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全面反擊(二) (3)
給誰看!
“本宮可受不起哲妃娘娘一禮!”賀盈語氣中的怒氣毫不掩飾,漆黑的眸子中飽含怒火。
林霜降只當是聽不出賀盈的怒氣,臉上笑意不減“皇後娘娘待臣妾親厚,臣妾感激不盡!”
賀盈氣結。
這林哲也太會順着杆子往上爬了!她是打定主意要氣死自己麽!
不等賀盈反應,林霜降又笑道“不知三皇子怎麽樣了。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三皇子躲過了魏貴妃惡毒的手段,日後三皇子和您都有享不盡的福氣!”
林霜降的話一句比一句更噎人,只讓賀盈氣極幾乎破功。
李澤的情況宮中盡人皆知,林哲以為自己聽不出她是在奚落自己麽!或許……林哲就是刻意而為之!賀盈怒氣再一次被點燃,只是看着林霜降那張豔光逼人的臉,忽然冷靜了下來。
林哲之所以如此,想來是為了報複自己在魏思陷害她時袖手旁觀。她此刻故意勾起自己的火,保不準就是讓自己發作她,好讓她有理由去崇文帝面前告狀!
而且此時有許多伺候的宮人,不定哪個就成了反叛,站在林哲的一邊。現在李熠正寵着林哲,自然是要回護她!到時候,沒有好果子吃的是自己……
賀盈久居後位,自控力非于常人。只一瞬間,她臉上竟又出現了久違的溫婉平和的笑意。只看的鳳儀殿一衆宮人心驚膽戰,入墜冰窖。
林霜降豈不知賀盈的心思,她仍只作天真爛漫。賀盈不說,她就不提。反正就是以不吃虧為原則,賀盈能耐她何!
“你們先退下,本宮要和哲妃娘娘單獨談談。”賀盈勾起嘴角,又對着林霜降溫言道“妹妹坐。”
清雅送了一口氣,領着一衆宮人飛快的退下,生怕晚了就要遭受池魚之殃。
林霜降則是依言在羅漢床的另一邊坐下,不見絲毫懼色。
“哲妃,你可是對本宮有成見?”賀盈變臉之快令林霜降驚嘆,只見此時她臉上一團淡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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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妾不敢。”林霜降輕巧的把問題又踢了回去。她說了不敢,并沒說沒有。至于有沒有,還是皇後娘娘您自己掂量着辦吧!
賀盈蹙起眉,有些不悅。有了李熠撐腰,林哲就這般的沸反盈天!忽然她看到林霜降攏了攏頭上松動了一縷青絲,舉手投足間流露出的妩媚讓賀盈恨得牙根癢癢。
那時魏思的話沒有錯,這林哲就是個狐貍猸子!只是當初要借她的手除掉魏思,才放任了她。可是那時,林哲明明是一個天真不谙世事的少女模樣……
她竟是看走了眼!忽然她有一種感覺,林哲或許比魏思更為難纏……
就是這幅狐媚樣子,才勾得李熠神魂颠倒罷!
“你每日這幅狐媚輕狂樣子給誰看!還沒有一點後妃的端莊持重!”不自覺的,賀盈竟然把心中想的話說了出來。
哪知林霜降聽了并不生氣,反而嫣然一笑,說出來的話幾乎将賀盈氣得倒仰。
“當然是給皇上看啊!端莊持重臣妾自然學不來,您一個人持重便是了。”
終于賀盈心中長久積壓的怒火被林霜降點燃,她不顧形象的厲聲道“放肆,你這個賤人!”
“娘娘,臣妾勸您還是別白白費力氣。”林霜降恍若未聞,笑容又加深了幾分“這句話傳到皇上那裏可就不好聽了。”
“你膽敢拿皇上來壓本宮!”林霜降的笑在賀盈看來分外刺眼,當初魏思都不敢如此對她!
