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這裏,挖開

第一附中這次考試特別難, 很多家長都知道自己的孩子剛經歷了一次如同行刑般的月考。

邱芳芳雖然知道自己的一雙兒女成績一般,但還是心疼他們考試受了累,正好周六這天她休假, 便想着帶兒女出去逛逛順便買幾件入秋的衣服。

不過她的這個計劃注定要泡湯。

“什麽?又要出門?”飯桌上, 邱芳芳滿臉驚訝地看着對面細嚼慢咽的女兒,她好像有很多話要說, 糾結了好一會才有些擔憂地問道:“時茵啊, 你這幾周好像每周末都出去,能不能和媽媽說說你去幹什麽了?媽媽有些擔心。”

這時,楊志華也緊張地放下筷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女兒。

自從他們倆口子收下了那兩萬塊錢以後,愈發覺得自己無能, 竟然還要女兒來補貼家用。他們家有些錢的時候沒用在虞時茵身上, 落魄了卻是虞時茵來接濟,越想他們就越覺得對不起孩子。

虞時茵在某方面的能力他們大概知道了點, 但同時他們也怕孩子走了彎路又或者被人騙了。畢竟他們自己完全不了解那個圈子, 更加沒法幫助她。

看他們擔心地都快吃不下飯了,虞時茵想了想,還是解釋道:“是伍道士上次說到過的段家找我幫忙, 只是去看看那塊地有沒有問題, 不管我能不能幫他們解決問題都不會對我有什麽影響,你們不用擔心。”

虞時茵很少和別人解釋自己的事, 但她能真切地感受到楊家父母的關心,相處地越久,她越覺得他們開明,愛孩子。她挺喜歡這樣的相處方式。

不過段家給的報酬她沒說,八字還沒一撇的事, 說了他們現在大概不是擔心而是驚恐了。

“段家的地?那不就是你爸爸之前工作的地方嗎?”邱芳芳皺着眉頭,不認同道:“不行,那裏太邪門了,你不能去,萬一出點什麽意外你讓我和你爸怎麽辦?”

“我也不同意。”楊志華是親眼見過自己的工友是怎麽受傷的,此時他也顧不上吃飯,極力阻止:“他們段家為了防止意外的發生都停工了,時茵你不能去。危險,太危險了。”

這是虞時茵來了楊家以後第一次被阻止行動,之前不管她做什麽楊家父母都很少過問,只要她能準時回家,他們便不會限制她外出。

想到他們是關心自己,她也不生氣,只是耐心地協商道:“我已經答應段總了,我不能言而無信,而且他一會就會派人來接我,你們放心,我不會有事的。”

“段總?是不是上次和伍道長打電話的時候很兇的那個?”邱芳芳一下子就抓到了重點,怕她忘了段陽東德行似的強調着問:“是上周六罵你們是神棍,要拔掉伍道長胡子的那個?”

虞時茵有些無奈地“嗯”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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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真的是那個一點都不尊重人的段總!

“那我就更不能讓你去了!”邱芳芳一拍桌子,表情氣惱:“我上次聽伍道長打電話就覺得那個段總人品不行,兇巴巴還不講道理,你去了要是被他罵了打了怎麽辦?我不允許。”

楊志華很認同地點頭,連連道:“你媽說得對,爸爸也不希望你去。”

他們家是窮,但是人窮志不短,他不希望女兒去接觸那些人,他的女兒還這麽年輕。

倆口子一唱一和,虞時茵一時間竟是想不出用什麽詞來解釋辯駁,她苦惱地皺了下眉頭。

“爸,媽……”她喚了聲,卻不知道該怎麽溝通。她沒有這方面的經驗。

見她這麽為難,邱芳芳終是不忍。

她猶豫了好幾秒,還是退讓了半步,用商量的語氣道:“要不你帶上你弟弟?有他在我們也稍微放心一點。”說完她還提高音量強調:“反正我們是不會允許你一個人去冒險的!”

