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全面反擊(二) (4)

博文不會不知道,他故意有次一問,不過是要自己難看。

看來要拉攏他,還要消除他的這個芥蒂……

“不滿賢弟說,霜降她……已經許了煙雨樓主冷清宵。”羅坤神色坦然,剛才尴尬之色早就一閃而過。“那冷清宵以武力相逼,為兄我也無可奈何。你想來也聽說過,煙雨樓的名聲,在如今的世道中,越發的大了。”

時逢世道不穩,朝廷風雨飄搖之時,這些江湖組織,有時候威信也能超過官中許多……

“本來我想着霜降和賢弟本為良配,本想等賢弟高中之後,你們二人結成姻緣,誰知——”羅坤說道動情處,沉重的嘆了口氣“天意弄人,奈何啊奈何。”

刀切豆腐兩面光!

林博文在心中嗤笑,神色上控制自己不要流露別的情緒來。

“大抵我和霜降還差了那麽些緣分——”林博文沉聲道“大人不必自責。”

羅坤浸淫官場二十多年,自然是聞弦歌而知雅意,立刻換了臉色道“你能這樣想很好。男人還是要以經濟仕途為先,兒女情長,倒可以先放在一邊。”

“您說的是。”林博文不想再和羅坤繞圈子“今日大人叫我過來,所為何事?”

“倒沒什麽事,愚兄不過是聽說賢弟高中,心中着實替賢弟歡喜。”羅坤笑得真誠平和,“只是想給賢弟賀喜。羅勝——”

“是。”已經出去的羅勝忽然走了進來,手上拿着一個紅封交給了羅坤。

“裏面幾兩銀子,權且當是賀儀,賢弟還請笑納。”

“這——”林博文看着那薄薄的紅封,心思急轉,想來裏面是銀票。羅坤看來是想拉攏自己……

“賢弟不收下,可就是看不起愚兄了。”

“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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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林博文離開,羅坤一路送到了院門外,臉上笑容未變。

林博文上轎後,沉吟了片刻,就迫不及待的打開。裏面赫然是三張一千兩的銀票!

說是江南富庶,果然沒錯……林博文露出一抹笑意,無論什麽就權且收着,現在不同往日。現在到了羅坤要讨好他的時候!

******************

蓬萊殿。

李熠已經被林霜降好歹打發到了林芳芳處去,她早早就歇下了,卻并無睡意。

子時二刻。

忽然她披衣起身,從層層帳幔中走了出去。

仍舊是一襲黑衣的人已經等在了大立櫃的陰影中,挺拔如同一根長槍。

林霜降翹起嘴角,微笑道“你來了。”

分庭抗禮(二)

陰影中的人走了出來,規矩的單膝跪地行禮“哲妃娘娘。”

林霜降無奈的輕嘆了口氣,雖然和明徽說了許多次,明徽每次見她仍然是一板一眼,他應該還是埋怨自己拿梨花威脅他罷……

“免了。”

明徽利落的起身,輕聲道“娘娘,林博文那邊有動靜了。”

自從林博文被點為狀元後,林霜降就命明徽多派人手關注他的一舉一動。将他的行動要盡數記錄,特別是他和何人交接。

她可不是念着什麽舊情讓林博文享受榮華富貴、功名利祿。她将他捧起來的那一刻起,就是為了讓他狠狠的摔下來!

“哦?有什麽特別的?”林霜降既然将這一切都交給了明徽,就給了他極大的自由,這些事一般都是由他自行判斷重要與否,是否告知自己。林霜降倒不怕明徽反叛,畢竟明徽還以為梨花在她手中拿捏着……

“今日申時,林博文去見了江南總督羅坤。”

林博文去見了羅坤?林霜降開始有些驚愕,随後就釋然。這不是順理成章的麽,林博文是京中新貴,羅坤則是想要入京的地方重官。二人相交接,自然是各有所圖。

呵,她倒是沒有想到,林博文、羅坤二人有能沆瀣一氣的時候。

或許上一世,也會是同樣的結局罷。林博文只要在殿試中取得不錯的成績,羅坤定然還會拉攏他……

冥冥之中,一定有什麽力量,再來一次還是有驚人的相似之處。

“更具體的消息還有麽?”

