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驚蟄
☆、驚蟄
“這個節骨眼上回一趟家也好,把我這樣做的真實意圖告訴你父親,也好教他早做安排。到時不光是衛将軍(衛尉,即董恭的職務),恐怕前期還得辛苦你跟進跟進。”聽董賢說要盡快回府向父親董恭把話挑明,劉欣欣然應道。
“分內之事,理當如此,我還應付得來,何須挂齒......”董賢端上來一盅事先炖好的黑杞雪蛤蓮子羹,遞給劉欣。
“對了,我看赟妹入宮已有時日,心中難免戀家。你不妨教她扮作侍女随你出宮,一家子團聚團聚,也好同去同回。”劉欣事無巨細道,“為保無虞,此番還叫王崇陪護便了。”
“你想得周到,與我不謀而合,我兄妹二人感恩戴德,豈有不從之理?”董賢心疼地望着對方因缺少睡眠而略顯憔悴的面容道,“倒是你日夜操勞國事,長此以往怕是身體吃不消,平日裏除了注重保養之外,還需加強鍛煉。不過說來也怪,你的身子板看起來不僅不顯單薄,反而給人勻稱之上接近魁梧程度的印象,你又不曾習武,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你有修養身息的玄門妙法,難道為夫就沒有身心平衡的秘密武器?別擔心,哪怕是為了你,我也不會濫用這副身體的。”劉欣呷了一小口湯羹,兩眼迷離地盯着董賢看了半晌,暗想私底下随王獲習武已逾半年,功夫大有長進,對方還被蒙在鼓裏,對于自己似乎沒怎麽運動又能始終保持身強力壯的原因不甚了解。想着想着,不免有些飄飄然,故作神秘地顯擺起來,“明日午後,随為夫去操練場,許久沒見你使鞭了,正好趁此機會,用你的蓮花鞭同孔雀他們切磋切磋,可有興趣走一趟?”
“去就去,正好拿兩位王将軍練練手!不過醜話說在前頭,若是他倆接不住小爺的長鞭,傷筋動骨的話,你可要替我攔着點,省得大司馬和大司空兩位大人見愛子挂彩,尋上門來同小爺理論,我可應付不來!”董賢一揚劍眉,傲氣十足,說不盡的俊美英姿。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怎麽就一點不懂得謙虛呢?操練場裏藏龍卧虎,豈能輕易斷定你的蓮花鞭足以打遍天下無敵手呢?”劉欣最受不了對方自稱‘小爺’時渾身展露出的別樣風情,因為每逢此刻便有一種将其撲倒調戲的欲望,禁不住也跟着打趣起來。
話說回來,劉欣之所以提議董賢同去操練場,為的是展示自己數月來突飛猛進的功夫,至于切磋武藝,不過是将對方誘導至道場的幌子而已。他擔心的是,一旦真動起手來,拳腳都沒長眼睛,若有一招半式傷着董賢分毫,那就夠自己心碎一地的了......想到這裏,劉欣忽然靈機一動、計上心來,一臉狡黠地改口道,“對了!為了讓禦林軍将士接受更為嚴苛的磨砺,近日為夫特命人新辟了一處殿內操練場,孔雀和王崇他們每隔一日便要領兵在那裏演習,我也時常會親自去現場督導,同将士們一道舒展筋骨。要不然,咱們把地方改在那裏?”
“殿內操練場,沒聽說過。”董賢浮想聯翩地低聲曼語道,“這倒是個新奇的去處......”
“那就這樣說定了?”劉欣深怕董賢反悔,打定了主意要在對方面前好好露一手。
“行,小爺到時陪你同去‘舒展筋骨’!”董賢毫無懼色地傲嬌道。
是日傍晚。董府。
董賢兄妹自進宮以來,難得陪家人一起用膳,席間除共敘天倫之外,尤言及天子豪賞。董恭聞言先是訝異,很快便釋懷地報以支持。在座的無憂翁主朱宛亦和小涼小果也主動請纓,願意為此事出力。
飯畢,董恭父女至後堂閑話家常。
董賢進到翁主閨房,聽對方說起自己不在家這段時日,宮中禦林軍副頭領王崇将軍奉天子旨意,為追查惡徒酗酒後侵犯朱府侍女一案,曾帶她暗中觀察過孔放、師業和傅越這三名嫌疑最大官二代的日常形容舉止。為顧及翁主名譽,劉欣推說案件起因是朱府侍女遭人侮辱,翁主又恰好曾與惡徒打過照面,從而将受害人其實是翁主本人這一點給巧妙地遮掩了過去。
“記得我曾對賢哥提起,事發當晚天色暗沉,我又飽受驚吓,沒能看清惡徒的面孔,即便行兇之人真就藏身在三人之中,我也很難辨認得出。倘若因為誤判而冤枉好人,豈不是大仇未報,反添罪衍?”宛亦憂心重重地坦言道,“自那以後,我的失憶症間或發作,就連前幾日禦花園中跌落臺階,都記不分明究竟是受人推搡,抑或失足踩空。每每回想清白被毀之事,總感到自己似乎遺漏掉了一些重要線索,只可惜在當晚強烈刺激之下而一度忘卻,等到有朝一日重拾記憶之際,必定可以借此鎖定嫌犯的身份......”
