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首次受挫 …

熟門熟路地在小巷子中穿梭,這條路是我上了兩年班後才在無意中發現的,從家裏到報社,能節約整整十分鐘。

抵到報社時,正好是八點五十九分,我成功趕在最後一刻進了辦公室。

打開電腦,日程安排裏顯示目前手頭沒有正在進行的工作。我長舒一口氣,總算是放下心來,不然要我去回想兩年前做了哪些報道,還真是有點困難。

上網,浏覽器的首頁是我在某個SNS社交網站的主頁。我饒有興致地看着兩年前的自己所發的那些日志和狀态,不時地發笑。

相冊裏的照片,大多是在某些事件的現場,下面有很多人的評論,一派羨慕之聲:“學長好厲害啊!”“阿真,加油,注意身體。”……

日志裏,大都是自己所發表的報道,還有幾篇時評,當時的我,應該對這些東西很自豪吧,可是現在看起來,文章寫得還是嫩了些,尤其是時評,喜歡掉書袋,卻不夠一針見血。

那時的自己,工作了一年還不到,真是年少輕狂啊。

“又有人遲到了?”突然,辦公室前方傳來熟悉的聲音。我趕緊把頁面關掉,擡頭看向前方。

哈,原來兩年前,主任的頭發還是那麽黑的呀,以前壓根沒注意過!

主任掃視了一圈辦公室,目光最後停在我左邊的辦公桌上。我偷偷一瞥,桌子前空蕩蕩的,其主人顯然是遲到了。

“讓他來了以後到我辦公室來。”主任丢下一句話,辦公室裏鴉雀無聲。

“還有”,主任剛走了兩步,又回過身來:“小葉你過來一下,有個新聞交給你做。”

于是在衆人同情眼光的目送下,我跟着看起來心情很不好的主任大人,走進了他的辦公室。

調查一個黑中介,是我今天的主要工作。

我苦思冥想了一番,都沒記起我在兩年前做過這麽一個報道。

難道說,現在我遇到的一切,都已經和前世不一樣了嗎?

沒有時間想太多了,不管任務是做過的還是沒做過的,認真去做便是。我整理好背包,就離開報社前往主任提供的地址。

這個采訪,進行得很不順利。

傍晚五點多,我一個站在公廁的鏡子前,打開水龍頭,冰涼的自來水澆在手上,一陣激靈。

我擡頭看到鏡子裏的自己,臉上挂着慘白的泡沫,眼睛裏死氣沉沉。

身後傳來門打開的吱啦聲,一個中年男子從廁位裏走出來。從鏡子裏,我看見他臉上流露出驚愕的神色。

我趕緊捧了一抔水往臉上潑,重複幾次洗去泡沫後,從口袋裏摸出一張紙巾,抹幹臉上的水,然後提着我的洗面乳轉身走人。

在公共廁所裏看見一個男人用洗面乳洗臉,這位大叔會震驚也并不奇怪,只是我實在是受不了,頂着一臉痰走來走去的感覺。那種曬幹的痰漬所帶來的緊繃感,和散發出的微微腥氣,都讓我覺得自己的臉在一秒一秒地腐爛。

幸好今天在路過便利店時,買了一罐洗面乳放進包裏——這原本是一年後的我才養成的習慣,沒想到今天發揮了大用處。

黑中介的态度自然是不配合,可當我輾轉采訪到幾個受害者時,他們卻紛紛拒絕采訪。好不容易成功約見一個人,當他聽到我要把他受騙的詳細過程寫在稿子裏時,又當場翻了臉。說寧可損失那幾千塊錢,也不要被那個惡中介打擊報複。

我想法設法勸他,他還是不肯答應,一個勁趕我走。到最後他還真惱了,一口濃痰就那樣直接吐在我臉上。

這稿子,自然也是寫不成了。沒有充分的材料,也沒有受害者站出來,若是發稿,很有可能被人家反咬一口,說我是誣陷。

主任聽到我的彙報,大嘆一口氣,簡單說了幾句就挂了電話,語氣聽起來很是失望。

挂了電話,我隐約想起上輩子——我決定把今天之前的日子統稱為上輩子。上輩子的兩年之前,報社裏的确是做過這麽一條黑中介的新聞。

只不過去跑新聞的記者不是我,而是坐我右邊桌子的小陶,一個瘦瘦的女記者。

那天,我好像是遲到了,傍晚時候聽說這個黑中介稿子沒做出來,小陶還被人甩了一個耳光。

這樣看來,還是讓我被啐一口比較劃算啊,至少也算陰錯陽差當了一回護花使者嘛!

兩年,我的心境已經變得太多。

如果是兩年前的我,大概會氣得跳腳吧。一個記者,一個最想幫他的人,到最後卻被受害人視作敵人,臉上還被狠狠地啐了一口。我也許還會和那位受害人大吵一架,列舉出一堆虛幻的理論,試圖去說服他。

可是那又能怎樣呢?那些受害人也不會改變心意,他們有自己的苦衷,我也勉強不來。能做的唯有一聲自嘲,然後去過好我自己的生活。

這個行業就是這樣,三年不到的時間,我已經看得太多,也經歷得太多,就能讓人的心境改變這麽多。

唯有一點不變的,現在的我和兩年前的我都只有一個願望,就是希望每寫一篇揭醜的稿子,都是希望能減少一個社會的污點,能使這個社會變得幹淨一點。

可惜,我虛長了兩歲年紀,今天卻還是沒能完成這個願望。

心裏還是有點失落的,幹脆,一個人去喝點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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