“羅坤的警惕性很高,他在京中那座三進的院子很嚴實,我們的人沒敢靠近。”明徽說到這裏有些愧色,只是在黑暗中看不真切“屬下疏忽,還請娘娘責罰。”

林霜降搖頭“算不得什麽。想來他們二人第一次見面,以羅坤的道行,不可能就和林博文開誠布公。以後再留意就是了。”

“是。”

“日後派幾個得力的人,對羅坤處也監視起來。切記不可以被他發現。他一舉一動也要觀察着……”林霜降沉吟片刻,又道“還有林婕妤林寒露處,也要關注着些。她和羅坤定然有聯系!”

“要是能知道他們是如何聯系的、中間人是誰,就是最好不過的……”

林霜降說完,不等明徽回話,就自己先勾起了唇角,輕笑道“算了,重點還是放在宮外罷,這些事我自己留意也就是了。”

明徽手中可以用的人是有限的,分派更多的事也是為難他,反而哪件都做不好。

“別管什麽渠道,只要是靠得住合用的人,你要多招徕些才是。”手中沒人,行動起來頗為掣肘。若是冷清宵能給她人……林霜降自己先否定了這個想法,聽弦和南歌還能供她驅使已實屬不易。

“錢不是問題。”林霜降拿出了一個精致的黃花梨雕紋盒子,裏面放着幾張銀票和價值連城的珠寶。“這些你看着分派。”

明徽一直靜靜的聽着,直到林霜降把盒子遞給他,他上前一步接過來,低聲答了一句“屬下知曉。”

林霜降自從得寵之後,來自李熠的賞賜就從來沒有斷過,還有宮中一些人的孝敬,她手頭倒是寬裕。可是更多時候,她卻有種有錢花不出去的挫敗感……

還是可堪重用的人太少!

明徽也知道林霜降的心思。最近有件奇怪的事,總共有十數個算是一流的好手登門,似乎是有投靠他的意思!

真的很奇怪……他就算是近來因為林哲稍稍被皇上重視,比起京中的各位權臣,差得不是那麽一節半截。不過他也沒有回絕,畢竟自從為林哲辦事以後,他遇到的最大問題也是人手不足!

可這并不是買東西,只要是拿了銀子就能立刻到手。

等到他查清這些人身份背景沒有問題,就留下來。最近事情越來越多,光是監視的人,幾乎就消耗掉了他手頭的大半人!

不過明徽沒有把這些告訴林霜降。他想等到完全确定後,再告訴林哲。

明徽不想承認,自己對林霜降的感覺很奇怪。他本該憎恨林哲,她拿他的未婚妻來威脅。可是……随着和林哲的不斷接觸,他竟然對她開始有了憐惜之情!他竟然覺得她,這個妖嬈嬌媚的女子,很可憐?

羅坤、林博文、林芳芳,這看起來毫無關系的三個人,卻似乎都和林哲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而林哲每次提起來,雖然語氣平靜,可是那一閃而過的恨意,他感受得到。

還有此時一心要除掉她的皇後,後宮大多數人的敵對,她并不輕松!

而且這次是這個最受聖寵的女人,似乎過得并不開心……她臉上笑得甜美,眼中卻是沒有半分笑意。他甚至看到過,在崇文帝的懷中,她的眼神是冰冷的!

她本身就是個巨大的謎團……

明徽搖搖頭,這些不是他現在該想的。眼前林哲布置的事,還都沒有着落。

“我這裏無事了,你也早些回去罷。”林霜降笑笑,有些疲憊的揉了額角。她要面對賀盈就有些力不從心,還要顧着宮外的那兩個人。

明徽夜視能力極佳,将她的動作盡收眼中。他頓了一下,嘴唇微阖,似乎想要說些什麽,最終還是放棄了。

“是,屬下告退。”

黑暗中林霜降并不知道他的這些細微的動作,她只見到一個那個颀長的身影又一次利落的離開。

在窗邊駐足片刻,林霜降慢慢的走回了那張堆滿錦繡的拔步床。

**********************

禦書房。

李熠冷着臉,眉頭緊蹙,坐在龍椅上聽幾位肱骨之臣“忠心耿耿”的谏言。

“皇上您近日為哲妃靡費慎重,民間都已有許多不滿的流言。”戶部尚書左知言道“如今軍費尚且緊張,皇上此舉不妥!”

……

“皇上,自古以來妖妃禍國的先例比比皆是!”禦史大夫孟征幾乎聲淚俱下,“皇上切不可太過偏寵哲妃!”

