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輕松 …
“主任,事情就是這樣的,我當時一方面不忍心,另一方面也有點沖動,我保證,下次不會了。”
頭要低,脖子要縮起來,背要稍微佝一點,眼神要怯懦,我熟練地擺出低眉順眼的樣子,對主任說了不少好話。
主任的臉色終于慢慢緩和下來:“小葉,你一直是個正義感很強的同志,也很有新聞理想,是我們報社裏不可多得的人才。可是這件事情,你不僅要考慮那個小販,也要考慮我們報社,我們和早報是有競争壓力的,而且我上面還有主編和老總。這件事情要是讓主編和老總知道,他們會怎麽想,對你自己以後的這個發展,也是很不利的啊。”
主任說的唾沫橫飛,我不時點頭,畢恭畢敬地看着主任,還不時給他端上杯子。眼看着他把滿滿一杯水喝幹,終于咳了兩聲道:“那就這樣吧,你好好反省反省,我也不讓你寫檢讨了,以後注意了啊。”
“是,我一定好好反省。”我用幅度很大的點頭,來表達自己的态度。果然,主任臉上露出菊花一般的笑容,拍拍我的肩膀,拿着杯子走出會議室。
而我,作為最後一個離開的人,還得繼續留下來,把會議室收拾幹淨。
吃完午飯,跑了個小攤販違規占道的新聞,回到辦公室交了稿子,又注冊了一個新郵箱,給那個出賣我的同行發了封帶病毒的郵件,才算稍微消了心頭之氣。
一到下班時間,我就掐着點準時離開辦公室。今天心情不爽,還是早點回去休息的好。
剛走出報社,我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沖我招手。“肖平?”我跑過去,“你怎麽來了?今天不開車嗎?”
“嗯,今天休息。”他拎起腳邊一個大紙袋遞給我:“我親戚從老家寄來的楊梅,又大又甜,還有兩瓶自釀的楊梅酒,給你和汪嘉文。”
我拎着手裏沉甸甸的一包東西,忍不住朝裏看了一下,果然是深紅飽滿的大個楊梅,還散發着楊梅特有的香氣,真是讓人垂涎三尺。
“楊梅要盡快吃啊,放着容易壞,還有,記得用鹽水洗,不然蟲出不來。”肖平對我關照道。
拿了人家的東西,我有點不好意思,便拉着他一起去我家吃晚飯。反正這些好東西汪嘉文也有份,吃他一餐飯也說得過去。
可惜,我千算萬算沒算到,汪嘉文居然不在家,桌子上留了一張紙條,說他去參加健身會所今晚搞的party了。
“我就說不用了,不用這麽客氣。”肖平摸着後腦勺:“我還是回家去吃吧。”
我連忙攔住他:“你來都來了,既然汪嘉文不在,我們就去外面吃吧,這裏有幾家小飯館不錯的。”
“別,”肖平揮手:“咱倆又不用客套什麽,何必花那個錢,而且指不準這些店裏用地溝油呢。要不這樣吧,看看家裏有些什麽材料,我來做飯好了。”
一邊說着,肖平就一邊走向了廚房。我怔了一會兒才跟上去,只見他已經找出來好幾種材料,有黃瓜、大白菜、鹹肉和冰凍蝦仁。他拿着這些東西,回頭問我:“小葉,我把這些做了,你不介意吧?”
當然不介意,有人給做飯,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我走過去,找出菜刀和砧板,對他說:“肖哥你太客氣了,要用什麽就跟我說,我也聽你使喚,就當在自己家裏。”
十分鐘後,我拿着一包薯片,坐在客廳裏看電視。
事實證明,不管身邊是汪嘉文還是肖平,我的動手能力都不會有絲毫改善。汪嘉文說過,我不進廚房,就是對自己和他人的生命安全負責,這話雖然讀,但我也不得不承認。
大學裏和任岷在一起時,也曾經試着下廚,想要給他驚喜,卻沒有一次成功的。割傷了手燙傷了臂,額頭被爆出的油花濺到,出了大大的水泡……可笑的是那時的我,忍着痛還不忘把廚房收拾成原樣,省吃儉用擠出錢買一模一樣的鍋,不想讓任岷有任何覺察。就連失敗品,我都能忍着那些奇怪的味道吃下,還很認真地相信,把這些都吃光,竈神爺就會被感動,下一次興許就能做出好菜了。
胡思亂想着,就聞到廚房裏開始飄出香味。我的手雖然笨,但鼻子可是很靈的。讓我猜猜,一個清炒蝦仁,一個鹹肉蒸蛋,還有一絲辣味……是手撕包菜!
肖平的動作麻利不輸汪嘉文,過了沒多久,四菜一湯就上桌了。除了我剛才猜的那三道菜,還有一個拌黃瓜和一個紫菜蛋花湯。就着剛焖好的大米飯,我吃了一口蝦仁,呵,鮮嫩又有彈性,手藝不輸汪嘉文!
我一邊大口吃菜,一邊默默慨嘆,為什麽我身邊的男人手藝都這麽好,這不是逼我做米蟲嘛!
一碗飯下肚,胃裏不是那麽空了,我又添了半碗飯,和肖平聊起天來。
“最近生意怎麽樣?”我問肖平。
“嗨,一直就這樣,你賺得再多,給公司交了份子錢後就沒剩多少了。”肖平搖搖頭,說道。
“最近不是說出租行業又要漲價了,真的假的?”
“八成是真的,”肖平嘆了口氣:“其實我們也不希望漲價,漲了價以後,給公司交的錢更多,可一個月賺的也不一定能多多少。人家小青年嫌貴,都改乘地鐵了。”
我給他夾菜:“現在各行各業都不好做啊。”
“可不是,要是光這些事情也就算了,還有些乘客,壞得要命。我開了那麽多年車,也遇到幾個,上車時很禮貌地跟你說,師傅你往哪裏哪裏開,繞到陸家嘴讓我看看風景,結果回去後就打電話投訴你,說你故意繞遠路斬他錢,你有理也說不清楚,不僅要把車費退給他,還要為處理這件事,賠上半天時間。”
“那怎麽辦?”聽多了出租車司機痛宰外地乘客的事情,這樣的事我還是第一次聽說。
“嘿嘿,後來我學乖了,凡是提出要繞路的,都讓他們在發票背面簽字,寫上是他們主動提出要繞遠路看風景的,要不然就不讓他們拿發票。後來,我就再也沒被投訴過。”肖平的臉有些紅:“我不像你們讀書人,腦子活絡,只能想出這個辦法。”
“這個辦法很不錯啊,我還想不出來呢!”我立刻稱贊道。肖平沖我笑笑,然後低頭扒飯。
直到汪嘉文回來,肖平都還沒走,我和他一邊看電視,一邊聊天,也記不清聊了些什麽了,可晚上躺在床上回想時,只覺得很愉快。就像和暌違多年的老朋友聊天,一點都不拘束,不用刻意去想該怎麽措辭,想到什麽就說什麽,想不到就不說,卻也不會冷場。
從上輩子被任岷盯上的那天起,到發現自己回到兩年之前,再到之後的緊張、恐慌和慢慢适應,我有多久沒和汪嘉文之外的人,這樣輕松地聊過天了呢?
嘴裏是楊梅的甜香氣息,驅散了早上那件事帶來的陰郁情緒,我閉上眼睛,勾起嘴角,看來,今夜會是一場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