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他那親親熱熱的語氣,夏漁簡直都?要?懷疑,這才是他親媽。
她媽詫異過後,好像也終于回想起他來,跟夏漁是三年?的同?桌,女兒成天叫同?桌很煩,但就是沒換過同?桌,夏漁參加小提琴演出去外地一周,小夥子還來過家裏給她補課,夏漁也沒少吃過他家的東西,有段時間又是吃又是拿的,長胖了不少,據說?是他媽媽手藝好。
夏媽媽有時候還竊想過将來有個這樣的女婿也不錯,大家都?是同?學,知根知底,小夥子也實?誠,不像是會欺負女人的男生。
不過兩人讀大學後不知道為什?麽就淡了,夏媽媽已?經很多年?沒聽到“江楓”這個名字了。
現在他突然在眼前蹦跶,小夥子明顯變成熟了,有點認不出來,她雖然意外,卻還是有驚喜的。
女兒身邊至少有個男的,活的,還大晚上?要?給他送叉燒,這是好事。
誰知道夏漁根本沒讓她高興太?久,江楓剛要?熱情地再?開口,她二話不說?就把這通電話給掐斷了。
屏幕上?頓時黑成一團。
熱情的小夥子也消失在空氣裏。
“哎你這人怎麽回事兒……”
夏媽媽氣勢洶洶地瞪眼,剛才跟江楓還笑得挺燦爛,這會兒笑容收斂,殺氣全開,眼看就要?去廚房拿菜刀了。
“手滑了。”夏漁睜眼說?瞎話,順便把自己的手機揣進了褲兜裏,“媽我?餓了,不是喊我?回來吃飯嗎?飯呢?”
“吃吃吃,有叉燒你不去吃,你就餓着吧。”她媽怒氣騰騰地回了廚房。
兜裏的手機又在響。
【一小時後到,千裏送叉燒,夏老師給個面子】
夏漁撇撇嘴。
這态度還行。
一小時後,江楓帶着噴香的叉燒風塵仆仆地到了,夏漁磨磨蹭蹭下樓,見到路燈下玉樹臨風的他,先?是警惕地掃了一眼四周,十米開外有幾個小區裏的大叔大媽在走路,于是她站着,死活不肯再?靠近。
“魚丸!”兩天沒見江楓熱情的要?命,她不過來,他自然想主動湊上?來。
“站着別?動,別?過來。”夏漁眉目冷淡,又多疑地看了一眼遠處,見大叔大媽們果然看過來了,“太?晚了,東西給我?然後你就趕緊走吧。”
江楓要?是肯走,他就對不起“人形狗皮膏藥”的美名了。
吃準了她吃軟不吃硬的性格特點,他開始賣慘,在外面人五人六的資本家,到她面前,就成了受人欺淩臉上?全是委屈的小可憐。
“你是不是還在生氣?”
他面上?帶着小心翼翼,頭頂朦胧的燈光灑下,柔軟了他立體的男人線條,也會讓人心中罕有地生出“這人其?實?還不錯”的念頭。
“你說?呢?”夏漁受不了大晚上?他用這種黏糊糊的眼神看她,幹脆把臉撇向一邊。
一個男人,上?課不穿衣服,拼命秀肌肉,考慮過單身狗老師的感?受嗎?
口口聲聲兩人很熟,是熟到直接把她當男人的地步了嗎?
夏漁每每想起來,心裏就嘔得要?死。
她的耳邊傳來一聲很近很沉的嘆息聲,鼻尖嗅到絲絲縷縷的男人味,她脊背一僵,原來他還是犯規了,不知不覺站到她面前。
不知道為什?麽會心慌意亂,夏漁下意識轉頭看向周圍。
然後她的眼睛突然定焦在右前方的某處,目光閃了閃。
“魚丸,你生氣,是不是因為我?昨晚光膀子了?”
“我?事後想想,是不太?禮貌,我?向你道歉。”
“這叉燒我?排了很久的隊才買到的,你也知道我?的時間很貴的,但是我?覺得人民幣偶爾沒有魚丸你重?要?……”
“你閉嘴!”夏漁聽夠了,水靈靈的眼睛對他死亡凝視,爾後出人意料地說?,“你幫我?個忙,這事就過去了。”
江楓自然願意,忙不疊道:“什?麽忙你說?。”
“現在抱我?。”
江楓完全愣住。
這世界發生什?麽了,還有這種好事?
夏漁以為他不願意,眼裏的熱度頓時冷凝成冰:“你不幫就算了。”
“幫!幫!”