“皇上,孟大人說的沒錯。皇後賢良淑德,帝後和睦才能垂範天下!”禮部尚書簡良棟也上前道,“請皇上三思。”

先前幾個人的話李熠尚且能面沉如水的聽着,直到聽到孟征和簡良棟的話,李熠立刻變了臉色。孟征倒還罷了,可是這禮部尚書是簡妃的父親。而他知道,皇後曾經找過簡妃和穎妃。

這擺明了是給皇後說話!李熠心中閃過一絲不悅,後宮不得幹政是祖宗傳下來的的規矩……

“朕聽出來了,”李熠冷聲道“你們不單為發難朕,更是給皇後說話來了!”

“臣等不敢。”聽李熠的話不好,衆人連忙跪下道“臣等皆是為皇上的江山社稷考慮!不敢有二心!”

“朕到沒看出來!”李熠從龍椅上起身,語氣中的不悅顯而易見。“哲妃只是個深宮弱女子,一點根基也無。朕不過是多疼了她一些,你們就一個個的來指摘朕!”

“別以為朕不知道你們打的是什麽算盤!你們那些心思——”李熠的目光如同刀鋒淩厲掃過跪在前面的簡良棟和孟征身上,只吓得二人不敢擡頭,“最好給朕收起來!”

“臣等不敢!”二人連連磕頭不止。

一時間沒有人敢說話,都只跪在地上承受着李熠的怒火。

“皇上,劉閣老求見。”禦書房門外的太監進來通報。

聽見劉閣老來了,衆人都松了一口氣。當年是劉閣老一手扶植着崇文帝上位,崇文帝對他總是尊重的。

李熠皺了皺眉,将衆人的放松收入眼中,有些不悅。他們這是以為來了仗勢家麽!恐怕再過些日子,他們都不知道這天下到底姓什麽!可是劉閣老的面子,他總不好拂了……

“宣。”

已經年過七旬的劉閣老顫顫巍巍的進來了,他歷經了三代帝王,資格是朝臣中最老。就連先帝也要敬他三分,更何況是他一手扶植的崇文帝。

“老臣見過皇上。”劉閣老腿腳有些不利索,卻仍然不損他的氣度。

“劉閣老免禮。”盡管李熠猜到他來的目的,還是過去親自扶起了他。“來人,給劉閣老賜座。”

一時有太監搬來來紫檀鼓凳,劉閣老見李熠仍舊回了龍椅上,才告了罪坐下。

“皇上,自古忠言逆耳。”劉閣老聲音依然洪亮,“今日在場的衆位大臣皆是國家棟梁,皇上您……”

李熠聽到這裏,臉色又沉下了三分,聲音冰冷如從冰窖中掏出“劉閣老若是和他們說一樣的話,便不必說了!哲妃一人竟用你們如此費盡心機!她到底是何處妨礙你們了!”

“皇上!”李熠從來沒有駁過劉閣老的面子,劉閣老聽了李熠話,從紫檀鼓凳上站了起來,直直的跪下“《詩經大雅瞻昂》有雲,‘哲夫成城,哲婦傾城’。”

“皇上,自從哲妃入宮後,發生了許多事!大皇子被毒害,三皇子至今生命垂危,為了她皇上和皇後不睦!而且如今正值朝廷國家風雨飄搖之時,皇上為她靡費重金,耗空國庫……”

“夠了!”李熠狠狠的拍了一下龍椅,絲毫不掩飾怒火。他一再的忍讓,這群人卻一副正義凜然的樣子在他面前指手畫腳!

“劉閣老真是博學!什麽好詞都牽強附會到了哲妃身上!”李熠目光森然的看向劉閣老,“人是要伏老的!朕至今仍尊稱你一聲劉閣老,是念着昔日的舊情!若是老了糊塗了,不如回家含饴弄孫的好!”

“皇上!”劉閣老沒想到李熠竟會如此不給他面子,他愕然道“老臣的忠心皇天後土所能共鑒!”

“來人,送劉閣老回去!”李熠沒有理會。若是今日他在劉閣老面前服了軟,日後這些朝臣越發的有話說了!

“皇上,哲妃實乃不祥之人!”劉閣老被強行拉起來往外走,即便這樣,他還是梗着脖子,青筋直露,“皇上三思!”

李熠一拂袖,面色陰沉,目光淩厲。

“朕告訴你們,以後誰敢再嚼舌——”李熠的話仿佛一字字都是淬了劇毒,“都給朕滾!”

