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一則故事 …
最近,我的心情不錯,一是因為我有條線了,雖然是最辛苦又最清貧的地鐵條線,但比上輩子,至少在速度上快了半年;二則是因為任岷沒有再出現,或許是因為我的拒絕,讓他徹底放棄了吧,他可不像是會死纏爛打的人。
晚上,我特意請汪嘉文和肖平一起吃飯,慶祝我有了專屬的條線。汪嘉文一聽我請客吃飯,翹了班過來赴約,還對肖平大講我這人有多一毛不拔……他皮厚,我擰他根本沒反應,只能靠低頭看手機來掩飾自己的尴尬。
好不容易等菜上來,我夾起一大塊牛蛙腿直接塞到汪嘉文嘴裏,汪嘉文一時沒防備,被我抹了一嘴油。他抿了好久吐出一根骨頭,緊接着那芭蕉葉一般大的鐵砂掌直接扇了過來,我往後避得快,不料避開了他的掌,後腦卻在椅背上狠狠磕了一下。
肖平坐在我們對面,看着我倆的慘狀,笑着說:“你們倆的關系還真好。”
“我啥時候和這拖油瓶的關系好了,要不是我收了他的房錢,壓根兒懶得管他。”汪嘉文瞥了我一眼,露出很不屑的表情。
我不想和他在這方面鬥,嘴硬得跟小孩似的,明明很在意,硬要說不對盤的話,沒啥好處。手一勾搭上汪嘉文的肩,盡管有些費力,我還是笑着對肖平說:“我和他,用兩個字形容最貼切——哥倆好。”
酒過三巡,大家的臉上都開始泛紅,聊天的口味也漸漸重起來。肖平挺有意思,給我們講了他開車時遇到的各種趣事,其中還有三流小明星的葷段子,那誰誰表面看起來挺文靜一丫頭,沒想到在出租車上就堂而皇之打電話罵粗口,□官專業術語比誰都熟。汪嘉文也不甘示弱,把他那健身房裏一個女教練怎麽把上富二代的過程說得惟妙惟肖。這倆人你一個段子我一則故事,說得唾沫橫飛,我索性就老老實實做聽衆,一點兒都不覺得無趣。
聽着聽着,手機突然響了一下,來了一條新短信。我拿起來看,好心情頓時散了一半——大學班長發來的消息,說這禮拜六晚上搞個同學聚會。
這同學聚會年年搞,我沒有一次是想去的。現工資、現職位、現福利、現情人……我一個工資微薄的基層單身記者,夾在人群之中,除了聽那些不感興趣的話題,別無可做。
還不如聽肖平和汪嘉文胡扯呢!
剛下定決心不去,班長的電話就來了,她居然千叮咛萬囑咐,讓我一定要去參加同學聚會。
“我又不是什麽重要的人,我去不去沒那麽大關系吧……”我推脫道。
班長姑娘一如既往地強勢:“葉書真,你一定要來的,這次張老師也會來,他最想見的人就是你。”
張老師……我一下子就噎住,只能喏喏地應下來,再不敢提不去的事情。
挂了電話,我的臉色大概不太好看,汪嘉文和肖平都看着我,汪嘉文還用難得地輕聲輕氣問我:“你怎麽了?”
我拉拉嘴角:“同學聚會,煩死了。”
“那就別去啦。”這兩人異口同聲地說,倒又勾得我笑了一聲。
“不行,我大學裏的恩師要見我,我非去不可。”我給自己倒了杯啤酒,一飲而盡後說:“今晚都聽你們講故事,也給你們講個我的故事。我大四的時候,一心想進媒體,結果不知撞了什麽邪,沒有一家報社要我的,電視臺就更別提了,結果到畢業時,我只能匆匆忙忙找了家公司,待遇也不好,只為了保證學院的就業率。”
“那段日子,我都沒笑過,一想到以後不能當記者,我就心灰意冷。我還在博客上寫文章,一會兒憤世嫉俗,說自己成績比誰誰誰好,實習經驗也不差,憑什麽報社要人家不要我;一會兒傷春悲秋,感慨為什麽人的理想總是那麽脆弱……現在想起來,啧啧啧,連我都讨厭那時候的自己。”
“嗯,是挺讨厭的。”汪嘉文插了一句。
我在他手上掐了一把,繼續說:“後來,一晃眼到散夥飯了,我心情不爽,就一個人喝悶酒,喝多了就開始哭,聽人家說,當時院長和老師們還在一桌桌敬酒,忽然就聽到角落裏那桌傳來嚎啕大哭聲。等老師們走過來,我糊裏糊塗抱住一個人的大腿就不放手,一邊哭號着我要當記者,一邊拿那老師的褲腿擦眼淚鼻涕。也虧得那老師心胸寬廣,不但沒計較,還幫我到處聯系,費了不少力氣把我安排到現在的報社裏。你們說,他這回要見我,我能不去嗎?”
肖平一臉感慨:“你們大學生也不容易,辛辛苦苦讀了四年書,想找個誠心如意的工作還那麽難。”
“他還算運氣好的,遇到一個好老師。要不然,在社會上工作幾年,理想也就慢慢磨沒了,錯過了也就真的錯過了。”汪嘉文一邊說,一邊還不忘搶過我手上的酒杯:“臭小子,不許喝了,別又喝多了,我可不高興替你收拾。”
“就算真的沒當上記者,我之後也還是會想辦法的。”我表情很嚴肅地強調道。不過,心裏倒是有一點點心虛,現在看起來,當上記者也未必真是好事,如果我上輩子去企業做了個小員工,肯定不會發生後來的悲劇,也許我還在另一個時間裏好好活着,過着行屍走肉般的平庸日子……
那樣的話,一定會很痛苦吧?相比之下,我現在還能以一個記者的身份生存着,雖然其中還有很多疑點,但這仍是一件最好的事情。
想着想着,我發覺自己對周六的聚會,竟然破天荒地有些期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