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玉镯誤
“讒言?你們還敢說自己不曾私自出過宮嗎?”劉欣早已料到太子妃絕不肯輕易服罪,便用手比劃出“六心”暗語,然後問她:“那這個手勢的含義,太子妃,你也想否認說自己根本不知道?”
卉雲擡頭見了,吓得魂不附體,一言不發地匍匐在地。傅黛君見劉欣一語道破自己跟蹤他至銀杏林之事,并不顯得過于驚訝,只是淡淡地問:“是董賢那個賤人告訴殿下,臣妾帶着卉雲跟蹤您至銀杏林,聽見你們在林中說的龌龊言語,行的不堪舉動了嗎?”
“你終于親口承認曾經跟蹤過我了?”劉欣至此終于弄明白,為何自己與董賢私下約定的暗語手勢,會被歹人利用來實施誘騙行兇,原來問題果然出在太子妃這裏。
“那日如果不是臣妾跟蹤殿下至銀杏林中,又豈能親眼見證殿下對那賤人柔情蜜意,百般讨好,又豈會相信殿下疏遠臣妾的真正原因,竟是為了一個男人呢......”傅黛君兩眼含淚,楚楚可憐地望着自己的丈夫問道,“殿下您自己說,您對臣妾如此冷淡,是不是因為那賤人?”
“我與星辰相識相知,是在娶你為妃之前。同你成親以後,星辰不願我成為一個對妻子寡恩的小人,所以一直對我謹守界限,再未做過越矩之事。他親口告訴我說,他甘願見我娶妻納妾、生兒育女,至死不再與我肌膚相親......”劉欣見傅黛君梨花帶雨,心有松動,也顧念起夫妻情分,口氣緩和了不少,對她說:“我與你雖有夫妻名分,但總歸是出于家族聯姻的考慮,遠非兩個情投意合之人終成眷屬。于我而言,如果可以自由選擇,我寧願這樁婚事不成,免得害你一生,也誤我一世。”
“殿下好糊塗啊,居然對那個賤人信口胡謅的輕浮之言如此深信不疑......”傅黛君苦笑道,“他說願見殿下娶妻生子,不再與您親近,無非是欲擒故縱,讓殿下心裏更難割舍便了。常言道,恩寵恩寵,沒有恩哪兒來的寵!殿下千萬不要叫賤人的花言巧語給騙了......”
“太子妃,你誤會星辰了,他不是那樣的人。”見傅黛君仍在誤會自己心愛之人,且口口聲聲賤人賤人,劉欣心中自是不樂意,強忍着怒火道,“還有,往後不許再叫他賤人......”
“看來殿下真的是被這個賤人迷了心竅了,全然聽不進臣妾的忠言......”傅黛君像是沒有聽見劉欣的警告,仍我行我素地以“賤人”二字稱呼情敵。
“我已經說過了,不許再叫他賤人!”劉欣太陽穴青筋暴起,雙拳緊握。
“如今殿下眼裏只有賤人,哪裏還有臣妾?”傅黛君全不把劉欣此刻的盛怒放在心上,索性直起身來,貼到對方近前,挑釁一般哂笑道,“這賤人不是喜歡向殿下告狀嗎,那臣妾賞他那一記耳光的事,一定也都跟您彙報過了吧?”
“什麽!你還打了他!”劉欣聞言,氣得兩眼三昧真火迸射,擡起手來懸在空中,貌似就要落在傅黛君面頰之上,“你竟敢打他,你怎麽敢!”
劉欣幾乎挨着對方側臉的手掌,最終也沒有做完扇耳光的動作。他遲疑半晌,理智戰勝了情感,緩緩垂下手,潇灑地嘆息道,“我劉欣從不打女人,現在不會,今後也不會。”
“別人都說,夫妻之間,床頭打,床尾和......”傅黛君的眼淚終于順着下眼睑奔流而出,“臣妾倒情願殿下今天這巴掌當真落到臉上,起碼可以證明殿下當臣妾是自己的妻子......但殿下似乎連這點微不足道的體面都不願意留給臣妾......”
“你是太子妃,是受過良好家教的官家小姐,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你心中應該比誰都清楚。如果你氣不過我喜歡星辰,那你盡可以随時來抽我的耳巴子,由我劉欣替他領受便是,我對天起誓,絕不為此怪罪于你!”劉欣正色道,“但你不該打他,更不該雇兇殺人,找人為難他,甚至想要取他的性命......”
“殿下,難道在您眼中,臣妾真就如此不堪嗎?”聯想起剛才聽到的“殺人現場”字眼,傅黛君此刻總算弄明白劉欣這麽晚還闖進殿裏,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沖自己發難的真正原因了,原來是董賢遇險,對方将罪責歸到了自己身上。她是聰明人,即便再不滿劉欣對自己的态度,也不能枉認下不是自己做過的事,于是辯解道,“臣妾的确恨那賤人,恨他奪了夫君寵愛,離間殿下與我的夫妻情分,在銀杏林裏看到此人将自己的夫君玩弄于股掌之中,臣妾恨不得立刻殺了他。但殿下現在是太子,尚有皇上和皇太後時時監察,臣妾就算再蠢,再想動手,也要等到不至于影響殿下前途的時候,怎麽會在眼下什麽都還沒有兌現之際,冒險去做一件對你我夫妻二人有百害而無一利的傻事呢。您今夜不顧夜深露重,來臣妾殿中興師問罪,僅憑一只手镯,便一口咬定是臣妾指使卉雲所為,不給臣妾半點分辨的機會,難道就絲毫不顧念夫妻情分,猶豫過可能冤枉臣妾的清白嗎?”