江楓從狂喜中回過神,二話不說?就緊摟住她纖細的腰身,将嬌小的她密不透風地圈進自己的環裏,占有的意味濃烈。
當柔軟遇到陽剛,就像一場突如其?來的火災,燒得人臉頰緋紅。
他下了重?手,夏魚被勒得動彈不得,鼻尖又全是他皮膚的潮熱氣息,免不了又想起燥熱的昨晚。
但她已?經來不及後悔,因為不遠處,正在小區裏跑步的周一鳴已?經停了下來,不出意外地看向了這邊。
夏漁簡直要?熱淚盈眶。
憋屈了那麽久,可被她鈕钴祿夏漁等?到這一天了。
此時此刻想要?報複的念頭壓倒了一切,理智已?經全部見鬼,除了打擊報複,夏漁已?經想不到其?他。
“親我?!”她目光堅定地要?求。
觊觎了那麽多年?的紅唇就在眼前,當年?那深入骨髓的滋味甜到大腦現在還記得,江楓當然想不顧一切碾壓上?去,去嘗嘗那迷人的甘甜,可是出于上?一次幹錯事付出的長達四年?的冷宮代價,他到底存有着最後的理智。
他發現了她眼底閃爍的瘋狂,狐疑道:“怎麽回事兒?你是不是看見誰了?”
他曾經聽蔣方勁提起過,夏漁的那個人渣前男友跟她同?小區,所以這也解釋了,她為什?麽分手後會搬出去跟廖非非一起住。
因為她不想成天跟人渣低頭不見擡頭見。
他下意識就要?扭頭,卻被夏漁一把掰了回來,以看似親密的姿勢。
遠處的周一鳴面朝他們,一動不動,路燈将他的身影拉成,地上?的影子長而扭曲。
“你少廢話。”她眼裏分明有團火,“親不親?”
“親!”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江楓自然恭敬不如從命,沒道理到嘴的肉讓她跑了。
他意亂情迷地低頭,下意識就要?去找尋她唇瓣的位置,動作急促又帶着渴求,反而将夏漁從瘋狂的邊緣一點點拉回。
她狀似親昵地捧住他的臉,其?實?是阻止他進一步的動作,眼眸中更是射出一道類似警告的寒光:“親嘴你想都?別?想。”
一瞬的失望在江楓臉上?一閃而逝,沉默兩秒,他笨拙地問:“那親哪兒?”
夏漁指了指臉頰,他順從低頭,對待瓷器一般小心翼翼的動作,唇剛要?碰到她的臉,結果她又在最後一秒反悔躲開了,江楓嗚咽一聲,痛苦地将臉埋到她頸間。
“到底親哪兒?”
“嗚,不帶這麽玩人的……”
夏漁同?樣不好受。
整個人被圈在他懷裏,呼吸間全是他霸道的氣息,頸上?的肌膚能夠敏感?清晰地感?知來自于他身體的熱度,太?燙人了,他就像個源源不斷的熱源,蒸得她的臉也開始發燙。
燒到她甚至沒有心情再?去關注不遠處站在陰影處的周一鳴。
人渣怎麽還不走?
是要?觀摩完前女友的現場play嗎?
現在的男人,為什?麽一個比一個狗!
夏漁不想輸,可是又讨厭被禁锢,賭氣道:“哪裏都?不許。”
“快點把你的臉挪開,我?脖子癢死了,你是狗嗎?”
他倒情願做一條狗呢,這樣就可以肆無忌憚地粘在她身上?,抱她舔-她,肆無忌憚,無所顧忌。
“剛才是誰求我?幫忙的,我?答應幫了你又賴皮。”江楓耍無賴繼續把臉窩在她頸窩處,她的體香是酒,于是他低沉旖旎的語氣也染上?了一分醉意,“親還是要?親的,做戲就要?演全套,人家就在後面看呢。”
“我?也不是天天來你家小區,他也不是天天晚上?在小區轉……”
“這千載難逢的機會,你真打算錯過?”