林霜降笑着搖搖頭,一副天真的做派。“您也太肯動怒了,臣妾是個新進來的,不懂事,您多擔待些方才顯得您一國之母的風範,皇後娘娘您就是如此垂範天下的?”
賀盈氣得說不出話來,情急之下把手邊的茶盞狠狠的摔在朱漆的梅花炕幾上。飛濺的碎片劃傷了林霜降的額頭,緩緩流下幾絲鮮血。
而林霜降絲毫不覺得痛,也不去摸。反而微微一笑,嘴唇阖動。明豔的面容竟有幾分可怖!
“娘娘不要怨臣妾不替您遮掩,實在是您下手太狠。”
賀盈感覺有一絲涼意開始蔓延。
全面反擊(九)
外面伺候的宮人們也聽到了聲音,南歌神色一凜就想要進去,卻被人攔住了。
南歌擡眼一看,是清雅。
“皇後娘娘既是命我們在外面候着,妹妹還是不要沖動才是。”清雅看着南歌的眼睛,神色未變。
聽了清雅的話,南歌猶豫了片刻就停下。雖然她沒有再冒失的往裏沖,只是表情中難免帶了一絲焦急。
清雅總不會害她的……應該是吧?
東暖閣中。
林霜降任由血跡在額上幹涸,看着賀盈複雜的表情,好心情的撣了撣本就十分平整的衣袖,微笑道“娘娘,您還沒有說今日叫了臣妾過來,是為了何事呢?”
這時賀盈才回過神來,本來想要随意尋個由頭發作林霜降的心已經去了大半。她沒有想象中的簡單……今日的事若是林哲有心,足夠讓自己吃不了兜着。賀盈的心思急轉,一時間竟沒有回林霜降的話。
“娘娘,要是無事的話,臣妾就先告退了。”林霜降款款的起身,舉手投足間的妩媚毫不掩飾。見賀盈臉上的惱怒之色,勾唇一笑“您閑來無事不如多把心思放在三皇子身上,畢竟您一生的榮華都在那兒呢。”
清脆的笑聲讓人聽了更是勾火,賀盈強壓下怒火,心中默念着千萬不要如了林哲的意,她才不會那麽傻讓林哲抓住把柄!
“要是三皇子不中用的話……”林霜降湊到了賀盈耳邊,若是有人在也只能看到二人親昵耳語。“您可以在皇上身上多下點功夫,或許皇上念在和您多年夫妻的份兒上,對您多一點憐惜……”
賀盈交握在袖中的雙手因為太過用力已經發白,她絲毫不覺得痛,只是握得更緊了。
她沒有說話,雙唇緊抿。她怕一開口,說出來更難聽的話讓人抓住把柄。她要克制自己,她不能讓林霜降得逞!
見賀盈就像是突然啞巴了一樣,她說出這樣難聽的話,賀盈還是不開口。果然這位後宮之主,沒有那麽簡單。想要激怒她,還真難。
“娘娘。”林霜降決定“發動”最後一擊,賀盈就算不表現出來又能怎樣,她心裏一定堵得慌。能為這位皇後娘娘添點堵,那也是再好不過的一件事。
她唇角帶笑,妖嬈嬌媚“哦,我倒是忘了。俗話說人老珠黃,就是您想以~色~侍君,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罷?”
“臣妾告退。”
林霜降說完,一路嬌笑着自行掀了簾子,施施然走了出去。
外頭等候的清雅南歌等人都第一眼看到了林霜降額上的傷口和血跡。雖然不是很嚴重,但是襯着她白皙的膚色,就顯得有些觸目驚心。
衆人心中一顫,難不成剛才那一下子是沖着哲妃的頭上去的?哲妃到底是做了什麽,惹得皇後動了火?