分庭抗禮(三)

自從李熠毫不猶豫的當衆給了劉閣老難堪以後,朝臣們都夾起尾巴做人,很少再敢說忤逆李熠的話。一時間李熠的耳根倒是清淨了不少。

他很清楚,賀盈在其中起了什麽作用……他雖憐她兒子生命垂危,可是這不是她對林哲下手的理由!賀盈,或許在鳳位上已經坐了太久,忘了根本……

即使在不久之前,她還都是知情識趣,溫順可人。她可是從什麽時候變得這麽陌生?竟然險些不認得她了!自己放心的把後宮交給她打理,她就是這麽打理後宮的!

燈影下,李熠看着眼前的奏折開始走神。

********************

賀盈早就得到了李熠在禦書房當着一衆朝臣給劉閣老難堪的事,整整一日,她都沒有好臉色。

她沒有想到,李熠會駁了劉閣老的面子!畢竟他從李熠還不是太子起就一直是李熠的老師,直到李熠成了太子,又登基為皇。李熠素來對他都是敬重有加的。

所以她才會派了得力的大宮女清雅帶了她的親筆信前去勸說……

李熠竟然會如此回護林哲!賀盈恨得牙根癢癢,一向自持克制的她忍不住摔了一套上好的梅花淩寒粉彩茶具。此時她倒是能理解原先的魏貴妃為何總是喜歡摔東西!

她此時恨不得把那些沖着林哲的臉上砸過去!那張愈發狐媚的臉,勾得李熠七魄去了六魄!

當初她怎麽還覺得林哲是天真不知世事的懵懂少女,簡直就是個狡猾的狐貍精!她本想讓魏思和林哲鹬蚌相争,她能得利……最後卻是讓林哲觑了縫隙,鑽了空子!

要是魏思還在,也總能分散李熠的注意力!賀盈心中竟升起一種荒謬的想法,她當初不該讓魏思死了,不如順勢先除了林哲。

她立刻在心中否定了自己。

畢竟魏思是害了澤兒至今半死不活茍延殘喘的兇手,她今生的希望都被毀了!怎麽能容忍魏思還活在世上?可是,林哲的問題卻愈發的棘手,她已經有些力不從心……她手中的籌碼也越來越少……

實在不行,她還是要走那一步!

賀盈最後萬不得已的一招棋,就是親手毒死自己的兒子,嫁禍林哲!這樣就可以将林哲徹底除去!

魏思同樣用過這一招,只不過她做得太不幹淨利落,留下了種種把柄讓導致了最後的失敗。而且,賀盈雖然不願意卻也不得不承認,要是她,會做得更絕。

要是想成功,就不能留下活口。自己要是魏思,就選烈性更大的藥,确保兩個皇子必死無疑!這樣才能更快的處決了林哲……留下了李澤,反而成了能拖時間的理由。

就如同現在,因為李澤,她被絆住了手腳,沒能顧上林哲,不過短短幾十日,竟任由她坐大!

賀盈坐在榻上,久久沉默着。

她确實能比魏思做得更好……可是那畢竟是自己的兒子!是自己十月懷胎生下的,曾經寄托了自己全部的希望……他從“咿咿呀呀”的學語,到後來能聲音軟儒卻吐字清晰的叫自己“母後”,那時自己的心都要融化了……

怎麽舍得!

李熠僅有的一個能繼承皇位的皇子,就是六皇子了。可是她不能害死他在嫁禍林哲!先不說她能否順利得手并嫁禍林哲。就單說若是他死了,李熠就沒有可以繼承皇位的皇子,勢必要從宗族中過繼。

她雖然占了嫡母之名,到時候太子還有自己的父母,比起當李熠庶子的嫡母,又是隔了一層!

所以她不會對六皇子下手,相反的她還有盡力的保護他!想必顏妃也就想到了這點,才敢在宮中勢力泾渭分明時,她悠然置身事外!顏妃倒是好算計!

也對,這宮中哪個女人是簡單的?顏妃能從一個美人,爬上李熠的床,足以說明她手段非凡。她記得,那時正是魏思榮寵極盛時,魏思對後宮衆妃嫔控制極嚴,等閑絕對不能再她的眼皮子底下上了龍床!

可顏妃就能不動聲色的讓李熠臨幸了她,順利懷上并且生下了皇子……而且雖然六皇子身子弱,卻也平安的長到了現在!

