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昭陽殿狂瀾

“昭儀言之有理。來,你快坐到朕旁邊來,陪朕好好說說話。”劉骜聽從趙合德的建議,戀戀不舍地松開手,指示董賢速速繞過桌案降身至自己左手邊的空席上來。

“微臣不敢......”董賢情知天子此舉絕非好意,欲憑一己之力做最後的抵抗。

“愛卿不必拘束,只是你的長相酷似一位故人,朕忍不住想湊近點多看兩眼,聊以慰藉思念之情罷了。”劉骜急不可耐地誘導道,“你放心,朕斷不會傷害于你......”

董賢自知推脫不掉,索性趁着天子善念未泯之際乖乖聽話,再行察言觀色,随機應變。

戌時一刻(晚上八點半)。未央宮,太子殿。

劉欣在長樂宮內長信殿見過皇太後王政君後,領着王獲趕回未央宮內太子殿。剛進殿門,便開始滿殿裏搜尋太子舍人董賢,等到千呼萬喚也不見對方蹤影時,已有殿中宮人誠惶誠恐地湊到跟前禀報,将劉欣在長信殿期間太子殿發生的變故一五一十地對主子說了。

劉欣一聽心愛之人被天子劉骜召去昭陽殿,心中頓感七上八下,一刻也在殿裏坐不住了。于是顧不得董賢托之前宮人傳話讓自己靜候依人歸來的囑咐,邊朝王獲喊了一聲“孔雀你先回去休息,我去一趟昭陽殿”,邊快步走出太子殿,三兩步踏完殿前臺階,便朝昭陽殿方向急行而去。

“殿下,皇上并沒有下旨宣您去昭陽殿觐見,您這樣冒冒失失地前往面聖似有不妥......”王獲得知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後,雖知劉欣內心焦急,但擔心對方以現在的狀态去拜見劉骜非但解決不了任何問題,還有可能白白激化父子矛盾,便嘗試規勸對方不可倉促行動,“末将以為,不如先依董舍人之言,靜觀其變,再做道理如何?”

“孔雀,如果有人把你最喜歡的人放在火堆上烤,你還能心平氣和地‘靜觀其變’嗎?”劉欣頭也不回地反問緊緊跟在身後的好朋友兼好兄弟,聲線中充盈着焦慮和決絕,“你應該比誰都清楚,我劉欣随時可以不當這個太子,但決不能失去星辰......”

王獲語塞,深知劉欣不會就此作罷,一路唯有暗自禱告董賢平安無事,以免事态擴大。

與此同時。未央宮,昭陽殿。

英俊非凡的董賢讓半醉半醒的天子驚豔不已,劉骜早将花容月貌的趙合德抛之腦後,只顧着定定地凝視左手邊端坐着的,猶如天神下界般的美男子。若非是腦海中已然将董賢視為舊情人張放的替身,便是以天賜絕色不可放過的觀念鎖定了這個新的獵物。

“替朕把酒斟滿。”劉骜将空酒樽舉到董賢面前,向對方抛出一個你來服侍朕的眼神。

董賢不敢遲疑,雙手穩穩端起銀壺,順從地往杯中倒入玉液。

劉骜低頭瞅了瞅杯中酒的顏色,仰脖對嘴一飲而盡之後,又将空樽遞到對方面前道:“再替朕斟滿......”

“皇上,瓊漿雖好,多飲傷身,您要注意保重龍體才是......”被冷落的趙合德從旁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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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儀勿憂,朕自有分寸。今夜朕心甚悅,小酌兩杯無妨!”劉骜不以為然地為自己辯解完,又滿面紅光地對董賢道,“愛卿生得如此美好,不禁令朕想起過去與富平侯在一起時的歡愉時光。原以為依人不再有,孰知上天垂憐,将愛卿送至朕身邊,使朕看見你如同看見富平侯一般,愛卿你自己說,這是不是天賜緣分使然?”

“微臣乃區區太子舍人,長相粗陋,手腳笨拙,能夠僥幸伺候太子殿下已是天大福分,豈可與皇上鐘愛的富平侯爺相提并論?皇上如此說,微臣實在愧不敢當......”董賢聽天子的口吻,似是将自己與其舊愛張放相比,不免覺得處境尴尬。再說對方的每一句話,都直接威脅到自己與劉欣之間好不容易才能夠聚在一處的相守約定。但對方畢竟是九五之尊,天人合一的大漢皇帝陛下,董賢唯有竭力推脫,深怕他作出任何不利于“龍騰鳳唳”局面的聖意來,屆時君無戲言,想要掙脫羅網可就難如登天了。

“愛卿不必過謙,你伺候太子有功,朕都給你記着,定不會虧待于你。”劉骜對眼前的太子舍人是越看越滿意,情不自禁地将酒樽舉到對方眼前道,“來,愛卿當滿飲此杯!”