“南歌,走了。”林霜降扶了南歌的手,斂了笑表情平和,看不出她的情緒。
“是。”南歌應了一聲,來不及再和清雅“交流”,跟在林霜降身旁離開。
剩下清雅目光複雜的看着二人離開的身影,若有所思。只是片刻清雅就轉身,低聲斥道“還都愣着做什麽!不進去伺候着!”說完就先掀了簾子進去。
初時清雅只見賀盈在靜靜的坐着,面無表情。小心翼翼的上前之後才發現小幾上四散的碎片,一下想到了哲妃額上的傷痕是哪裏來的。
賀盈見清雅等人進來,卻是動也不動。但清雅還是輕易的發現了賀盈平靜的表情中壓下的滔天怒火。忽然之間清雅心中有了風雨欲來的不好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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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道。
出了鳳儀殿的大門,南歌急切的問道“娘娘,您額頭上的傷……”
林霜降滿不在乎的擺擺手,露出一個讓南歌安心的微笑“無妨,只是劃傷了一點子,并不疼。”
一路走着,林霜降沒有心情和南歌說話,心中算計着自己的事。
她早該想到的,賀盈沒有可能那麽輕易的就被人牽着走。她浸淫後宮二十多年,怎麽會因為一個寵妃的炫耀就落人口舌?若是她真有那麽容易呗激怒,今日鳳位上的人,就不是她了……
自己有幾斤幾兩,她還是很清楚的。再活了一次又能如何?要論手段陰謀,她又怎麽能比過賀盈。她那拙劣的算計,在賀盈面前完全不夠看。班門弄斧的後果,很可能她要搭上身家性命。
她賭不起。
所以她只能逼得賀盈先動手,這樣她才能有機會一舉将賀盈拉下來。
說的好聽點,就是以靜制動。
說的不好聽……那又如何,只要最後能成事便罷了,她要的是結果,過程如何又怎樣?
主仆二人一路沉默着回到了蓬萊殿,還未到門口,只見門口站着的小太監匆匆迎了上來,低聲道“娘娘,皇上來了。”
林霜降聽了眉頭一蹙,淡淡的“恩”了一聲。心念電轉間,已經打定了主意。
她輕輕了拂過額上的傷口,微微一笑。賀盈,即使忍住了你不出手,我怎麽也得推你一把!
南歌驚異的發現,原本眼神清亮的哲妃已經雙眸含淚,一副楚楚可憐的受了委屈的模樣,通身都流露出柔弱的氣息。
林霜降低着頭匆匆往裏面走,南歌一路小跑的跟在她身後。哲妃要做什麽,她已經猜到了……
“臣妾見過皇上。”林霜降仍然沒有擡起頭,給閑适惬意倚在羅漢床上翻着書卷的李熠行了禮,就站在原地沒動,并不像往日一樣親近。
沒有往日那個帶着迷人氣息的身體靠過來,李熠有些奇怪,放下來手中的書卷,有些詫異的道“哲兒?”
林霜降聽了李熠的話,不但沒有靠近,反而像是受驚一樣後退了兩步。
李熠心中原本兩分的疑惑擴大了十分。這是怎麽了?“哲兒,過來。”
“臣妾、臣妾——”林霜降仍是支吾着不願意動,可她的聲音中已經帶了哭腔。
李熠直接下來,一把把林霜降拉到了自己的身前。見她低着頭,李熠擡起她的臉,第一眼看到的是那雙充滿了霧氣的大眼睛。第二眼才看到了她額上蜿蜒的傷口。
“哲兒,這是怎麽弄的!”李熠心疼的道“還疼不疼?”
“皇上,臣妾不疼。”林霜降眼神間有些躲閃,似乎不願意多說,顧左右而言其他“皇上您才下了朝?”
李熠覺得有異。他沉下臉來,想着方才來時聽宮女說哲妃被皇後叫走了……難不成,對哲兒下手的人竟然是皇後?!
“哲兒,你跟朕說實話,你頭上的傷,是誰弄的!”李熠強忍着怒火道“不必替有些人隐瞞!”
