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11)

一心願意,福晉也沒有拆散的道理。”

恩和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她依着靠枕看着窗外:“持觞陪了我那麽久,我實在是想要她嫁個更好的心裏才覺得安穩。”

翎羽笑道:“這就更好了,只要持觞姐姐嫁的開心,不就是最好的,福晉還擔憂什麽?老夫少妻,持觞姐姐可是一大寶貝。”

恩和笑看她:“你年紀還小,不知道這宅子裏的門路,邱先生孫子都有了,娶個持觞進去怎麽讓衆人信服,持觞要生了兒子邱先生的幾個兒子能甘心這麽個小弟弟冒出來分他們的財産?不是說他們就有多壞,這都是人的本性,若嫁進去有的是持觞受苦受累,再說邱先生那麽大年紀了,小妾那麽一大堆,誰知道他能活多久,要是撒手去了,我的持觞怎麽辦?難道整天跟那些小妾對面而坐?”

恩和說的全然在理,翎羽便不知道該怎麽說了,笑着道:“奴婢還是愚笨了些。”

持觞大抵一直沒走遠,聽見恩和說,就從外頭走了進來跪下磕頭:“福晉的愛護之意,奴婢心裏清楚,沒齒難忘,邱先生是給奴婢說過這樣的話,他說要娶奴婢進門,便跟家中兒子分家另過,家中無子姬妾全部遣散,以後新宅之中,只奴婢一人,奴婢什麽都沒有答應,只等着福晉做主,若福晉覺得不好,奴婢也就覺得不好。”

邱先生看來這次是鐵了心的要将持觞娶回去,持觞能說這樣的話,大抵也不是多麽反對,邱先生雖然上了年紀,但還是風度翩翩的樣子,又才學又懂得體貼人,持觞會願意,似乎也說的過去,但恩和就是不忍心,她沉默半天才道:“這事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忙吧。”

持觞應了一聲,慢慢退了下去。

等着胤祚進門,恩和一把就揪住了胤祚的耳朵:“邱先生到是好本事,什麽時候對我的持觞下的手?”

這個事胤祚也知道一點,裝着被恩和擰的很痛的樣子,小心翼翼的坐在了恩和身邊:“這種事情只要人家你情我願就行,有什麽不好的麽?”

恩和放開胤祚的耳朵哼了一聲:“你到說的好,我如今可跟嫁女兒一樣,要是放在你身上,你能願意?”

這麽一說胤祚就無話可說了,變戲法的從自己的袖子裏掏出個小面人:“瞧瞧,瞧瞧,像不像我?”他說着将那面人湊到自己的臉跟前讓恩和看,恩和一看兩人果真像,止不住的就笑了出來,胤祚又掏出來一個:“瞧瞧,這個跟你也像。”他自己也學着恩和樣子笑話恩和。

兩個人一個逗一個越發笑的開懷,桃子立在門外,進來也不是出去也不是,半響才輕咳了一聲:“阿瑪,額娘。”這才讓兩人止住了笑,恩和叫了桃子進來,攬着她坐在身邊:“一天也該出來走走,明兒你阿瑪休沐,帶着你們姐弟兩出去轉轉去,整日的在家也不好。”

桃子依着恩和:“額娘都不去?”

恩和摩挲着她的脊背:“額娘如今肚子裏有個小害人精,到也懶得動,你們去就行。”

桃子這才笑着應了一聲,又跟胤祚和恩和商量明兒去哪好:“.......咱們就去大悲寺吧,給額娘和肚子裏的小妹妹求個平安符,吃頓齋飯,在幫額娘也帶些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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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祚到贊成:“難得我們桃子有想去的地方,自然是按着桃子的意思來。”

又商量着怎麽去,帶着什麽去,恩和給桃子提意見,穿什麽帶什麽好,別人家的阿瑪或許在這件事情上是插不上嘴的,胤祚卻總能給出建設性的意見,往往都是很不錯的提議,一家三口談的很是起興。

諾敏自從跟了八阿哥,越發混的風生水起,費揚古隐退,寶音至今無子,寶音就越發成了可有可無的人物,杜鵑因有長子,又得舒舒覺羅氏的喜歡,隐隐正房太太一般,但上頭有個寶音壓着,她怎麽都覺得不得勁,隔三差五總要去寶音的院子裏抖抖威風才行。

天氣不錯,如玉扶着寶音在外頭曬太陽,見着杜鵑帶着一大群人進來,她渾身都僵硬了起來,一臉谄笑迎了上去:“奶奶怎的來了?”