想到這裏,賀盈忽然冒出一身冷汗。她以前竟是從未如此深入的想過顏妃!她的印象中,顏妃只是一個眉目清秀,溫柔得似乎能掐出水來的柔弱女子。

她看似什麽都沒做,卻是擁有了一個宮妃能擁有的一切!

在宮中有子嗣的宮妃除了自己就是她!可是她竟能做到不引人注意!一個人安分的撫養皇子……

這等心機深沉,智謀手段,非等閑人能及!

自己竟也被麻痹了!她以為自己名下有兩個皇子,長子和嫡長子均在她名下,她就無憂了。顏妃的六皇子體弱多病,能否長到成年都是個問題……她從來沒把六皇子放在心上!

賀盈越想越是心驚。

六皇子所謂的“體弱多病”是否真實值得商榷,或許這只是顏妃讓六皇子淡出衆人視線的一個障眼法!

她原先怎麽沒有想過!

這顏妃絕對不是個好招惹的,賀盈原先的想法改變了。她不得不開始擔心,最後會不會被反噬……

可是她已經沒有了退路!顏妃就算是一直忍而不發,大抵還能“蟄伏”一段時間。若是林哲此時不除去,可就真的爬到了她的頭上!

必須有所取舍……此時和顏妃對立,沒有好處……

賀盈從未覺得自己陷在這樣一個四面楚歌的境況中……她原先以為,大局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

她不禁苦笑,如今看來,她或許是最無力的那一個!可是她怎麽甘心認輸!

“娘娘、娘娘——”忽然,一陣熟悉的女聲打斷了她的沉思,賀盈不用擡頭也知道是清雅。

聽見清雅的聲音,賀盈失意的情緒連忙收了起來……她不能讓人看出破綻來!即使是清雅也不行,她仍然有自己的尊嚴和驕傲!雖然她也覺得,這些已經搖搖欲墜……

“何事?”

“娘娘。”清雅小心翼翼的觀察着賀盈的臉色,低聲道“奴婢去打探過了,皇上都已經過了晚膳的時辰,仍是一個人在禦書房,沒有去後宮,也沒用晚膳,只留了德全伺候。”

“哦?”賀盈勾了勾唇角,只是臉上并無一絲笑意“那又如何?”

“娘娘,您想啊。皇上之所以會這樣,還是心中念着和您的舊情呢。”清雅露出了一絲急切的表情,道“皇上為此傷神,不願意見人,這不正是心中仍然記挂着皇後您的證明麽!”

“聽說蓬萊殿的那位讓人去請了幾次,皇上都沒有過去,這可是之前從未有過的!”

賀盈聽了,心中忽然一動。她心中忽然升騰起一絲欣喜,她同樣覺得,李熠這是仍舊念着二十多年的夫妻情分——這是不是說,一切都還有轉機?

如果不用親手害死自己的兒子,是最好不過的……只要李熠能回轉過來,一個林哲算是什麽東西!

見賀盈動了心思,清雅又繼續勸道“您若是趁機去給皇上送些湯水,說幾句軟話,沒準兒皇上就能回轉過來了,這是多好的事呢!”

這倒是個好主意!

賀盈先前陰郁的情緒一掃而空。什麽林哲、什麽顏妃,她都暫時抛到了腦後,想着要如何修複和李熠的關系。

“清雅,趕緊讓禦膳房準備上,本宮想想,皇上都喜歡吃什麽。”賀盈不自覺的流露出一絲狂喜,她激動的踱來踱去“吉祥如意卷、冰糖百合馬蹄羹、玉田香米粥。吩咐他們趕緊去做!”

“是。”清雅笑着應了,才要走就又被賀盈叫住,“你不用親自去,告訴個大宮女讓她去,你過來給本宮找衣服。”

“是,娘娘。”清雅喜氣洋洋的答應着去了,一時又回來“娘娘,您今日要穿哪一件?”

賀盈抑制住心中的激動,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想。哪件,明黃色的?太鄭重;大紅色的?太鮮豔;绛紫色?太雍容……不行,這些統統不行,她今日要以一個妻子的身份去喚醒李熠作為丈夫的溫情。而不是皇後去見皇上!

對了,就是初見的那一件!才能喚起李熠的回憶罷!

那時她穿的是一件茜紅色月季花妝花褙子……現在雖然不能再穿了,可是她要找一件替代不難!