她話音落下,楊息寧也期待地看了過來,語氣堅定地保證:“我有空,可以跟去保護你。”

哪怕知道虞時茵能力不凡,他還是會和父母一樣擔心她。

被關心包圍的虞時茵:“……”

她不認為自己會出什麽事,但看着身邊三個人堅定的眼神,她終是不想讓他們太擔心,便點了頭。

邱芳芳這才滿意,只是還有些小遺憾。

“媽媽已經很久沒給你們買過衣服了,本來還想帶你們好好逛逛呢。”

虞時茵回頭看了眼牆上的鐘,溫聲安慰她:“總會有機會的。”

只要錢到位,想怎麽逛就怎麽逛不是更好?所以為了掙錢,現在還是先委屈一下媽媽吧。

——

虞時茵和段陽東約的時間是一點,十二點半段家人便到了她家樓下。

不過虞時茵沒想到的段陽東竟然也來了。

段陽東打出生開始就沒見過這麽破爛的小區。他剛開始聽到虞時茵說出自己沒聽過的小區名時還以為是什麽稍微小一點沒名氣一點的地方,誰知道竟是這樣的貧民窟,拆遷都拆不到的小破地方。

每一棟房子看起來都像危房,牆上的漆掉了一大半,看起來非常磕碜,綠被不知道多久沒有修剪,枯萎的也有,長地橫七歪八的也有。最讓人震驚的是小區的路,竟然只堪堪容得下一輛車通過,稍微不慎還有可能蹭點車子幾塊漆。

看着這樣的環境,段陽東心情複雜的同時又開始打心眼裏地佩服虞時茵。她并沒有因為家裏的條件自怨自艾,相反的,她沉着冷靜、眼界很遠,并且很有自己的想法。

這樣年輕又聰明的女孩子他沒見過第二個。她和他調查的資料完全不一樣,要不是長着一樣的臉他都懷疑她是換了一個人。

段陽東到了以後便耐心地等在樓下,心中正感慨時看到虞時茵下來,他面上肉眼可見地一喜,大聲招呼:“大師!在這裏!”

楊息寧跟在虞時茵身後,聞言也是懵了一瞬,下意識地重複:“大師?!”

他聲音不小,段陽東立馬注意到了他。

“這是?”段陽東看着楊息寧那張稚嫩白皙的臉,疑惑地看向虞時茵:“這就是大師你的弟弟?”

虞時茵點點頭,口吻淡淡地道:“我父母不放心我一個人,我弟弟和我一起去沒問題吧?”

她在詢問,然而段陽東一點也不覺得她是在商量,她分明只是通知自己一下。無奈,他只能點頭:“當然可以,你們快上來吧。”

楊息寧長這麽大沒坐過豪車,沒想到一坐就是最新款的邁巴赫,不過他只在心中震驚了一下,面上依然是呆然不茍言笑的樣子。

段陽東被迫挪到前排,他從後視鏡偷偷打量了後排兩人一眼,心想,不愧是姐弟,板着臉的樣子都這麽像……

段家那塊地皮在偏市中心一些的地方,車子開了半個多小時才到。

“大師,到了。”段陽東率先下車,很紳士地幫虞時茵打開車門,把人工地裏請:“接下去的事就拜托你了。”

這是一塊很大的地,一看就是花了不少錢,最關鍵的是這裏風水極好,虞時茵大概地掃了一眼,只看到這麽一大片地上面浮着一層淡淡的粉霧。

這是這塊地的運,這麽大的面積還能有這麽粉的運着實不易。

看虞時茵什麽都不做,光用眼睛環顧每一塊地方,段陽東忍不住出聲問:“大師你……不需要用些工具嗎?”

虞時茵淡淡搖頭,繼續看,看起來神色很是認真。

段家請來的這麽多個風水先生裏,就連伍永仁這麽個道行頗深的都用了祖傳的羅盤,其他人更不用說,羅盤、立極尺、尋龍尺、八卦鏡之類的東西能用的都用上了,而虞時茵是唯一一個什麽都不做的。

雖然一直在心裏告訴自己虞時茵是大師,段陽東還是忍不住試探地問:“那大師看出什麽異樣嗎?”

虞時茵收回目光,繼續往裏走,順便回道:“沒有異樣,這塊地風水确實很好。”

如果是沒發生事故以前段家人肯定想聽到這句話,然而現在聽到這話,段陽東卻開心不起來,風水好這句話,其他人早就說話了。

“看起來這裏确實沒問題。”段陽東這麽說着,臉上的笑意卻斂了下來。

就在這時,身後又傳來幾道匆匆的腳步,幾人轉身看去。

段旭川這個大忙人竟然也抽空過來了,身邊還跟着他的紅毛兒子和一個看起來像助理的斯文男人。

段旭川還是第一次見到虞時茵,在看到她的臉時,他眼中閃過驚訝,不過他并沒有以貌取人,反而對着她點了點頭,不帶任何輕視地詢問:“大師,這塊地風水真的沒問題嗎?”