她委屈求全,不過也是為了杜鵑能高擡貴手,放他們主仆一把,杜鵑輕蔑的看了一眼如玉,有身旁的丫頭推開了如玉将個早準備好的太師椅放在杜鵑身後,杜鵑緩緩的坐了下去,笑看着仿佛已經四十歲了的寶音,越發覺得得意:“有些日子沒見着你呢,你可是比以前老多了,瞧見你這樣,我就覺得高興!”

寶音閉着眼,自始至終都不說話。

杜鵑似乎也不生氣:“我可是把你細細的想了一遍,才覺得你實在是個可憐人,你看,你不是沒有娘家,你額娘不是挺疼你的麽?那麽樣一個人物但凡啃過來為你在這府裏走一遭,你也不至于過的這樣慘吧?你不是還有當六福晉的妹妹麽?聽說人家六福晉又有身孕了,你瞧瞧你,怎麽就是這樣,到現在連個孩子都沒有.......”

杜鵑還在喋喋不休的說着,寶音卻猛的睜開眼站了起來,她為什麽生不出孩子,恩和早告訴她了,是琪琪格給她下了絕育藥,她就說似乎總有什麽事情想不起來,現在才突然記起來了,她終于想明白了,她會過的這麽慘,完全是琪琪格一手造成的!

寶音眼裏的黑暗無邊無際,以至于杜鵑到嘴邊的話都吓的沒說出來,她看着寶音出去,忽的隐隐興奮了起來,或許她的機會來了,她吩咐周圍的人:“她要去哪,就讓她去!”只要寶音沒了,以後她可就是正房奶奶

86真相大白

胤祚帶着兩個孩子去了大悲寺,恩和也無事見天氣還不錯,就回了伯爵府看費揚古,順帶也看看安哥。

費揚古自辭官,必定是沒有以前威風,但他心胸寬廣毫不在意世人所為,好好将養了這麽久,越發的健朗起來,恩和去的時候他正帶着兩個孫子在校場騎馬,神采飛揚,依稀可見戰場上的風姿,聽見恩和過來,朗聲笑道:“還是女兒孝順!”

恩和來了必定是要跟費揚古下棋的,父女兩談笑風生,惬意又讓人羨慕。

琪琪格這幾年越發顯了老态,聽恩和來了也沒有特意去接,恩和也沒有特意來看她,琪琪格總覺得如今的恩和她必須躲的遠遠的,要不然就是她的災難,人越上了年紀,似乎就越沒了鬥志,她窩在鋪了毛皮的躺椅上,眯着眼曬太陽,像所有遲暮的老人一樣,只是顯得凄涼了很多。

聽說寶音來了,她不知道怎麽還泛起了幾絲歡喜,到底還是寶音有些良心,她伸手讓身邊的丫頭将她扶起來,理了理衣裳,才要進去抹些脂粉,便聽到院子外頭有丫頭的輕呼聲,她轉頭看,便見着前所未有陌生的寶音炮仗一樣沖了進來,她的發髻已經散亂,說不出的狼狽,那一雙妩媚清澈的眼此刻渾濁又充滿黑暗的仇恨,仿佛是在四下裏搜尋獵物,她下意識的瑟縮了一下,試探的叫道:“寶音......”

寶音的眼裏好像泛起了狼一樣的光芒,瞪向琪琪格:“我可找見你了!你害死我了!”