他循循善誘,用水滴石穿的耐心一點點攻克她心防,夏漁迷迷瞪瞪,到底還是被說?服了,只?是還是拉不下臉。
“可是……”
“可是不知道哪裏該給我?親?”江楓終于擡起臉,朝她勾唇一笑,雙目炙熱,“那我?這工具人就先?替你決定了。”
在她茫然無辜的目光中,他低唇,在她的發絲上?鄭重?印上?了屬于他的标記。
那天晚上?夏漁不知道周一鳴是什?麽時候走開的。
摟着她的男人,印在頭頂的吻都?令她滿腦子混沌,腦海裏反反複複都?是他,等?江楓放開她時,她再?去瞧,哪裏還有周一鳴的蹤影。
那晚她拎着他給的叉燒回家時,她自己跟塊叉燒也沒兩樣了,臉頰很亮,紅得很可疑。
她對着鏡子喃:“哪裏像叉燒啊?你才是油膩的叉燒。”
上?樓前他嘲她臉紅得像叉燒,她惱羞成怒,在小區裏追着他跑,江楓溜掉的時候笑得很大聲。
周一鳴果然是受了不小的刺激,夏漁微信把他拉黑了,就給她發質問短信。
【美術館碰到的那個?】
收到他酸溜溜的短信,夏漁暗爽到了極致。
【現在很幸福,謝謝你不娶之恩】
要?麽不出手,一出手就是更帥更強的新男友,這一次夏漁贏了,用虛假的幸福狠狠碾壓了周一鳴的自尊心,這一晚夏漁有點失眠,在床上?翻來覆去翻滾了一小時。
幸福明明是假的,可想起來就滿心滿眼被幸福填滿是怎麽回事?
是因為她缺愛太?久了嗎?
不對,這種幸福是從別?人手裏偷來的!是極不道德的!
只?容許自己沉淪一會會,她百般懊喪地将被子掀起來蓋在頭頂,不許自己再?浪費時間和精力在那些沒影的事。
睡覺!
接下來的兩天時間,夏漁調整自己,晚上?給江楓上?課完全是兢兢業業的老師做派,教得認真竭力,課上?連一句廢話都?不肯多說?,臉上?也尋覓不到笑容,就連眼睛也是盡量跟他避免交流。
江楓才剛偷偷慶祝完“親到頭發絲”的勝利,就一夜回到了解放前,倍感?煎熬地度過兩個小時,學得一塌糊塗,什?麽都?沒聽進去。
他心裏來來回回只?琢磨一件事。
他又做錯什?麽了?她怎麽一夜之間就變了個人?
态度疏離,兩個小時的課她不帶停歇地講了整整兩個小時的指法,聽得他一個頭兩個大,離崩潰只?有一線之隔。
這比用刀殺他還叫他難受。
誰特麽想彈琴,他只?想跟她談情說?愛啊!
夏漁明明無數次看到他欲言又止的灼熱視線,卻一臉冷淡,選擇視而不見,一心只?想着上?好課就走人。
江楓這邊夜夜失眠,夏漁終于不失眠了,她賺錢賺得心安理得,慶幸生活軌道又回到了既定的方向,既沒有脫軌,也沒有加速失控。
這樣很好。
堅持這樣過完一個月,就結束了。
白天她開始在淮西校區辦公,随着最後幾個員工的離職,校區團隊終于穩定下來。她一邊穩固人心,一邊忙着招聘新老師新校長,韓肖磊果然沒有令她失望,兩天考慮後,出現在她面前,單刀直入地表示能夠加入夏果教育的銷售團隊。
夏漁沒有追問他原因,倒是他自己率先?坦誠:“我?受傷的這段時間,箐箐很辛苦,我?每天都?想快點出去工作。”
能心疼女人的男人一般人品差不到哪去,夏漁因此更加認定韓肖磊是可造之材,給他一個施展的空間,相信他可以有一番作為。
袁琛又遞過來一些合适的簡歷,韓肖磊全權接手了淮西校區的銷售搭建工作,第四天時,夏漁見到了那位一連電話邀請了兩天,終于答應來應聘銷售崗位的全職媽媽方韻。
方韻38歲,微胖,略有些臃腫,她打扮入時,衣服很有質感?,再?加上?骨相好,一看就是被金錢各種滋養的有錢太?太?。只?是近看她,昂貴的化妝品雖然制造出騙人的好氣色,眼睛卻是騙不了人的。
她有一雙疲憊滄桑的眼睛,整個人雖然沒什?麽淩厲的氣質,卻仿佛藏着心事,顯得死氣沉沉。
這也許是個過得不那麽幸福的女人。
夏漁不動聲色觀察對面的女人,她的眼角處有好幾條紋路,平常應該是愛笑的,只?是眼下有一團烏青,即便欲蓋彌彰地拿了遮瑕膏遮蓋,還是逃不過她的眼睛。
“抱歉,我?從沒有給你們投過簡歷,你們手上?為什?麽會有我?的電話?”雖然是質問的語氣,卻由于聲線溫柔,并不讓人反感?。
“我?們和其?他機構是有合作的。”張箐箐避重?就輕,分寸拿捏得剛好,“看了方小姐的簡歷,覺得很适合我?們,所以打電話邀請您來面試。”
“抱歉,我?沒有來貴公司工作的意向。”方韻口中雖然拒絕,眸光低垂,視線落在膝蓋上?的包。