林霜降似乎想要躲開,無奈被李熠緊緊的箍着,動彈不得。在李熠審視的目光下,林霜降瑟縮了一下,才怯生生的道“是臣妾惹皇後娘娘生氣的,是臣妾不好——”
果然是皇後!李熠怒不可遏,她也太大膽了!她膽敢動自己心尖兒上的人!
見李熠的神色不好,林霜降連忙拽了他繡了龍紋的衣角,可憐巴巴的道“皇上,您別生氣。臣妾知錯了。”
越是見到林霜降伏低做小,李熠就越是痛心。他幾乎能想象,自己的哲兒是如何跪在地上瑟瑟發抖被賀盈心狠手辣的發作!
看着李熠的表情,林霜降已經猜到他想的是什麽。她埋在李熠懷中,嘴角勾起一個嘲諷的弧度,無聲的笑了。
“哲兒——”李熠語氣中的心疼溢于言表,而對皇後的憤怒也顯而易見“你哪裏有錯。是朕太縱着皇後了,如今她也敢随意發作朕心上的人!”
“當年朕看她還算知情識趣,才讓她坐了中宮的位置。現在她得意了,就不把朕放在眼中?”
很好,李熠果然沒有讓自己失望。那麽再添一把火如何?
林霜降依偎在李熠的懷中,低聲道“皇上,不是皇後的錯。皇後娘娘一時心情不好也是有的,偏生臣妾去的晚了些。錯在臣妾不在皇後娘娘!”
輕輕巧巧的一句話,就能推脫幹淨她在鳳儀殿所有的挑釁。即使日後李熠和賀盈對質又能如何?她并沒有說謊,她沒有隐瞞去的晚了,即使賀盈搬出來她故意遲了一個時辰,在李熠看來也不過是賀盈善妒的托詞罷了。
無論有沒有錯,先認錯的總是能博得人的同情。
“皇上,您別生氣了好不好?”林霜降伏在李熠的懷中,自顧自的說道“臣妾知道皇上是喜歡臣妾的,這就足夠了。臣妾不想因為這點小事,惹得您和皇後娘娘之間不愉快!”
放低姿态,她就不信李熠真的會不管!
“傻哲兒,你總是這麽善良。”李熠嘆了一口氣,心中已經有了計較。他拂過林霜降的發髻,動作溫柔“你不用擔心,朕定會為你找回公道!”
林霜降從李熠懷中掙紮起來,想要說些什麽,被李熠用眼神止住了。只聽他聲音冷了下來,“即使是皇後,也不能任意欺淩宮妃!”
“看過太醫了嗎?”不過片刻,李熠就換了語調,柔聲道“仔細別落下疤。”
“很淺的一道口子,沒事的……”
她就不相信,在李熠去找了賀盈的麻煩後,賀盈還能無動于衷!
全面反擊(十)
盡管林霜降說了沒事,李熠還是叫來了太醫給她看治。來的人仍然是那位張太醫。
經過上次以後,又加上了明徽許的好處和威脅,想必張太醫應該知道怎麽做才是對的。
替她清理了傷口後,張太醫知情識趣的把她額上的傷口又說嚴重了些。雖然李熠沒有說什麽,只是眸色又深沉了幾分。
用過午膳,李熠借口國事走了,但林霜降篤定,他今日一定會去鳳儀殿。有自己的鋪墊在前,賀盈就是有十張嘴也說不清了!賀盈長袖善舞八面玲珑了這些年,且看這次她如何應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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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烏西沉,暮色四合。
賀盈沉默的坐在榻上,屏退了所有服侍的人,空曠的寝殿中只剩了她一個人。自從李熠離開後,她就維持着這一個姿勢沒有變過。
突如其來的疲憊擊倒了她。她真的累了。
往日争強好勝的心也灰了幾分。
好歹做了二十年的夫妻,她經營後宮這些年,又為李熠生了一個皇子、撫養兩個皇子。即使沒有功勞也該有苦勞。可是換來的竟是李熠冰冷的眼神。
“你好自為之。”
李熠的話字字誅心,末了用這麽一句輕飄飄的話對她最後的警告。
好自為之?難道這些年她做的還不夠!李熠今日來了興致寵幸了這個,明日來了興致寵幸了那個,後宮的平衡還不是她在勉力支撐着!她沒有讓李熠為了後宮的事操心過。
這樣做皇後還不夠麽!李熠冷漠的神情是那麽陌生,讓她如臨冰窖!即使默念無數次她不在乎,心還是無可抑制的疼痛着……
這就是她二十年換來的!李熠為了一個狐媚子和她撕破了臉!就是魏思當年寵冠後宮,也沒如此待遇。當初怎麽就沒有将林哲治了死罪!若是她早死了,哪裏還有這些麻煩!