這樣猙獰的寶音,只要不傻便都發覺了,寶音已經瘋了!

丫頭們慌張的護着琪琪格,寶音卻像個野獸一樣嘶喊着撲倒了琪琪格的身邊,揪着她的頭發質問:“你為什麽給我下絕育藥?為什麽從小到大什麽都不教導我?讓我像個白癡一樣?我到底在哪裏得罪了你?你到底是不是我額娘?!”

歇斯底裏的寶音誰都靠近不了,琪琪格疼的臉色鐵青,但身體的疼痛怎麽都比不上她內心的震驚和恐懼,寶音到底知道了什麽?她勉強穩住心神,哭着勸寶音:“寶音,我的寶音我是你額娘啊,你到底是怎麽了?”

寶音揪住琪琪格的衣裳猛烈的搖晃,讓琪琪格幾乎吐出來:“你不是我額娘!你不是,你害死我了,我要你償命!”

誰也沒有料到,寶音的身上竟帶着一把刀子,她掏出來一下子就紮到了琪琪格的肚子上,尖銳又猙獰,琪琪格猛的瞪大了眼看着瘋狂的寶音:“孩子,我是你額娘.......”

她越是這樣說,寶音就越瘋狂,将刀子高高舉起,又要紮下去,圍着的丫頭有吓的腿軟的,有要撲上來阻止的,寶音的刀子卻忽的落在了地上,衆人在看才發現是費揚古和恩和聽見動靜趕了過來,費揚古用石頭打落了寶音的刀子,看見琪琪格倒在了血泊裏,費揚古也有些慌亂:“還不快去請太醫,愣着做什麽!”

他吩咐完下人,自己就跪在琪琪格身邊,想幫她止血。

寶音卻還歇斯底裏的往跟前撲:“你為什麽給我下絕育藥?為什麽什麽都不教我,讓我像白癡一樣?我到底是不是你女兒?你到底是不是我額娘?!”

費揚古詫異的看了一眼寶音,又看已經漸漸虛弱起來的琪琪格。

恩和因有身孕也不方便走到跟前,只是聽到寶音這樣說,心還是狠狠的顫了一下,這一次到底能不能弄清楚這一切的緣由?

琪琪格閉上了眼,她似乎能清晰的感覺到生命流逝的聲音,已經快要死了,她還要将這個秘密埋藏多久?

費揚古呵斥:“還不把大格格拉下去,要她在這胡言亂語多久?!”

有健壯的仆婦上來拉扯寶音,琪琪格卻忽的睜開眼笑了起來:“你別為難她,她沒有一句假話,說的都是真的!”

恩和瞪大了眼,費揚古動作的手還是沒有停下來:“不要亂說......”

“不,我沒亂說!我憋了快二十年了,在不說出來,誰能明白我的苦?!”她的情緒越是激動,身上的血就越流的多:“我就是不好好教導她,我就是給她下絕育藥,我就是要她自小就只知道跟恩和作對!”她瘋狂的笑着,卻還是低擋不住生命流逝的虛弱:“憑什麽你們都把我當傻子?!憑什麽?!”

費揚古震驚的看着琪琪格:“寶音可是你的親生女兒,你為什麽......”

“不!她不是!誰說她是我的女兒?!她是那個賤人的,我的女兒早死了!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

費揚古手上的動作終于停了下來:“你到底在胡言亂語什麽?”

琪琪格呵呵的笑着,喉嚨裏似乎有血液在喘動:“你們以為我是傻子?我早就知道了,寶音是那個賤人生的,恩和也是,她們是一母的親姊妹!你們以為騙的了我,想讓我心甘情願的為那個賤人養孩子?哼,想的真好!我就要養的她們姊妹兩從小反目成仇,見面就跟仇人一樣,這樣我就覺得高興!我要那個賤人在地下都不得安寧,一生一世都不得安寧!伊爾木想嫁給諾敏,寶音想一步登天,我就偏偏讓寶音嫁給諾敏,哈哈,伊爾木果真恨寶音,都不用我動手就毀了寶音的這婚事,要不是伊爾木,寶音現在也不至于過的這麽凄涼!”

