分明是在夢裏,魏風林卻有種真實的疲憊感。

“發現你不見了之後,我很擔心你。”

妖魔将話語直接傳到魏風林的腦海裏,這樣就不會被魏風林聽出他聲音裏的哽咽,“你不再需要我了。”

不再需要他的庇護,甚至不再需要他的愛。

他道:“現在的我對于你來說不過是個無關緊要的負擔。”

“我沒将你當成過負擔。”魏風林嘆聲,“雖然有時你很纏人,但是多數時都很乖,現在還會幫我晾洗衣服,整理房間,有幫到我的忙,我跟你相處多數時都是很愉快的。”

魏風林提起笑意,在妖魔的腦袋上揉了揉,“學會用成語了,值得表揚。”

魏桀擡起一雙泛紅的眼,眼中卻并未因為魏風林的話重新燃起希望,“可是你不喜歡我了。”

他将魏風林細細打量,收斂了情緒,忽而笑道:“不過沒關系。”

“忘記無所謂,不想記起我們先前的記憶也無所謂,我會讓你重新接受我,重新喜歡我,重新愛上我。”

千年的苦怨離別都沒開解的執着,又怎會輕易善罷甘休。

如魏風林對他所說,他需要學着适應。但适應這種落差也是需要時間的。

尤其魏風林對他日漸疏遠。他可以理解,但難以承受。

悲傷到一定程度時的感覺是痛。

人類的承受能力太脆弱了,凡化的邪神總是難以對情緒進行自控,魏風林越是與他劃清界限,他自控力的壁壘就越薄弱。

他想徹底占有對方,想吞吃對方,想将他所感觸到的痛施加給他痛楚的源頭。

但他不想做出喪失人性的事情,不想讓現在的魏風林看到他血腥殘酷的一面。

邪神選擇了不想。

妖魔的眼瞳在獸與人之間切換着,自控着暴戾的破壞欲,低聲,“你先走吧,我一個人在這裏冷靜下。”

與妖魔相處久了,這次入夢倒是能輕度地共情到對方的負面情緒了。魏風林沒有留他家崽子獨自散發怨氣,沉靜了會兒,用上了哄孩子時的語氣,“你不跟我回家嗎?”

妖魔聽到回家這個詞,眼一眨,又掉起了金珠子,用聲音回道:“天亮後我就出不去了。”

先前他家祖宗大肆作祟時,确實都是在晚上。

沒有黑夜作為媒介之後,這會兒真的被關禁閉了。

真是既會賣可憐,又是真可憐。魏風林無奈地想。

還好考慮到分床睡可能會被鬧,特意選了白天時放假的周末。

“只有你自己記着是不太公平。”魏風林陪同對方席地坐在這個白茫茫的空間,回望着妖魔的眼,輕聲,“給我講一講我們之前的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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