本來李澤的事已經讓她夠糟心,鳳位早就不是那麽穩當。李熠現在又不支持她……她的日子只能一日艱難似一日。
林哲!
賀盈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剝了,就是這樣也不能解除她心頭的恨!
一日不除去她,自己就一日不得安生!早知道,當日應該幫着魏思治了林哲的死罪,剩下魏思也比林哲好對付。
禍國妖姬!賀盈忽然心中浮現出了這個詞,這可不就是林哲的寫照麽!每日只用那嬌媚妖嬈的模樣勾得李熠沒了魂兒!李熠竟然帶着她去殿試,可不是胡鬧!
等等……
賀盈腦海中閃過一絲靈光。
對她不滿的豈止是後宮,前朝的那些大臣們,想必也看不慣罷。後宮不得幹政是祖宗傳下來的規矩,不止這一件事,自從林哲被封為哲妃後,李熠取消早朝的次數也增多了。
取消早朝多數時候都是留宿蓬萊殿!
這麽一來也就容易了許多,可以從朝臣中下功夫。
而且……賀盈攥緊了手中的一個荷包,裝着給李澤從護國寺祈福的靈符。可是她清楚,澤兒怕是不能好了……
想到李澤,想到自已那個決定,賀盈強忍着的淚水撲簌簌的落下,打濕了荷包。
不到萬不得已,她也不想走那一步。可是她再沒有機會!再讓林哲嚣張下去,遲早林哲會取代了她的位置!那時候,她們母子也是沒有活路可走。
現在澤兒這幅要死不活的樣子,多活一日也是多一日的痛苦!
她從林哲走後,就想到了那個法子。只是她心中對李熠還抱着一絲的幻想,還妄想着李熠會顧念夫妻之情。可全部落空了……
賀盈無聲的落淚,狠狠的閉上了眼。
她要賭這一次,挽回頹勢。哪怕,要付出的是她視若珍寶人的生命……
寧為玉碎!
“娘娘,林婕妤求見。”
林霜降正有一搭沒一搭的看着桌腳下的兩只貓兒打架。聽了宮女的話,神色淡淡的,又信手拈了一顆蜜餞放入口中。待她慢條斯理的吃完,方才慢悠悠的道“讓她進來。”
倒是有幾日沒有見過林芳芳了,自從她被封為婕妤後,想來在羅坤面前也能稍稍擡起頭來,硬氣了不少。林博文已經被點為狀元,接下來該是他們三人的好戲。
她已經想好了戲碼,只等這幾個戲子齊全了,就能開演。
“妾身給哲妃娘娘請安。”林芳芳進來後,規規矩矩的給林霜降行禮,臉上是恭謹的表情。
“免了。”林霜降大大方方的受了她的禮,又道“喜碧,去給林婕妤搬了繡墩來。”
“謝娘娘。”林芳芳坐了,臉上打點起熨帖的笑容,“聽說娘娘受了傷,妾身這裏有一盒從家中帶過來的凝痕膏,雖不是什麽好的,只是妾身的一片心意罷了。”
說完林芳芳果真拿出了一個精致的小盒子。
林霜降命宮女接了,露出一抹微笑“難為你有心。”
“娘娘,妾身想和您說幾句話,您看——”林芳芳欲言又止的環視了一周,顯然是想讓林霜降屏退宮女。
現在林芳芳就是秋後的螞蚱,想來也蹦達不了幾天。林霜降點頭,“你們都退下。”
“娘娘,您不知道,皇上可是去鳳儀殿沖着皇後娘娘狠狠的發了一頓脾氣呢。”林芳芳刻意壓低的聲音中是藏不住的興奮“也沒見過皇後是那樣的被數落過!”