“夠了!”費揚古呵斥琪琪格。

恩和驚詫的看着琪琪格又看着寶音,覺得頭疼的難受,她揉動着自己太陽穴,來減緩琪琪格所說的這一切帶給她的沖擊,寶音要真是她的親姐姐,那她又該如何自處?

費揚古席地而坐,他轉頭看了看站在不遠處的恩和,又看了看已經安靜下來的寶音,嘆息搖頭,然後又嘲諷的笑:“我不知道你是從哪得來寶音不是你的孩子的消息的,我只想說,寶音确實是你親生女兒,九華當年那個孩子也根本沒有生下來,她只有恩和一個孩子!”

琪琪格掙紮了起來:“你胡說!你別以為我沒有聽見你跟老太太說話,你說我這一胎是死胎,生下來就跟那賤人的孩子換了,還不要臉的說是為了我好!哈哈!可惜這一切都讓我知道了!你這如意算盤打不響!”

費揚古震驚又憐憫的看着琪琪格:“你既然聽,又為什麽不聽完?這話我是跟額娘說過,但我說着是原本的打算,九華即不願意養她生的孩子,那就放在你跟前,但沒料到,孩子生下來你的是好的,她那一胎卻是死胎,根本就沒有換成,寶音是你的女兒!”

琪琪格顫抖着大哭了起來:“我都快要死了,你為什麽還要騙我!”她一面說,一面吐出了一大口血。

她那狼狽的樣子,連恩和忽的都覺得憐憫了起來,按照費揚古的意思,她的親生額娘叫九華,而琪琪格算計了幾十年的寶音其實是自己的親生女兒。

事情漸漸清晰了起來,恩和覺得悲哀,寶音卻還是無動于衷。

費揚古緩緩的起了身,面對如今的琪琪格他似乎有再多的話都說不出,太醫被扯的歪歪斜斜的帶了來,下人們手忙腳亂的将昏迷的琪琪格帶進了屋子,春末的院子裏原本還算生機勃勃,只是琪琪格不喜歡花草,只是幾處假山,什麽時候都看上去這樣的凄涼蕭索。

費揚古轉身示意下人将寶音帶下去,事情到了這一步他确實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個女兒,作為阿瑪,他幾乎沒在這個孩子身上費過什麽心思。他又轉頭看緩緩的走向他的恩和,勉強點了點頭,聽見恩和問他:“阿瑪還不打算告訴女兒真相麽?”

費揚古背着手站在屋檐下看天,恩和便不能看見他眼裏的樣子:“我只是覺得對不起九華,我從來都不知道你是這樣被她養大的,或許是九華在天有靈,才保佑你這樣聰慧懂事。”

恩和低頭掩飾住嘴角的嘲諷,若是這樣,她上輩子又如何能死的那樣凄涼無助?

九華,這個日夜煎熬着費揚古靈魂的名字,終究還是被他提了起來:“九華是你的親額娘,阿瑪給你的莊子以前也是你額娘住的地方,只是她生完你就去了,我便将你抱回來放在琪琪格跟前,原本以為你額娘已死,琪琪格又答應的好,一直對你不錯,覺得也應該沒有什麽,誰能料到了,琪琪格恨你額娘恨了一輩子,到頭來,将自己的女兒都搭了進去。”

費揚古似乎還沒有打算将所有的事實說出來,他大抵還在顧及恩和的感受,恩和低聲道:“阿瑪真以為我就什麽都沒懷疑過?原本我跟寶音一起吃過她給的絕育藥,但我因為心有懷疑所以就沒吃,結果我好好的,寶音卻成了如今這樣子,我額娘住的地方為什麽是雲南竹樓的樣子?她不是中土人,是雲南傣族,當年那個赫赫有名的瓦安大王的親生女兒,是不是?”