“清雅,把本宮那件茜紅色鳳袍拿過來!”賀盈整個人都透着一股喜氣,已經很久她都沒有這麽高興過了。

清雅也是笑容滿面,“娘娘,是那件茜紅色金線繡雲紋蜀紗鳳袍麽?”

“恩,快去拿。”

“是。”

清雅帶着兩個宮女已最開的速度開了衣櫃,找出了那件鳳袍。賀盈已經命人将全部的燈都點上,一時間鳳儀殿燈火通明如同白晝!

鳳袍上的金線在等下隐約流露出光華,輝映着兩支華麗鳳釵上懸着的幾顆碩大的東珠。

清雅替賀盈理了妝,不過是略施粉黛,讓她整個人的氣色看起來卻是好了很多。

賀盈站在落地穿衣鏡前,看着裏面那個仿佛年輕了十來歲的人,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娘娘,您真美。”清雅毫不掩飾的真誠贊嘆讓賀盈心情更好,她翹起嘴角,笑道“你個小蹄子,就是會說嘴。”

主仆二人正說着,一個提着食盒的宮女已經進來了“娘娘,已經準備好了。”

“恩。”賀盈應了一聲,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來,命清雅拎着跟在後面“跟本宮走罷。”

“是。”

希望這次能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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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告訴阿弦,就說皇後已經過去了。”

趁着沒人理會,清雅臉上帶笑,唇邊飛快的吐出幾個字,臨走出門前,在一個小宮女前面稍作停頓。

“清雅,還不跟上!”賀盈注意到清雅似乎落後一步,因為心情好,連斥責都是帶着笑。

“奴婢一時絆了下腳,娘娘莫怪。”清雅知道賀盈不是真心惱了,因此也很放松。

“你個小蹄子,這麽毛手毛腳,打翻了食盒小心你的皮肉!”

“奴婢是不敢的!再說,打了奴婢,又是誰能伺候娘娘梳妝呢?”

主仆二人說笑着,帶着幾個引路照亮的供人,一路往禦書房走去。

此時,那個小宮女已經借口去找一個朋友拿花樣子,飛快的跑走了。

分庭抗禮(四)

宮道。

随着離禦書房越來越近,賀盈的心也又一次提了起來。

被夜風吹了一陣,那一瞬間升騰起的熱度漸漸退下,取而代之的是忐忑。

真的像自己想象的一樣麽……

清雅注意到了忽然沉默的賀盈,她走近兩步,一臉關切的低聲問道“娘娘,您怎麽了?”

“無事。”賀盈臉上重新打點起笑容,不能還沒試過就認輸!

清雅知趣的沒有再追問,順着賀盈的意,又說了幾個笑話引得賀盈笑了幾聲,不過聽起來怎麽都有些勉強之意。

禦書房。

李熠拿過一本奏折,還沒看上一行,只聽見德全道“皇上,皇——”

還沒等德全的話說完,李熠不悅的蹙起眉,“朕不是說了不要來打擾朕!”

“皇上,奴才該死!”德全立即跪下。他也不想在這個時候招惹皇上,可是皇後來了他又不敢直接回絕。“皇後娘娘來了,您看——”

賀盈來了?李熠的眉蹙得更緊,她來做什麽?難道是說林哲的事?也好——

李熠在心中冷笑,若是她再不知情識趣,也別怪自己不顧及她二十年來皇後的體面!

“宣——”

********************

賀盈接過清雅手中的精致的紅木雕花食盒,提在手中,随着引路的小太監慢慢的走了進去。

強壓下心中的不安,賀盈從踏入禦書房的第一步起,就垂下眼,表情平和神色淡淡的,不想讓人看出破綻來。

“臣妾給皇上請安。”賀盈手中提着食盒,并未交給任何人,是以行禮有些不便。她不敢擡眼看李熠,她不知道李熠到底會如何對待她……

李熠乍一見賀盈這幅溫順的模樣,心中的不滿稍稍去了些。但也無甚興致見她,只是淡淡的“恩”了一聲。

聽了李熠的話,賀盈不由有些失望。沒有想象中的溫柔相待……或許李熠今日只是單純的心情不好!被清雅那麽一說,她卻想象成了李熠是因為她傷神!

“皇後今日來,所為何事?”賀盈還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冷不丁聽到李熠的話,才恍然回過神來。

她擡眼,看到李熠有些不悅的盯着她,忍不住心中一驚。她失态了!怎麽能擺臉色給皇上看!她這不是自尋死路麽!