“皇上美意,微臣心領,只是......”董賢沒有立即接過天子手中的酒樽。

“愛卿心中不必有所顧慮,太子能給你的,朕加倍給你就是!”劉骜晃了晃舉杯的手。

“那微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董賢擔心天子曝出更露骨的話來,只得伸手接過酒樽,側過身去飲完杯中之物回首道,“微臣謝皇上賜飲。”

話說董賢過去一直随師傅無妄道人在星辰觀修行,平日裏沒有飲酒的習慣。認祖歸宗以後,有時囿于場合,雖偶爾也小酌兩口,但似今夜在昭陽殿這般一口一杯的節奏,卻是從未有過。須臾過後,酒氣便有些上臉,不由泛起了微微紅暈,又在人前增添了幾分勾魂的韻味。

劉骜自張放離去以來,身邊因有飛燕合德常伴左右,殊少接近男色。如今徒然間受了太子舍人的傾國美貌侵襲,自然難以抵擋誘惑,感到整個人都有些萌萌然,漸漸就顧不得君臣禮儀和天子體面,自顧自地取過酒壺先斟過自己的酒樽,又為董賢倒上滿滿一杯。

董賢自知躲不過天子親自屈尊倒給自己的這杯酒,正要舉杯像剛才那樣一口悶掉,卻聽劉骜對自己還有話說,只得暫停往嘴裏灌酒的動作,悉心聆聽對方教誨。

“愛卿先別急着喝,一個人獨飲多沒意思,不如你我君臣二人這次喝個合卺酒,你覺得如何?”劉骜說罷,又轉頭對默然冷坐的趙合德道,“昭儀,朕與愛卿交杯,只當是感念富平侯又重新回到了朕的身邊。富平侯是朕初心相許之人,想必當得起合卺這兩個字。太子舍人舉手投足與富平侯頗多神似,他替富平侯與朕交杯,料想并無不妥。只是今夜昭儀人也在場,你就當這麽做是朕顧念舊情,萬勿因此惱了太子舍人才好......”

“皇上說笑了,您能夠找回‘初心相許’的追憶,臣妾高興還來不及,怎麽會對太子舍人心生妒意呢......”趙合德私下雖時常與劉骜交杯而飲,但對方此時全然不顧旁人,竟當着一個正一品妃嫔的面與一個官居七品的太子舍人挑弄風情,也覺得無趣,卻又不敢口出怨言。

“既然昭儀以為無妨,那朕就可以安心與太子舍人行交杯之禮了......”劉骜說罷,就要與董賢胳膊相繞,不料對方迅速将酒杯擱置在案,挪身後退一尺伏地道:“微臣雖然不才,但自知身份卑微,小小鳅鳝,怎配與真龍同飲合卺酒!況且微臣本是在太子殿下近前伺候的舍人,此刻若背着太子殿下與宮中身份最為尊貴的長輩擅自交杯,恐于禮不合,惹人非議......故微臣鬥膽,請皇上收回成命......”

“愛卿提醒得對,怪朕只顧着戀舊,一時間竟忘了你如今還是在太子殿當差的舍人!”劉骜略作遲疑狀,很快便恍然大悟似的對董賢道,“朕若與太子舍人喝這個合卺酒,的确名不正言不順,還有可能讓你白白擔了僭越的虛名。既如此,那從今往後,愛卿就不要在太子殿做太子的舍人了,朕今日就賜你個恩典,往後你來朕的寝殿當差好了。昭儀在場,正好為此事做個見證,他從現在起就是朕的黃門......”

豈料劉骜黃門郎的“郎”字未及出口,便見殿門開啓,有內侍進殿來報:“皇上,太子殿下已至昭陽殿外,說是想向皇上和昭儀娘娘請安......”

劉欣還是來了!他原不該來蹚這灘渾水的......董賢聞言痛苦地想,自己如今泥潭深陷,恐怕很難躲得過來自天子的這一劫了。即便劉欣前來向皇上要人,也無異于以卵擊石,非但改變不了自己的命運,而且極有可能把他這個太子爺也給賠進去,結果便不難想象了......

“太子來得倒快!”劉骜不耐煩地咕哝了兩聲,但很快又轉憂為喜道,“也罷,既然當事人不請自來,朕就親自把此事向他言明好了。想必太子一定能夠體諒朕對富平侯的思念之苦,忍痛割愛,支持朕的決定,為朕分憂的!傳太子進殿!”

劉欣腳步剛邁進殿門,擡眼便望見董賢楚楚可憐地跪在劉骜身側,胸中那團邪火便燃燒得更加劇烈,但天子近前又不能不顧禮儀,只得權且先在殿中央向天子行跪拜禮,口稱:“父皇在上,兒臣特來請安!”又轉向趙合德道:“昭儀娘娘好!”

“太子免禮,起來說話。”劉骜擡了擡手道,“太子來得正好,朕正好有事同你商量。”

“謝父皇,不知父皇因何事找兒臣?”劉欣起身拱手問道,又将滿眼的瞳光射向董賢,卻見對方朝自己微微搖了搖頭,意思是千萬不可在天子面前造次,免遭飛來橫禍。

“朕近日聽聞,你殿裏的舍人董聖卿,容貌俊美,談吐優雅,與朕的故人,富平侯張放頗為神似,便遣人将他帶來一見。适才朕細細觀其形容,賞其氣質,果然與富平侯有諸多相像的地方,朕心甚慰,欲升其官職,由太子舍人擢為正四品黃門郎,留在朕的身邊服侍,太子以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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