費揚古震驚的看着恩和,半響,又是疲憊的低嘆:“你既都知道了這麽多,阿瑪也沒有什麽可以隐瞞你的了......

87綠倚

太醫給琪琪格包紮了傷口,留了方子就退了出來,只低聲道:“傷的重了,聽天由命吧......”

恩和站在門口,像幼時那樣,從被微風挑起的門簾下窺探屋裏大人的樣子,廂房裏還傳來寶音嘻嘻哈哈的笑聲,仿佛這一切的風波都跟她無關。

費揚古看了看恩和:“去看看吧.......”

恩和低應的一聲,同費揚古一起進了屋子。

鬧出了這樣大的事情,即便早将跟前的下人打發了,琪琪格跟前還是不可避免的顯得蕭索凄涼了起來,只幾個平時在跟前服侍的人,這女子幾乎将半生的精力都用在了報複另外一個女子的身上,到頭來卻是個天大的笑話,即便能活下去,她大抵也不想活下去。

孰是孰非?誰來斷定?

恩和聽見費揚古低沉的道:“我還是欠了琪琪格.....”

她不大明白費揚古的意思,有丫頭端了熬好的藥上來,恩和看着下人給琪琪格喂了下去,又緩緩退下去,琪琪格迷迷糊糊的醒了過來,她大抵神智已經不太清楚了,拽住了跟前坐着的費揚古的衣襟:“老爺,我沒有為難九華,好衣裳她不穿,好東西她不用,非要這樣作踐自己,老爺怎麽就不信?!”

“我沒有讓人把她推下水,我沒有!你怎麽不信!你怎麽不信!”

琪琪格情緒很不穩定,費揚古只得點了她的穴道,讓她昏睡過去,自己卻怔怔的出神。

連恩和也覺得自己的心忽的複雜了起來,琪琪格斷斷續續的話裏其實一直表述着一個意思,九華就是故意陷害琪琪格的。面對琪琪格這麽一個生命垂危的人,她的話讓人不想相信都難,成年舊事,當初沒有理清,如今又提起來越發雜亂無章。

瓦安是被費揚古打敗的,九華作為親生女兒如何能沒有絲毫仇恨,在加上還有那些寶藏,就越發不能細想九華為什麽要嫁給費揚古,恩和忽的就不想再想下去了,真相在幕布之後,總還有一絲幻想,等到全部揭開,只怕便只有鮮血淋漓的場景。

桃子穿着件粉色的旗袍,俏生生的站在桃花樹下:“哥哥,那枝最好,要那枝!”

五斤只得将袍子又往腰上別了別,又往前爬了幾分,折下了桃子看上的一枝桃花。

有個騎驢的小少年從旁經過,呆呆的看着樹下站的小姑娘,陽春三月,小姑娘的眼比這滿樹的桃花還要漂亮,以至于少年的心裏的樹長了枝桠開了花。

五斤立在樹上朝下面的少年喊:“嗨,你是哪個,盯着我妹妹做什麽?”

少年被人道破心事,手忙腳亂的行禮:“在下曾寶,跟師父雲游到此。”忘了自己還在驢身上,一下子就跌坐在了地上,逗的桃子和五斤哈哈的笑了起來,孩子們之間的友誼總是這樣,不經意間似乎就能成為極好的朋友。

胤祚也沒料到帶着孩子外出郊游,還會遇上熟人,他看着不遠處的桃樹下笑的歡快的三個孩子,眼眸微微彎起,半響才對眼前穿着一身淺綠色的旗袍的女子說話:“姐姐回來多久?”

綠倚攢眉苦笑:“郡王爺到底還是跟奴婢生疏了。”

胤祚輕笑,看着這個跟幼年時映象相差無幾的女子,一樣的明眸皓齒,倔強中又帶着幾絲甜美,他合上手中的折扇:“姐姐說的什麽話,這幾年在關外吃苦了。”

綠倚抿唇淺笑,修長的手指将腰間的絡子反反複複的盤起:“心快樂就夠了。”

桃子皺眉托着下巴看着跟胤祚說話的綠倚:“那個漂亮姐姐為什麽總跟阿瑪說話?”

