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中毒入院 …
周六,風和日麗的好天氣,原本打算和汪嘉文一起去踏青的,結果現在我只能躺在醫院的病床上,享受小護士不太溫柔的護理。
兩天前的晚上,我正在家裏和汪嘉文一起看球賽,突然就聽到外面傳來一記響聲。當時我還去窗口張望了一下,見沒什麽事兒就繼續坐回去了。沒想到才過幾分鐘,主任電話就來了,說市郊一個化工廠剛剛炸了,今晚值班的都是女同志,所以讓我去跑一趟。
“幹嘛總讓你跑這種新聞啊!上訪啊爆炸啊跳樓啊,搞得你身上都是晦氣!”汪嘉文聽到我又要出門,臉立刻板了起來:“你還不如去當娛記呢,至少能給我弄幾個王菲的簽名。”
“娛記也不太平,”我一邊換衣服一邊說:“你沒看前幾天的新聞啊,那個姓莫的明星,剛從派出所出來就把娛記給打了。”不過也是,這段日子一直跑這種“重大而緊急”的新聞,我記得我上輩子,可沒那麽受領導信任啊。
汪嘉文找出一個口罩交給我:“誰讓你要做這一行,我看還不如去我們健身房做客服來的好呢……你當心點兒啊,趕明兒我去廟裏幫你求個平安符。”
“是,我會小心的,你看,我記者證和錢包都帶了,晚上你別等我了,早些睡啊寶貝。”我向他展示了包裏的東西——自打我那次忘帶記者證被警察誤抓之後,每回我去工作,都得先讓汪嘉文檢查一番,不然他還不讓我出門了!
出租車在化工廠五百米外,就怎麽也不肯往前開了,我只好讷讷下車,一個人步行到出事地點。
一下車,就聞到一股濃郁的臭雞蛋味道,我趕緊帶上汪嘉文給我準備的口罩,在能見度很低的環境下向前走。一片煙霧缭繞之中,我隐約能看到前方的濃烈火光,伴随着一條粗粗的通天濃煙,看來火情還沒有得到控制。
我再往前走了兩三百米,就看到現場已經圍起的警戒線。管理的人看了我的記者證,倒也沒說什麽直接讓我進去了。
采訪的過程,不知該說順利還是不順利,化工廠的人态度都很好,但翻來覆去就是這麽幾句話,事故原因還沒查清楚、廠房裏有多少人還待統計、讓我們等警方的通報……
問了好久也沒問到什麽重要信息,我無奈地準備離開。一走到辦公室外,我就看到角落裏有個八九歲的小孩兒,瘦小的身影站在黑漆漆的陰影裏,顯得格外蕭瑟。
我走過去,小孩退後兩步,退到牆根。
“你別怕,叔叔不是壞人。”我摸摸口袋,掏出兩顆巧克力遞給他:“小朋友,你怎麽會在這裏,這裏很危險的,快回家去吧。”
小孩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很快搶過我手裏的巧克力,然後輕輕說了句:“我爸爸媽媽在裏面。”
用糖誘惑小孩這招,真是百試不爽。我趁機走到他面前,蹲下來平視他:“你爸爸媽媽都在這裏工作嗎?”
小孩怯怯地點頭:“爸爸媽媽今晚都加班。”
我摸摸他的頭:“你今天見過他們嗎?他們有說到工廠裏的事情嗎?”
小孩想了一會兒,說:“吃晚飯的時候,爸爸媽媽都一直咳嗽。”
加班、咳嗽,看來這個工廠對工人不怎麽樣啊……我又問道:“小朋友,你進過工廠嗎?”
小孩這回想了很久,才說話:“很久以前進去過一次,媽媽生病了,我去找爸爸。”
“裏面是怎麽樣的,你能跟叔叔說說嗎?”
小孩皺起眉頭:“很熱,很臭……記不清了。”
問到這裏,我心裏已經有了個大致想法:這裏八成又是個血汗工廠,裏面的安全措施估計從來就沒完善過,工人們一直在危險氣體裏工作,時間一長也就習慣了。所以即使危險氣體濃度變高,也并不會引起注意。一個火星,一個沒滅的煙頭,都可能是爆炸的導火索。
如果是這樣,那麽這小孩真是可憐,他的父母即使沒有在爆炸中受傷,也一定會中毒。以前也發生過這樣的事情,他們很有可能會喪失勞動能力。
不忍再想下去,我看着面前小孩那雙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睛,輕嘆一口氣,摘下口罩給他:“你戴着這個吧,別硬撐,累了就回家去睡覺,相信你爸爸媽媽很快就會回來的。”
小孩盯着我看了一會兒,突然問:“爸爸媽媽是不是很危險?”
我勉力擠出一個笑:“不會的,你看消防員叔叔和警察叔叔都來了,醫生也來了,他們會沒事的。”
他們真的會沒事嗎?我一路走,一路想着。
那些勸慰小孩的話,我自己都不相信。
心裏突然生出一個念頭,原本打算随便混過去的稿子,現在很想好好寫一寫,哪怕只是為了那個孩子。
只可惜,這一回我真真體會到什麽叫做“身體是革命的本錢”。
一回到家,我就覺得頭暈嗓子痛,以為是感冒了,吃了兩片感冒藥後,撐着寫了個簡訊,發給值班的同事,讓她們收到通稿後再修改。
等我要睡覺時,才覺得全身都不對勁,不僅是嗓子痛了,眼睛也痛,眼淚不斷地流出來,連走路都開始趔趄了。
只好把已經睡着的汪嘉文叫醒,讓他送我去醫院。到醫院一檢查,那可真了不得,我竟然是甲醛中毒。
給主任打電話請完病假,我又被汪嘉文念了一通:“書呆子,自己身體不好,還把口罩給別人!你下次再這樣,我直接弄點砒霜了斷你,省得浪費國家醫療資源!”
“我是為了,咳咳,祖國的下一代。”我移開氧氣罩,辯白道。
“手不許賤!”汪嘉文把我的手打開,幫我放好氧氣罩的位置:“你還不睡啊,要不要提供一掌拍暈服務?”
“別,不勞煩您了。”我閉上眼睛,盡管臉上帶着氧氣罩很難受,但全身疲憊的我,還是很快就進入夢鄉。
幸好我的中毒情況并不嚴重,休養了三天就出院了。
出院那天,我輕松地走在前面,後面跟着提着大包小包的汪嘉文。走到醫院門口我才發現,等在着的出租車司機竟然是肖平。看見我,他還很熱情地揮手招呼我。
“怎麽是你?”坐上車,我驚喜地問他。
“是我聯系他的。”汪嘉文坐到我旁邊:“你把寫着人家手機號的發票放在要洗的褲子口袋裏了吧,幸好被我拿出來了。想到反正你出院要叫車,不如讓他賺這錢。”
“那,萬一他又不收錢怎麽辦?”我悄悄問汪嘉文。
“我已經跟他說了,你的車費單位都能報銷,不要白不要。”
= =,汪嘉文同志,如果有這麽一個好單位,請通知我跳槽過去好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