果然李熠過去興師問罪了?一向以老好人姿态出現在李熠面前的賀盈,想必對她恨之入骨了罷!
林芳芳說完,就小心翼翼的觀察着林霜降的反應。雖然她同樣恨賀盈,可是見比她入宮還要晚的林哲受盡恩寵,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而她還要仰林哲的鼻息活着,心中難免酸澀不甘。
“哦?難不成一向賢良淑德的皇後娘娘也和皇上有了龃龉?”林霜降不掩飾她的得意,跟皇後還是直接來陽謀比較痛快。“這可當真是新鮮事兒一件。”
“可不是呢,現在娘娘您才是皇上放在心尖兒上的人,皇後娘娘自然也要靠邊站的。”林芳芳的讨好之意溢于言表,她和林哲是站在同一條戰線。即使她再不甘也知道,只有林哲越受寵,她才能繼續往上爬。
林哲沒有食言,确實給了她幾次機會讓她侍寝。可是她用盡手段,只是抓不住李熠的心。
她只有靠着林哲提攜……這對她是個致命打擊,她卻也無可奈何。
聽了林芳芳的話,林霜降只是一笑,沒有接話。林芳芳的意思她很清楚,林芳芳又是妒恨卻由不得依賴她的這種情緒,真是大快人心。想當初,林芳芳可是一門心思要害死她,不是沒有錯。
“林婕妤今日來,不僅僅是個本宮送藥膏的吧?”
“娘娘,妾身确實有一事相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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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盈執掌後宮這些年,雖說後宮不得幹政,但李熠并不是個強勢的君主,賀盈為了自己的兒子,和朝中大臣也都有聯系。而且還有主動讨好她、獻上家族勢力的宮妃們。
就在兩個月前,自己的地位還是穩如磐石的……
不讓自己再想這些,賀盈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必須要聯合朝中大臣把林哲拉下來!如今朝中算是內憂外困,崇文帝卻專寵一人,為她壞了規矩。雖然此時還無關緊要,可滴水石穿,難免日後不會釀成大錯!
說服大臣們的理由已經很充分,想必朝臣對林哲也會有所不滿。可是要真的這麽做了,成功自然是皆大歡喜。若是不成功……她不僅要承受崇文帝的怒氣還要背負後宮幹政的罪名!
這樣一來,她連皇後的虛名都會保不住,更別提要扳倒林哲!
可她不得不一試……
穎妃的父親是護國将軍,簡妃的父親前兩年也升了禮部尚書,或許可以從她們身上先下手。畢竟她們同位宮妃,李熠專寵林哲想來也不是她們願意看到的。
還有顏妃,宮中還有兒子的只有她了。別看她深居簡出低調行事,也是個有心機的。否則就不能順利把孩子生下來,還養到這麽大。雖然六皇子身體孱弱,但畢竟是唯一的皇位繼承人……
自己已經要盡快下手!一定不能讓林哲有機會懷上皇子!
沒有她的吩咐,宮人們一概不敢進來。鳳儀殿還未點燈,黑皴皴的有些怕人,仿佛随時都能從暗處蹦出一頭兇猛的獸……
賀盈深吸了一口氣,揉了揉酸麻的腿,強撐着站了起來。
她沒有選擇的餘地!