曾寶也只是七歲,卻懂事了很多,眼前的場景他似乎極其熟悉,又極其不喜歡:“這個樣子不好。”

五斤似乎忽的意識到了什麽,把手裏的樹枝扔到地上,用腳踩斷:“又不是沒人手了,還能讓別人這個欺負到頭上來了!”

他胡亂的沾了一身的髒東西,又從土裏摳出來幾只蟲子,朝着桃子和曾寶咧嘴一笑:“看着吧,這種人好收拾!”

他立時就成了個不懂事的淘氣小子,一面向胤祚跑一面喊阿瑪,綠倚眼中波光粼粼似乎滿是笑意:“沒想到比郡王爺小的時候還淘氣一些。”

胤祚微微眯眼笑,迎着陽光看着兒子,前一刻還超脫淡然的綠倚在被六歲的五斤抱住之後一下子失了分寸,幾乎尖叫起來,在看到五斤手裏那兩條黑乎乎的蟲子之後,兩眼一翻立時暈了過去。

五斤覺得前所未有的有成就感,別以為小爺不知道這些女的們都是什麽打算,想欺負小爺的額娘,也要看看小爺答應不答應!

桃子在不遠處笑着給五斤豎大拇指,曾寶愁眉苦臉:“桃子,你哥哥把那個女的氣暈過去了,這下子她肯定賴上你們了,這個樣子不好。”

胤祚氣的一腳就踹開了五斤:“不省事的東西,一天淨知道添亂!小範子,還不趕緊的讓人把綠倚扶下去!”

五斤看着急匆匆的胤祚帶着人離開,自己也有些怔怔的,曾寶和桃子從後頭跑了過來,曾寶道:“我們家以前常有這樣的事,這個姨娘把那個姨娘氣暈了,阿瑪就會去被氣暈的姨娘屋子裏,她們肚子裏的花花腸子可多了,咱們想都想不明白!”

五斤憤憤的踢着地上的石子:“你既然懂這麽多,那你說怎麽辦?”

曾寶想了想:“我覺得你就別添亂了,你現在根本不是這些女子的對手。”

五斤看着曾寶,哼了一聲,桃子忙道:“曾寶哥哥說的也對,咱們不如靜觀其變。”

桃子出了個不是主意的主意,但到底是有事可做了,于是三個人忙又跟上了胤祚,沒一會家裏來人,說恩和不大舒服,胤祚也沒心思在繼續等着綠倚醒來,帶着五斤和桃子就要回。

曾寶也只是路過大悲寺,以後或許就再也見不到五斤和桃子了:“等我以後考中了狀元,我就來京城找你們!”

桃子還可憐兮兮的落了淚:“曾寶哥哥別忘了桃子!”

胤祚走了片刻,綠倚便悠悠的醒了過來,她躺在榻上,想起自己剛才的狼狽,那纖細的手指又緊緊的握住了身上的絲被,又一會她又低頭看自己張開的雙手,昏暗的光線下依舊可清晰的看到那雙全無掌紋的手心,凄慘又狼狽.......

恩和沒料到她前腳回來,胤祚後腳就帶着兩個孩子一塊回來,進門就緊張的看她:“說是不舒服?”

恩和催着這幾個去換洗,自己慵懶的依在靠枕上,讓翎羽給她按揉着太陽穴:“到還好,沒什麽大事。”

恩和情緒不大好,一家子人就跟着提不起精神,桃子緊張的小聲問五斤:“額娘是不是知道什麽了,所以不高興?”