“宛妹莫急,慢慢回憶就好,說不定哪天記憶突然就恢複了呢?”董賢好言安慰妻子道。
“翎兒也總這樣勸我,但這種事情,不是說不着急就能處之泰然的。”宛亦黯然神傷道。
“翎兒是宛妹從娘家帶過來的侍女,有她陪護在你身邊,我在宮裏當差的時候也多少覺得心安些。”董賢何嘗不知道,宛亦性情剛烈,對于這場有名無實的姻緣,從未當着自己的面抱怨過半個字,在人前人後亦恪盡□□本分。環顧四周,卻不見貼身侍婢翎兒,便問:“話說翎兒不在宛妹近前服侍,貌似晚膳過後便再沒見過,莫不是受你差遣辦事去了?”
“那倒沒有。只是晚膳之前,我見翎兒心事重重,仿佛有話要說,忽而欲言又止。本想聽她說些什麽,剛起了個頭,便趕上賢哥和赟妹回府,只得暫且緩議,誰知再要找她時,人竟不見了蹤影。”宛亦腦海裏浮現出翎兒為難的表情,心中隐約湧出一股莫名的不祥之感。
董賢見宛亦神思恍惚,也覺事有蹊跷,索性着人尋翎兒來見。
不久便得回音,說是府中遍尋不着,許是外出未歸。董賢不忍宛亦愁上添苦,急命王崇領兵巡視董府周邊,如若發現翎兒蹤跡即刻來報。王崇遂領命而去。
“你說翎兒失蹤前夕,仿佛有些心神不定,那她當時向你透露點什麽沒有?”翎兒無端人間蒸發,令董賢倍感事态嚴重,不得已用到“失蹤”二字,期望從宛亦那裏覓得端倪。
“翎兒行事向來謹慎,又守得住秘密,所以但凡她說的話,我是肯信的。”宛亦難遮愁色道,“那時見她半吐半吞,好容易勉勵得她欲要說了,恰好家人前來通報你們還府的信兒,她便如釋重負般咕哝了一句‘既然姑爺他們回來了,不如待奴婢确認之後,再向小姐細細禀明’,此外就再沒有留下別的話了。這丫頭,也不知跑到哪裏去了,實在讓人放心不下......”
“确認?”董賢敏銳地捕捉到翎兒留言中的疑點,疑窦叢生地向宛亦求證道,“翎兒一定是發現了點什麽,但并不十分确定,急欲尋求進一步的線索。正在猶豫要不要把了解到的情況和盤托出,不料事态卻有了轉機,也就是我和赟妹的回府。宛妹,我懷疑,翎兒多半是在準備找我确認心中猜疑之事的過程中,發生了某種變故,導致了她的下落不明。”
“要是當初耐着性子聽這丫頭把話說完就好了,都怪我沒能早些留意到她的反常舉止,眼下後悔也無濟于事......”宛亦深感情況不妙,如焦似焚地望向董賢,自責道,“賢哥,你說翎兒到底有什麽事情難以啓齒,連我都要瞞着呢?”
“現在還難說,得先找到翎兒才有眉目。但我隐隐感到,翎兒想要告訴你的話,多半跟那夜發生在朱府後花園的事兒有所牽連。”董賢眉頭緊蹙道,“不過,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如果翎兒想說的話與宛妹為人所害有關,那這丫頭又想從我這裏确認點什麽呢......”
同一時刻,月光如橙。一輛外觀半舊的雙馬拉車,靜靜停靠在距離董府院門以東半裏開外的一棵大榆樹下,車輿兩側各有一人看守。夜色籠罩中,只見一個高大男子的身影徐徐走近馬車,伸手掀開帷幔,瞅了一眼車輿內手腳被縛、絨布塞口、滿臉驚恐的女子,轉頭吩咐二手下道:“待我離開以後,你們速驅車至銀杏林,将這車上的女人處理掉。記住,下手務求幹淨利落,切勿留下任何蛛絲馬跡,事成之後自有重賞,聽明白了嗎?”
“遵命!”看守馬車的兩名手下拱手應諾道。
嗯嗚~被困車輿內的女子渾身顫抖,怒目仇視着眼前的歹人,嘴裏發出沉悶的哼唧聲。
“那晚我去朱府,穿的是常服,翎兒姑娘眼神既好,過目不忘,那就合該倒黴,怨不得旁人!”高大男子見女子似有不甘,冷冷對應了一聲,權當對将死之人的最後致意。說完,放下帷幔,揮手示意二手下依計行事。霎時車輪滾滾,雙馬拉車一溜煙奔赴城東銀杏林方向。
翎兒失蹤一事很快便在董府傳開,阖府上下幾乎将整個宅子翻了過來,就連蒙塵的倉庫和池塘的暗水都仔細搜尋過,仍不見翎兒蹤跡。王崇奉命巡查周遭歸來,也是兩手空空。董賢與董恭、董赟、宛亦及小涼小果群聚後堂,驚憂半晌,終究不得要領,無計可施。他們哪裏知道,翎兒此時已為歹人所虜,身陷險境,眼看性命不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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