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雪夜守靈

雖然宮裏有着醫術最好的太醫，也有各種取之不盡的藥材，但是太皇太後的身體始終沒有明顯的好轉，就是那麽不好不壞的拖着，讓康熙和胤礽都十分焦躁，不敢去想那個最糟糕的結果。

四下無人的時候，胤礽更是不止一次問過胤禔，“哥哥你告訴我，烏庫媽媽不會有事吧？”

“不會的，烏庫媽媽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不會丢下你的。”胤禔說着自己都不信的話，十二月二十六，已經不遠了。

反倒是太皇太後本人，情緒十分平靜，她現在清醒的時間不多，大多數時候都是昏睡的，偶爾精神好點，就和康熙、胤礽、胤禔以及前來侍疾的妃嫔說說話，不過太皇太後願意見的人不多，康熙的後宮，也就只有佟皇貴妃、溫僖貴妃以及惠、榮、宜、德四妃能夠見到她的面，還有就是大福晉，太皇太後特意讓她抱着弘昶去過慈寧宮兩次。

說起來，弘昶也是太皇太後見過的唯一一位玄孫了，老人很喜歡他，直說他長得像康熙小時候。

到了年底，太皇太後的病情惡化了，進入十二月後，更是幾度生命垂危，太醫院的太醫，不知道被康熙發作了多少。為了照顧病重的祖母，康熙不顧政務繁忙，晝夜侍疾，他不僅把奏折都搬到了慈寧宮處理，甚至于步行前往天壇祈求上天減自身壽命以延續太皇太後的壽命，胤礽和胤禔見狀，也跟着搬到了慈寧宮的偏殿。

然天命如此，非人力所能逆轉，十二月二十五日，太皇太後忽然覺得身體竟是大好，面色紅潤、精神飽滿。她譴退了守着她的妃嫔、命婦，只留下康熙、胤礽和蘇麻喇姑在身邊，絮絮叨叨地說着一些往事。

同日子時，這位歷經三朝、輔佐兩代帝王的傳奇女子與世長辭，享年七十五歲。

在她臨終之前，究竟和康熙還有胤礽說了什麽，胤禔不得而知，也從來沒有問過。

因為太皇太後的薨逝，康熙二十七年的新年，注定要在慘淡中度過。

太皇太後的去世給了康熙巨大的打擊，他一連數日顆米未進，經常跪在慈寧宮新設的暫安奉殿裏。

看着康熙這樣，胤礽又急又怕，他從來不知道，他看似無所不能的皇父，也會有這樣脆弱、無助的時候。

“太子爺，你去勸勸萬歲爺吧，他都好幾天不吃不喝了……”除了胤礽，其他人也想不到還有什麽人能勸動康熙了。

胤礽點頭應了下來，可他沒有直接去見康熙，而是找到了胤禔，神情忐忑不安。

“哥哥，我們現在該怎麽辦？”很莫名地，胤礽現在有點不敢去見康熙。

“你不是要去見皇阿瑪？”胤禔知道，胤礽現在也很難過，偏偏皇阿瑪專心守制去了，朝上的事情都是胤礽在頂着，遇到實在搞不定的事才去問康熙，要是康熙真的要執意守孝二十七天，胤礽估計也要撐不下去了。

“我是準備去，可是……”胤礽面露猶豫之色，躊躇道：“可我有點怕……”

“你有什麽好怕的？”胤禔失笑，在他的記憶裏，胤礽是不會怕康熙的，至少現在肯定不會。

“我怕皇阿瑪不聽我的勸。”其他人求不動皇上，就來找太子，要是太子也勸不動呢，胤礽很怕。

“你放心，皇阿瑪不是不講理的人，你好好跟他說，他肯定會聽你的。”說起對康熙的了解，不會有人超過胤禔。

盡管在太皇太後的喪儀上，康熙的表現非常任性，按例喪事不逾年，可康熙堅持要為太皇太後做足三七的法事，就是禦史們一再上折子，也改變不了他的打算，但康熙畢竟是康熙，他不會為了太皇太後的死，就對這個國家不管不顧。