而且她今日來的目的,是讓李熠念起舊情……這樣她就不用對自己的兒子下毒手來保住自己的地位了!

“臣妾聽說,皇上晚膳什麽都沒用,心中擔憂。就命禦膳房做了幾樣皇上愛吃的,給皇上送了來。”

李熠臉色稍霁,聲音和緩了些“皇後有心了。”

賀盈暗自松了口氣,自己可不能再勾起李熠心中的火氣……先到這兒,賀盈臉上帶了笑,上前兩步,把食盒放到了一旁的圓桌上。

她并不用德全,又親自一樣樣把食盒中的各色小食端了出來。

“吉祥如意卷、冰糖百合馬蹄羹、玉田香米粥。”賀盈嘴角微翹,神色間似乎有是那個溫柔解意的皇後“皇上多少用些罷!”

賀盈的一席話,雖是尋常,卻又透着一股親切。她不僅僅是作為一個皇後勸皇上進食,更是作為一個妻子在體貼丈夫。

李熠的神色已經舒緩了許多,從他主動的離開禦案就能看出來。

東西倒不是多稀罕,難得是這份心意。這些小食,都是他登基之初到現在都還喜歡的……轉眼間,已經二十年了……

賀盈見李熠看着桌上清清靜靜擺着的碗碟露出回憶的神色,心下稍安。她的目的就是讓李熠想起過去,她才好繼續往下施展。

舊情——她只能讓李熠多想起自己昔日的好處來,對現在的自己多幾分照拂,最好——強大到讓她有能力打壓林哲!

不過賀盈心中也清楚,打壓林哲不是那麽容易做到的。只能先一步步來,姑且看看李熠到底對她還存了幾分心意!

李熠在圓桌旁坐下,賀盈在一旁親自服侍他。

德全在李熠身邊伺候已久,自然看得出皇後這是向皇上示好,想要挽回前些日子一直持續着冷戰帶來的惡劣影響。是以他悄悄的退了出去,只在門外靜靜候着。

“皇上,這粥可還能入口?”賀盈一臉期待的看着李熠,柔和的笑道“臣妾記得皇上曾說香米粥最是清爽,帶着香甜味兒,卻并不膩人。”

“皇後都還記得……”李熠神色複雜的看向賀盈,這些話都是很久前他曾說過。這些年來随着魏貴妃入宮後得寵,又有許多妃嫔,他已經和皇後疏遠了許多。

如今再提起那些舊日的事,也讓他懷念。畢竟賀盈曾經是最懂他心思的人,她總是那麽懂事,知情識趣不給他惹麻煩,把後宮打理得很好……

想到這兒,李熠看向賀盈的目光中帶了幾分溫柔,這讓賀盈心中狂喜。

從李熠的神色中,她看出了李熠已經開始動搖。這些日子來她和李熠積下的怨憤、漸漸交惡的關系,沒準兒今日就能化解了!

是以賀盈更加的曲意逢迎。

賀盈又夾了一個吉祥如意卷放到了李熠跟前,燈下的她言笑晏晏,神态溫婉大方,端得是一副賢良淑德的模樣。

茜紅色的鳳袍……記得初見時,她也是一襲茜紅色的衣裙,那時年輕的面龐帶着羞澀的笑容,而這一過已經是二十年了!

李熠放下了湯匙,只是靜靜的看着賀盈。

并不是沒有過柔情蜜意的日子,只是那些甜蜜被沖淡在時間中。

真是讓人追憶……

李熠拉過賀盈的手,讓她坐在自己身邊。而賀盈适時的垂下頭,卻又小心翼翼的擡眼看李熠,臉上是止不住的欣喜之笑。那樣子好不見憐!

李熠心軟了……一如一次次對林哲心軟,他這次又對原本厭惡的賀盈起了憐惜之心……

“盈盈——”已經有十幾年,他沒有稱呼過她的名字!

賀盈驚喜的擡頭,雙眸中的晶瑩清晰可見。

她算是成功了?

“哲妃娘娘到——”

正在李熠、賀盈二人将要燃起舊情時,忽然德全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德全也很無奈。一面是咄咄逼人的哲妃,一面是蓄意修複關系的皇後,他誰也得罪不起!他這樣一來,無疑是擺明他偏向林哲!

他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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