“清雅,進來。”
清雅一直守在門外不敢離開。聽到賀盈的聲音匆忙端着燭臺進去。
“去請簡妃和穎妃過來……”
燭光搖擺着,一應物件都是影影綽綽的。再加上賀盈聲音從未有過的陰冷低沉,清雅聽了一悚。
皇後娘娘,怕是要動手了……
分庭抗禮(一)
哲妃和皇後在後宮已經勢不兩立,呈分庭抗禮之勢!
林哲依仗的不過是李熠一味的寵愛,而皇後依仗的是後宮二十年的手段和威望。
這樣的局面逼得各宮主位開始站隊。簡妃和穎妃是站在皇後這邊的,雖然沒有一宮主位是支持林霜降,可是皇位繼承唯一人選六皇子的生母顏妃,卻是沒有表态。
後宮舊人皆妒恨一朝飛上枝頭的林哲,恨不得将她早日拉下來。又有皇後牽頭,自然是和皇後站到同一陣營。
顏妃卻在這個時候态度暧昧,不表态……是不是就意味着,她是支持林哲的?
她的做法可以理解。畢竟若是她站在皇後一邊,皇後勝了的話,六皇子未必不會養到皇後名下,而她在後宮的地位不會有改變。可是她若站在林哲這一邊,支持此時看起來勢單力薄的林哲,正所謂險中求富貴。
扳倒了皇後,林哲定然不會虧待她。而且林哲應該總不好直接奪了她的兒子……
對于顏妃的态度,衆人心中都有不同的猜測,而宮中也是流言紛紛。顏妃幹脆稱病,閉門謝客,誰也不見。
賀盈見她如此态度雖然生氣,此時卻也不想再去理會。你顏妃想做壁上觀,那好,就等本宮先收拾了林哲再收拾你!
到時候,就借她和林哲勾結之名,剛好把六皇子奪過來!
林霜降對此并不擔憂。後宮高位中剩下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
而林芳芳算是被迫和林哲綁在同一條船上,如果能選擇,林霜降相信,她一定更願意選擇皇後。
各人都在心中将算盤打得噼啪響,選擇了自以為是正确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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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柳巷子。
一頂青色的四擡轎子進了巷子,在一個其貌不揚的三進院子前停下。
落了轎,骨節分明修長的一只手探出了轎子,轎簾掀動,一個身着深藍色素面錦鍛袍子、身量高瘦的人走出了轎子。
他看着眼前的院子,露出了一抹笑容。
院中早有人迎了出來,和氣的給他打了個千兒。“林大老爺來了。”
他點點頭,神色矜貴,并沒有回話。
來人正是林博文。
自從他中了狀元之後,身份地位自然是水漲船高,尊貴了許多。他再不是那個原先出身江南的窮酸書生,搖身一變成了京中的新貴。上至親王下到各個京官,想要結交林博文的人不再少數。
尤其是家中有适齡婚嫁女兒的人家。
林博文随着前來迎接他的小厮一路走到了看起來像是書房的房間,門口等着的人,赫然是江南總督府大管家羅勝!
羅勝已經打點起笑容,上前一步道“總督在書房等着您呢。”
林博文看到他倒是臉上帶了些笑容,只是怎麽看都更像是施舍。林博文不會忘記,就在一年前,這個人是用怎樣輕蔑諷刺的表情看着他,縱容手下的人說出侮辱的污言惡語。
“癞蛤蟆想吃天鵝肉,做你娘的春秋大夢!你怎麽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麽模樣!”
“讀了幾本聖賢書又怎麽樣,還不是窮酸書生一個!”
“林霜降林姑娘進了總督府,就和你沒有半分關系!誰會放着眼前的榮華富貴不享,跑過來和你過窮酸的日子?”