“太子殿下容禀,這件事的确與娘娘沒有一丁點關系,娘娘從未指使奴婢雇兇,奴婢也絕對不曾去過殿下所指的殺人現場。至于何人冒名頂替戴着跟奴婢相似的手镯出現在殺人現場,奴婢現在還不能知道,但可以斷定,一定是有人或恨殿下鐘愛之人,或恨我們娘娘被冊封為太子妃,才渾水摸魚,想要坐收漁人之利,請殿下明鑒!奴婢所言,并無半點虛假,奴婢可以用全家性命擔保,若是日後查證真是奴婢所為,殿下大可命人滅掉奴婢滿門!”卉雲伏地叩首不止呼道,“萬望殿下念及與娘娘的夫妻之情,徹查此事,還娘娘清白!奴婢對殿下感恩戴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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卉雲一番慷慨激昂的護主之辭,多少對劉欣有所震撼。的确,不能僅憑戴着一只紫玉鑲金手镯的女人曾經出現在天王廟事發現場,便輕率斷定這個女人一定是卉雲。想要定太子妃的罪,或者更準确地說,想要找出試圖加害星辰的真正兇手,還需要其他佐證才行。思慮至此,劉欣的頭腦霎時變得更加冷靜,對自己之前先入為主地責備太子妃的言行心生悔意。
“此事本太子會徹查到底,若是太子妃真不知情,便非但不會教你蒙冤,我劉欣還會親自向你致歉。但若是太子妃真的摻和進去了,勸你及早出首,或許本太子還能不計前嫌,寬宥于你。至于星辰,本太子會盡快讓他入宮做我的太子舍人,你知道便是,無論這件事你做沒做過,我希望在星辰進宮後,你看在我劉欣的面子上,與他和平相處,別再将他視作仇雠......”劉欣訓誡完傅黛君訓誡,又轉而對仍跪在地上的卉雲道,“在事情尚未水落石出之前,本太子原不該作踐與你,你且起來吧。不過,你須将手镯取下,交給王将軍,他此時就在殿門口候着,你要老老實實将手镯如何得來,由何人制作之類的事情,詳細說與他聽,不可有所隐瞞。如果此事真與你無關,本太子自會還你一個清白!”
“謝殿下開恩!謝殿下開恩!奴婢必定将與此手镯有關的所以情報,一五一十地告知王将軍,助殿下早日查明真相,還娘娘清白!”卉雲朝劉欣不住叩首謝恩道。
“這樣最好。眼下已是二更天,太子妃早些休息吧。”劉欣說完,便轉身離開了。
卉雲從地上爬起來,取下手腕上險些令主仆二人蒙冤的紫玉鑲金镯,走到殿門口,見王獲果然在那裏候着,便在問過安後,将手镯交到對方手上,又向其詳細講述了镯子得來的經過。從卉雲的話中,王獲得知這只手镯的原材料是卉雲的家人從一販玉游商手中偶然購得,托城南一家叫做“金玉緣”的知名首飾作坊代為打磨成形,輔以花朵祥雲金邊鑲嵌而成。
“你去過天王廟嗎?”王獲在聽完卉雲的講述之後,問她。
“曾經聽人提過多次,但據說那裏鬧鬼得厲害,所以不曾去過。”卉雲漫不經心地答道。
王獲見卉雲在答問之際,神情自若,倒像是從來沒有在天王廟中出現一般,不免也對之前的預判産生了疑惑,心說難道真有人處心積慮地冒充太子妃的侍女,欲致董賢于死地?但這又與飛镖傳書之間有什麽關聯呢?
想到這一層,突然感到董賢被綁架一事變得更加撲朔迷離起來,牽連其中的力量隐藏極深,不光飛镖傳書之人身份成疑,若卉雲所言不虛,确實不幹太子妃的事,那真兇借李升、顏闖二人之手除了欲致董賢于死地之外,還要達到怎樣不可告人的目的呢?這種能夠事先全面窺知太子、太子妃和董賢三方動态的神秘人物,到底是誰呢?對于這些疑問,王獲無法回答,只好将從卉雲處得來的信息禀過劉欣,承諾明日沿着紫玉鑲金镯的線索先查查看。
“我又何嘗不希望太子妃是清白的。”劉欣聽完王獲的彙報,發自內心地盼着頂着自己妻子名分的女子從未對星辰下過手。唯有如此,自己為心愛之人鋪設的這條相守之路的起點,太子舍人的職位,才不至于從頭開始便荊棘叢生、兇險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