六歲的孩子畢竟閱歷有限,這個問題對五斤來說确實有難度,于是他沉思片刻之後,也深沉的道:“別急,靜觀其變。”

桃子悄悄舒了一口氣:“我去給額娘揉腿!”孩子乖巧懂事,恩和的面上才漸漸有了笑意。

夜裏進了空間,恩和給胤祚說了白天的事情,胤祚一直在吸氣,仿佛哪疼一般:“你額娘這命為免也太不好了,算計了這麽久,竟然算計的是親身女兒,而且還被親身女兒傷成這樣......”

算計了一輩子到頭來卻被命運算計,這便是善惡到頭終有報吧......

恩和看着遠處的山水,輕聲問胤祚:“你說,我親額娘,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我前頭還是有個哥哥或者姐姐的,但她都不願養,後來孩子生下來就是死的,你說她是不是當時也并不願意要我?”

胤祚将她攬在懷裏,撫摸着她的脊背:“別總是想這些有的沒的東西,過去的畢竟已經過去了,就是在糾纏那也是過去不是現在,沒有什麽比得上現在更重要,再說我們要操心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這些陳年舊事實在排不上號,陝西要開糧店,掌櫃的人到現在還沒有定下來,你不在後頭督促督促?船員要出海,不知道要備多少藥材,市面上很多根本就沒有,你難道不在空間給調制幾種救命的藥出來?我們還要出海看日出的,那裏天地廣闊無邊,一望無垠,世界很大,我們只看見了很小一部分。”

這遼闊壯麗的景色,又将恩和心中的雄心壯志勾了起來,那些纏綿的兒女情長漸漸隐退,心頭又是一片開闊明朗,她要做的事實在太多了,根本沒有時間和精力在這些舊事上徘徊。

人若站的高看的遠了,才會有寬廣的胸懷。

第二日胤祚帶着恩和還有五斤桃子進宮給德妃請安,德妃将恩和看的像個寶貝疙瘩一般,問這問那,坐看一會又讓好幾個宮女侍候着讓恩和去禦花園走動曬曬太陽:“這樣對孩子好。”

盛情難卻,恩和只得按着德妃的意思來。

才進了禦花園便見着了迎面過來的九福晉,她大抵剛從宜妃的宮中出來,笑着在恩和的肚子上瞅了一眼行禮:“六嫂。”

恩和微微颔首,跟她并不想多言,但九福晉興致卻很好:“我聽說綠倚回來了,昨兒還去了大悲寺,不知道六嫂知道不知道?”

她用侍女團扇輕遮面頰,卻遮不住滿眼的幸災樂禍。

綠倚......

88實情

牛姨娘細細的用棉紗布過了藥渣子,将藥在碗裏盛好,起身端了藥就要出去,花姨娘站在門口笑看着她:“姐姐這是何苦?”

牛姨娘垂眸看着碗裏的藥,隐約還可看見自己的輪廓,穩穩當當的一直端出了小廚房。

花姨娘在牛姨娘身後輕哼了一聲,卻到底不敢太過放肆,牛姨娘怎麽說都還有個兒子傍身,她就只有一個已經快成為昨日黃花的女兒在王府,又一直沒有身孕,她以後靠的上牛姨娘的地方多的是。

費揚古老僧入定一般瞌目坐在琪琪格的床頭,聽見牛姨娘進來,才緩緩的睜開了眼,寵幸牛氏完全只是意外,能有蘇圖這麽個兒子他也沒有料到,他覺得自己幾乎從來都沒有正眼看過牛氏,竟不知道什麽時候起,只有一個模糊的影子的牛氏,也同他一樣老了。

他看着牛姨娘給琪琪格喂藥,仔細又謹慎,絲毫不作僞,他忽的開口道:“太太對你可好?”

牛姨娘手底下頓了頓,片刻又恭順的道:“太太一向大度。”

費揚古喃喃自語:“一向大度又何苦那麽為難九華.......”