……
形勢比人強。雖然心中發苦,當時他也只能臉上陪着笑,連連稱是。
那些話如同一把把薄而鋒利的刀刃,無時不刻不再淩遲着他的心,淩遲着他的尊嚴!從此功名在他心中地位更重,還好……他如得神助,雖然沒有連中三元,卻是在最後一舉奪魁!
林博文邁步,一副從容悠閑的樣子慢慢走進了書房。
羅勝在他身後笑得仍然輕蔑。
“總督大人。”林博文站定,看着從大理石書案後站起來的羅坤,這聲“大人”怎麽聽都叫得諷刺。
“林賢弟。”羅坤笑容中透着親切,伸手拍了拍林博文的肩膀“賢弟高中,實在可喜可賀。”
對于羅坤這幅熱情的模樣,林博文在心中冷笑。如今見我中了狀元就和我稱兄道弟起來,昔日怎麽不見得對我有半分尊重!
雖然心中這麽想着,但林博文臉上的表情卻是恭敬有禮,“僥幸罷了,承蒙聖上錯愛。”
聽了林博文的“僥幸”二字,羅坤心中一動。他的這句話,倒有些琢磨頭。最近京中也有傳言,說是林博文有強大的靠山才一路如此順利,殿試之時明明同科的蘇越也甚得聖心,最後卻是點了他為狀元。
那近一日的空白時候,不得不讓人多想。還有他殿試當日近乎完美的回答……
不知道這林博文行了什麽大運,竟是一路扶搖直上!明明查過了,和他素日交往的,并沒有什麽高門大族。
畢竟總督府的勢力有限,在京中要想做些什麽還是吃力的。或許可以托煙雨樓查上一查。可是要請動煙雨樓主冷清宵,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上次查出總督府中透露出消息給康親王的人,已經是借了他的力。
不知道再擡出林霜降之名來,還有沒有用……想起林霜降,自從她進了煙雨樓後,就再沒了音訊。也沒有傳出煙雨樓主特別的偏寵哪一個姬妾……
羅坤不由扼腕,這本是他精心準備的替自己鋪平仕途的禮物,可到了冷清宵手中,估計也就淪為了一個普通的姬妾了罷!
若是早知道如此,還不如當日成全了林博文和林霜降……林博文如今也就能拿捏在自己手中!
事到如今,說什麽都晚了……
“林賢弟,坐。”羅坤笑着把林博文讓到了書房臨窗的楠木官帽椅上,分了主賓坐下。“上茶。”
少頃,一個穿着秋香色斜襟比甲的丫鬟端着黑漆連珠茶盤,上面擺着兩個天青色舊窯茶碗。
“請——”羅坤親自端過茶,遞給了林博文。
“羅大人客氣了。”林博文“受寵若驚”,稱謝道。
羅坤揮揮手,羅勝和倒茶的丫鬟一同下去了。誰都沒有理會,那個丫鬟走之前深深的看了林博文一眼。
這一世林博文雖然不認識她,但是在上一世,卻能說得上熟悉或者相看兩厭。這個丫鬟正是原先服侍過林霜降,現在又被羅坤帶進京城的吟風!
羅坤此次進京述職,更存了要最好能入閣的心思。
所以能拉攏林博文是最好,他還更看重林博文背後的勢力。他不相信,林博文真的是靠自己一路拼上來。畢竟考場徇私舞弊的事例比比皆是,科舉更像是一條用錢權鋪出來的路……
想到這裏,羅坤忽然從心中升起一種荒謬的想法:難不成是林霜降求了冷清宵一路扶持了他?
不過羅坤首先自己否定了自己,怎麽可能。林霜降應該沒有那麽大的影響力……是吧?羅坤心中,開始存了疑問。
“不知道霜降在大人府中如何了?”林博文放下茶碗,像是随意閑談“她一向有些左性,還要大人多擔待。”
羅坤幹笑了兩聲,神情間有些尴尬之意。當年林霜降被冷清宵帶走之事,在江南一代不說盡人皆知,也差不多了。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