看來是聽到虞時茵和段陽東的談話了。

段旭川氣勢很強,他久經商場,一雙眼睛像是能把人從裏到外看穿,在他面前很少人能徹底隐藏自己。

虞時茵淡定地和他對視,沒有一絲慌亂地道:“這塊地有沒有問題你們其實也是知道的吧,風水這方面伍道長比我懂的多。”

她的态度不卑不亢,年紀輕輕竟已經如此沉穩,段旭川不禁有些欣賞她。

站在他身邊好一會沒說話的段七誠此時終于忍不住了,他冷冷地哼了一聲,嘲諷地看着段陽東,指桑罵槐:“二伯,我就和你說了她什麽都不會,你怎麽就是不信?随随便便學着其他道士說一句風水好就可以被稱作大師了?您要不也這麽叫我一聲,我能給你說十句風水好,您要是嫌不夠一百句也可以。”

段陽東:“……”

段陽東差點被他這個侄子氣地半死,還沒能等他反駁一句,跟在虞時茵身邊的楊息寧就先忍不住了。

他上前一步,緊緊地把虞時茵護在了身後,接着他瞪像段七誠,惡聲惡氣地道:“段七誠你說話注意一點,是你們段家人求着我姐來的,聽說我姐不答應你二伯還求到學校去了是吧?怎麽現在我姐看出這裏沒問題都得被你這麽說,你們段家就是這麽過河拆橋的嗎!”

“你他媽說誰過河拆橋!”段七誠炸毛的紅發好像翹地更高,正欲上前掐架,後腦勺卻被段旭川用力地甩了一巴掌。

“啪”地一聲響,震驚了段陽東,更是震驚了腦袋發懵的段七誠。

段七誠只覺得腦袋嗡嗡地,愣了好幾秒,他像個機器人一般緩緩地轉頭看向段旭川,神色震怒又帶着微不可見的委屈。

“爸!你打我幹什麽!”他控訴。

段旭川眼神都沒給他一個,只是毫不怠慢地看着虞時茵,認真地問:“看來這裏的風水真的沒問題,大師你還要看看別的嗎?”

“爸?”

“大哥?”

段七誠和段陽東都傻住了,他們搞不明白段旭川這是什麽意思。

虞時茵不是已經說了這裏沒問題了嗎?既然沒問題還要看什麽,再看朵花出來嗎!

段旭川懶得和這兩個蠢貨解釋,他看着虞時茵,努力地表達自己的友好。

虞時茵則安靜地垂着腦袋,看起來像是在認真思考這個問題。

在段旭川覺得她就要拒絕時,她終于慢吞吞地擡了頭,不鹹不淡地答應了下來:“那就再看看吧。”

這裏風水好位置好,虞時茵還挺想拿到段陽東承諾下來的那套房子的。

“姐!”楊息寧直皺眉,恨不得立馬把虞時茵拖走,他抓着她的手臂不滿地直搖頭:“我們回去吧!他們都這麽說你了!”

“沒事。”虞時茵淡定地笑了笑,擡手輕輕摸了摸他的腦袋,安撫炸毛的貓咪似的:“就看看而已。”

“對,我相信伍道長推薦的人絕對不是騙子,只是看看。”段旭川表情一松,終于真誠地笑起來,“那就麻煩你了。”

虞時茵氣定神閑地點了點頭,并不覺得他這是吹捧,她再次看向工地,要求道:“帶我去看看那些工人出事的地方。”

“行。”段旭川點頭,給身邊的斯文男,也就是他的助理使了個眼色。

虞時茵一直以為工人出事的秘密會在他們出事的地點,然而等她在每一個出事地點停留卻什麽都沒發現的時候,她知道自己的方向錯了。

出事的工人有四個,一個掉下高架,因為架子還算低才保住一條命,一個在攪和混泥土時手竟然被卷進機器,雖然被拽出來快保住了手臂,但造成了粉碎性骨折,還有一個在工作時被從上面意外掉落的石塊砸了頭,幸好有安全帽才沒有頭破血流,不過也造成了比較嚴重的腦震蕩,最後一個就是那個傷了腿的。

這幾個工人的出事地點分散在工地不同的角落,在這幾個角落,虞時茵沒發現任何問題。

虞時茵有些沒了頭緒,這塊地肯定有個地方出了問題才會這麽頻繁地發生事故,但是是哪裏呢?這裏這麽大她不可能每個地方都走一遍。

她皺着眉頭,在最後的出事點來回徘徊。

不同的工作地點,從事不同的工作,這之間有什麽聯系呢?她垂眸思索,腦中有什麽快速閃過,她卻抓不住。

虞時茵什麽都說不出來卻帶着段家人到處走了半個小時,本來應該好好享受周末的段七誠突然撂挑子不幹了。

他擡手擋着太陽,用力踹了腳碎石頭以示不滿,接着語氣不善地質問道:“虞時茵你到底看出來什麽沒有!我他媽要回去了,我真是傻逼了才會跟着你在這裏浪費時間。”說着他又是一陣煩躁,提議:“要不然我給你點錢就當是今天的工費了吧!”