這不免讓人懷疑,她的拒絕并不出于她的本心。
夏漁抿唇淡笑。
如果真的完全沒有意向,就不會親自過來這一趟了。
“箐箐,你先?出去忙吧。”夏漁認為當下只?有兩個人的空間反而有利于交流,人越多,這位女士反而更不容易敞開心扉。
張箐箐出去了,辦公室內只?留下她們兩個女人。
夏漁釋出一個友好的微笑,也盡情展示誠意:“您把簡歷投到了新誠教育那邊,我?跟他們的銷售主管是朋友,是他向我?推薦了您。”
“我?是夏漁,雖然可能沒有機會做同?事,但是不妨礙我?們今後做個朋友吧。”她向方韻伸手。
方韻猶豫片刻,最終還是伸出嬌嫩白淨的右手,跟她握了握。
兩手相握,方韻右手食指上?的創口貼擦過她的皮膚,夏漁看向她粗壯無名指處的凹陷,目光之中閃過一些了然。
那裏也許本該有一枚戒指的,勒着她的手指很多年?,現在卻消失不見。
取下的戒指代表着一段恒久關系的結束,而食指上?嶄新的創口貼,也許意味着原本十指不沾陽春水的生活已?經結束,萬事要?從頭做起,所以事事艱辛。
“您比我?大,不介意的話,我?就叫您一聲方姐可以嗎?”夏漁套近乎,“以後叫我?小夏,或者直接叫夏漁都?可以。”
方韻溫順:“好的,夏漁。”
“方姐,不管你怎麽想,但至少在我?心裏,我?們已?經是朋友了。接下來我?的話可能比較直接,你會不喜歡聽,但我?希望你不要?介意,因為我?是完全站在朋友立場說?的,我?沒有惡意。”
“你說?吧,我?喜歡聽真話。”
方韻溫順的回答令夏漁對她更增一分好感?,按理說?在社會裏摸打滾爬好幾年?了,她對陌生人的戒備心理算不上?嚴重?,但也不是完全沒有,這位姐姐的親和力非同?一般,至少她在這麽短時間就對她有了很正面的評價。
這樣的沒有攻擊性的女人,往往在社交圈很混得開。
她給方韻倒了一杯花茶,在花茶清新的芬芳中,緩緩開口。
“方姐,我?看過你的簡歷,你全職不工作九年?了,我?不說?你也明白,我?們處在一個快節奏的社會裏,十年?前的職場和十年?後的職場,完全已?經是兩回事,所以你所謂的十年?前的經驗對于現在的雇主來說?,吸引力還不如一個剛畢業的大學生。”
方韻的眼眸再?次垂下,抿了口花茶,低聲說?:“我?明白的。”
她明白就好。
夏漁喜歡和聰明人打交道,因為這意味着溝通成本低,不用花太?多唇舌就能讓對方聽明白,生活裏多一些聰明人,日子也會變得輕松簡單。
看得出來方韻是想聊的,雖然她的身體語言克制拘謹,但眼睛騙不了人,在家庭這方小天地裏困了太?久,她是渴望聽到外界的聲音的。
她繼續說?下去:“你把簡歷投到了新誠那邊,我?理解你想在一個離家很遠的地方重?新開始,但是——”她話鋒一轉,“我?只?能說?,會比較難。”
她已?經很委婉了,事實?是,企業在同?等?情況下,更傾向于選擇年?輕人,腦子活,精力充沛,沒有家庭需要?分心照顧。
一個近四十歲的二胎媽媽,在就業市場,沒有任何競争力。
方韻垂着眼皮,一絲絲苦笑在她嘴角溢出,這種對現狀的極度無奈,坐在她對面的夏漁,體會到了。
“方姐,這麽說?吧。”夏漁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你全職九年?,除了為家庭犧牲時間和精力,其?實?你并不是一無所獲的。”
方韻驀地擡眸,直直看着她。
那張進門以後就沒什?麽活力的臉龐,終于有了新的變化。
也許這個變化,叫做希望。
夏漁的背離開椅,身體微微前傾,她的雙眼透亮,細膩的臉龐有着職業女性的自信和活力,而她希望方韻能夠感?知到。
女人,只?要?有決心有信念,是可以重?新擁有掌控生活的能力的。
“你的優勢,就在你經營了九年?的社區裏。”她紅唇瑩潤,吐出來的每一個字都?含着蠱惑。
“離開它,你什?麽都?不是。”
“但一旦你決定挖掘這裏的潛力,那麽,你可以是這個社區的女王。”
作者有話要說:職場部分也在很認真的構思的,希望大家不要一看到職場就跳過好咩~~我們夏漁女王每天都在氣場全開的,加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