在胤禔的記憶裏，前世的這個時候，也是胤礽勸說康熙回去休息的，只是那時，他對他，只有深深的嫉妒。

“要他就是不講理呢。”胤礽覺得，康熙現在的表現，用“任性”來形容是不過分的。

“你就撒嬌吧，皇阿瑪對你肯定沒轍的。”胤禔給他出主意，胤礽不以為然，搖搖頭轉身走了。

夜深人靜，哭靈的人都被康熙趕了回去，孤獨的帝王獨自跪在靈前，背影顯得有些蕭索。

“皇阿瑪……”胤礽端着碗禦膳房剛炖好的燕窩進了暫安奉殿。

“保成，是你啊。”康熙沒有回頭，僅僅是從腳步聲，他就判斷出了來人的身份。

“皇阿瑪，你吃點東西吧。”胤礽走到康熙身邊，輕輕跪了下來。

“你先放着吧，朕現在不餓。”康熙搖頭，沒有進食的打算。

“可是你都三天沒吃東西了……”胤礽急道，每天就這麽跪着，還不吃東西，是個人都受不了啊。

“朕說過了，讓你把東西放下，朕不想吃。”如果那個人不是胤礽，康熙肯定會沖着他吼的。

“皇阿瑪，你別這樣，兒臣害怕……”胤礽扁嘴，聲音不自覺地就帶了點委屈。

“保成，你、哎……”康熙深深嘆了口氣，語氣有些無奈。很多年了，他都沒在胤礽臉上看過這般孩子氣的表情了。

“皇阿瑪，你就稍微用點吧，冷了就不好吃了。”見康熙态度有所松懈，胤礽繼續勸道。

“你把東西端過來吧。”看胤礽大有自己不吃就陪着自己一跪到地的架勢，康熙認輸。

喝完燕窩，康熙開始趕人，讓胤礽回到毓慶宮休息，明天還要接着哭靈呢，不休息好怎麽行。

“皇阿瑪都在這裏，兒臣怎麽可以先回去？”胤礽搖頭，堅持不肯走，執意要陪康熙。

康熙拗不過胤礽，只得讓他留下了，父子二人相對無言，心裏，卻都是暖暖的。

大冬天熬夜的結果就是，胤礽第二天就發燒了，可是哭靈還不能不去，直接昏倒在靈前。

胤禔奉命把胤礽送回毓慶宮，等把他塞到被窩裏躺好，又打發人去傳太醫，順便趁着屋裏沒人訓了胤礽一頓。

“本來是讓你去勸皇阿瑪的，可你倒好，陪着就熬上了……”胤禔喋喋不休地數落着。

其實熬夜也沒什麽，人家康熙還熬了幾天呢，問題是胤礽的身體，他跟康熙沒得比啊。

大約是當年承祜的早逝給了仁孝皇後過大的打擊，她懷着胤礽的時候身體就不是很好，胤礽生下來也是體弱多病的，要不然康熙怎麽會給他取個名字叫“保成”呢，就是怕他養不活。為了把胤礽平安養大，康熙沒少費功夫，好在宮裏要什麽有什麽，幾年調養下來，倒也把胤礽養得活蹦亂跳的，和普通孩子沒啥區別，就是有一點，他體質偏寒，到了冬天很是怕冷，也容易着涼，每次只要發燒，每個三五天是好不了的。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可我就是不想讓皇阿瑪一個人在那裏……”胤礽眼裏，是單純地對康熙的濡慕。

看着此刻的胤礽，再想到康熙四十七年的“一廢太子”，胤禔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這一次，他不會再讓前世的故事重演，想到這裏，胤禔下意識地伸手抱着了胤礽，緊緊摟到懷裏。

過了會兒，何玉柱進來禀報，說是太醫到了，胤禔才趕緊松開了手。

把過脈後，太醫很快開了方子，胤礽遠遠瞟了眼，皺了皺眉，他最讨厭喝藥了。

“你別想着把藥倒掉，我會監督你的。”太醫出去跟宮人說煎藥的注意事項，胤禔壓低聲音“威脅”胤礽。

“你以為我還是五歲啊，我又不傻……”胤礽甩給胤禔一記大白眼，表情很不屑。

倒藥這種事情，他也就小時候做過，問題是身體一直不好就得喝更多的藥，他早就不做這種傻事了。

好在胤礽到底年輕，恢複起來也快，喝了兩幅藥也就好得差不多了。

而胤礽這一病，康熙也不得不重新拾起政事，這人只要一忙起來，就不會有那麽多時間去傷心了。

忙完太皇太後的喪事，康熙二十七年的正月也過得差不多了。

就在正月初九的時候，德妃生下了十四阿哥，給悲傷的宮廷平添了幾分喜悅。

十歲的四阿哥胤禛，早已從宮人的傳言中得知了自己的身世，卻沒了當初胤祚出世時上門探望弟弟的心情。

因為佟皇貴妃的身體，這個時候已經很不好了，尤其是太皇太後的喪事過後，整個人都累得脫了形。

胤祯，聽到康熙給十四阿哥賜下的名字，胤禔不易察覺地皺了皺眉。他的皇阿瑪肯定不會想到，在他駕崩之後，兩個漢語發音相同的名字，竟會成為老四篡改遺诏的罪證，當皇帝當到這個份上，老四也是夠可以的。

因為有了兒子和侄兒玩，胤禔和胤礽現在已經沒有欺負弟弟的閑情逸致了。

倒黴的小弘昶，代替了他所有幸運的小叔叔們，可惜他們沒有一個人感謝他的。

陽春三月，春暖花開，午後溫柔的陽光傾瀉而下，透過窗棂格子照了進來。

毓慶宮內，胤礽興奮地把胤禔抱過來的弘昶放在炕上，用手中的玩偶逗着他爬來爬去。

弘昶現在八個月，遺傳了胤禔良好的身體條件，爬得飛快，可是他每次要爬到的時候，胤礽就會把玩偶拿走。

同樣的事情多來幾次，弘昶不幹了，拱着小屁股趴在炕上，“哇哇”大哭起來。

看着似曾相識的一幕，胤禔的額上布滿黑線，這是不是就是所謂的現世報啊。

看在辛勤日更的份上，霸王們都出來透透氣吧，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