他有些崩潰,段家少爺養尊處優,什麽時候在工地這種塵土飛揚的地方受過這種累。

眼看着段旭川又是一個瞪視,嚣張地沒邊的段七誠臉色一苦,立馬投降地捂住自己的腦袋,狠着聲音求道:“我不說了行吧!我去那裏坐着休息會總行吧!”

說着,他就朝着距離這裏幾百米的一排長椅走去。

虞時茵循着他走的方向看過去,在看到那排長椅時,她眸光一黯,腦子飛快轉動,接着像是抓住了什麽似的“蹭”地一亮。

她毫不猶豫地跟着段七誠走了過去。

她找到了另一個線索,那就是休息用的長椅。

在這個工地有兩處地方有長椅,一個是最外面,靠近下車的地方,還有一個就是段七誠要去的那一處。

工地建築從裏到外,工人能在近的地方休息自然不會去外面,而那些受傷工人唯一的相同點就是經常在長椅處休息。

所以,長椅那邊可能有不一樣的東西!

能抓住這個線索,虞時茵不知道該不該感謝段七誠這個蠢貨了。為了盡快知道自己想的對不對,她小步跑了起來。

“我靠!”看她突然超過自己,段七誠臉色一黑,低聲道:“虞時茵你是有什麽毛病嗎!跟着我幹嘛,你這人怎麽陰魂不散的!”

緊緊跟在後面的楊息寧面色一臭,差點忍不住擡腿踹人。

“你不會也要去那裏休息吧?”看她跑去的方向,段七誠語氣更懊惱,帶着深深的不耐煩:“你放過我吧,我不過是想去那裏坐會兒!”

他逼逼叨叨的聲音在身後不停地傳進耳膜。

虞時茵懶得搭理他,反而加快了步子。

長椅大概有兩三米,分成兩排,這塊休息的區域大概占了二十來平米,剛一靠近虞時茵便察覺到了異樣。

她眸光一頓,定睛看向這片土地。

她身上深紫色的氣運本是安安靜靜地包圍着她,然而越靠近,最外圈偏淺一些的霧氣竟是像受到侵犯似的晃了晃,不明顯,卻沒逃過虞時茵的眼睛。

這塊地上的氣霧遠看與其他地方并沒有差別,然而等走進了她才發現這裏其實有着大問題。

這裏的淺粉色氣運像是被一股不明力量打亂,有些甚至被頂到了高出地面不少距離的空中,但是因為這塊面積太小她剛才才一直沒注意到。

能擾亂氣運的只能是厄運或者陰氣,但這裏沒有黑霧,看來是有其他什麽東西把這些厄運藏了起來,又或者是隐藏了厄運的黑色,只是不知道這能隐藏厄運顏色的又是什麽絕世寶貝。

虞時茵突然有些期待,連向來平靜的眼神都熾熱了些。

其他人很快追上來,他們雖然看不出來這裏有什麽不一樣,但看到虞時茵恍然的表情,幾個人立馬知道事情有了結果。

“大師,是這裏有什麽陰晦嗎?”段旭川表情嚴肅,但他略不穩的聲音暴露了他激動的心情。

段旭川何其聰明,一下子腦中有了大概的猜測。他并不懷疑虞時茵是在騙人,相反他覺得自己是真的找對人了。

虞時茵沒有回他他的問話,她不動聲色地動了動手指穩住了在場幾個人身上的氣運,以免他們自身氣運受到波動。

接着,她擡腿開始尋找,她順着長椅橫着的方向一排一排地走,走一排豎着往後邁一步,她的腳步呈s型,走完一遍後,她有了比較明确的目标點。

站在外邊的幾個人看着她的舉動不明所以,但又下意識地覺得她是在幹正事。

于是他們老實地站在旁邊,不敢随意進去,也不敢出聲打擾她,甚至連呼吸聲都放慢了一些。

段七誠努力告訴自己虞時茵不過是裝模作樣,但看到他爸和他二伯緊張的模樣,再看看虞時茵認真細致的樣子,他突然有了另外的想法。

她不會真的有點其他的本事吧?但是以前怎麽沒聽說過這些呢?

在其他人還在思緒萬千之時,虞時茵已經回到了第二排椅子的偏中間位置,她停下腳步,用鞋尖在半濕不幹的土地上踢出了一個小凹槽。

在段旭川和段陽東期許的目光下,她指了指自己正下方的小凹面,慢條斯理地道。

“這裏,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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