牛姨娘抿了抿嘴:“奴婢有些話想跟老爺說說。”

費揚古看着牛姨娘微微颔首。

“老爺總說太太為難九華妹妹,但太太就是太太姨娘就是姨娘,老爺心中寵愛九華妹妹,外頭建了莊子,下面侍候的人比太太還要威風,老爺只想九華妹妹不受委屈,但太太的委屈誰又知道?這所有的錯都因老爺嫡庶不分而起,什麽身份的人就該做什麽樣的事,多了就是癡心妄想。在者九華妹妹跟奴婢們不一樣,她自幼所受教導讓她根本就不覺得男子三妻四妾是對的,老爺覺得對九華妹妹好,可九華妹妹到底是如何想的,老爺可知道?”

費揚古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他只知他九華郁郁而終,卻從不知道九華為何會如此?

牛姨娘似乎也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九華妹妹那麽聰慧,怎麽可能被太太欺侮沒有還手的能耐?老爺是愛的太深,眼都不亮了,明明一整個宅子都被她耍的烏煙瘴氣,留下那麽大一個窟窿,她說走就走了,到現在.......”

琪琪格輕微的j□j聲打斷了兩人的沉思,牛姨娘忙湊到跟前問:“太太......”

琪琪格到底還是熬過了最艱難的時候,緩緩的睜開了眼,老天都要留下她。她微微張開嘴,吃力的喘息了幾聲:“我......”才一個字,便落了淚,九死一生,不知道是她的命太硬,還是老天爺故意在跟她作對。

寶音明顯是瘋癫了,費揚古不想讓她回去受委屈,舒舒覺羅氏派了人接到被費揚古呵斥:“好好的女兒家,去了你們家回來卻成了這個樣子,以後在跟你們慢慢說這事!”

舒舒覺羅氏氣的仰倒,問別人寶音是怎麽出去的,諾敏身邊的小妾立時就指出了杜鵑:“杜鵑這不是想一頭獨大麽,故意放奶奶出去惹事,這下好了,出了這樣的大亂子,費揚古将軍還不知道要怎麽跟咱們家拼命了!”

被杜鵑瞪眼一瞧,到又氣弱了起來。

舒舒覺羅氏氣的扇了杜鵑一巴掌:“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杜鵑這才知道自己闖了禍,縮在地上嘤嘤的哭了起來。

對外也只說是琪琪格舊疾複發,要卧病休養,拒絕一切來客,恩和有孕即便不能常去,也要時不時的打發人來問問情況,琪琪格是緩了過來,卻一直不開口說話。

如玉引着寶音看琪琪格,琪琪格一看見寶音癡傻的樣子,就默默的流淚,她仔仔細細的摩挲着女兒的面頰,仿佛是第一次認真的看這個孩子,她們的眉眼是何其相似,為什麽她就沒有早早的發現,她到底該如何來做,才能彌補這一切?

想到心痛的地方,她覺得幾乎窒息,若是死了該多好,為什麽要她活下來面對這一切。

窗外的融融的陽光一直照進了屋子裏,恩和倚在炕上看着丫頭給肚子裏的孩子做些小衣裳,有一下沒一下的撫摸着自己的肚子,鄒峰從外頭進來:“宮裏的德妃娘娘讓綠倚姑娘來給福晉送新鮮的果子。”

恩和微微掩唇:“請綠倚姑娘進來。”她擡手理了理鬓邊的碎發,随意又自然,鄒峰暗暗舒了一口氣,退到門口示意小丫頭們打起簾子。

綠倚等在小隔間裏,有小丫頭進來上了茶水,又規規矩矩的退下,目不斜視,舉止得體,她有心多說兩句,但她若問丫頭才說,不問丫頭便不說,說多了到顯得自己落了下乘。

一會又有丫頭上來領綠倚向裏走,到是多解釋了幾句:“我們福晉因有身孕,到讓姑娘久等了。”

綠倚笑着稱無事。

過了一道廳門,上了抄手游廊,又轉過個角門便見着滿目的薔薇花開,丫頭在一旁道:“因為福晉喜歡,主子爺特地給福晉種了這麽一園子。”

綠倚輕咬下唇,笑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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