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林堯雲所認識的人,都是飽讀學識之人,甘子越聽他們說話,對此處之事還有時人觀點多有了解,而林堯雲的朋友,也覺得甘子越談吐不俗,有時候說的話還讓人耳目一新。

坐于甘子越旁邊的那位,就道:“以後聚會,子越還要多來才是,與子越交談很愉快。”

這位說話之人,名周祺言,皮膚略黑,體格也粗犷,看起來不像是讀書人,倒像是衙門裏的捕快,但其實人家和林堯雲是同期進士來着。

另一人也道:“是極。”這位也同樣是位極有名的才子。

林堯雲他們提前幾個月就進京趕考,在考試之前就有各種文人聚會辯論,以此打出名氣,而在此期間,便也交了不少合得來的朋友。

不僅是同期科考學子,今日還有兩位京中本地才子,能被林堯雲認可相交的,本身也皆很有才華。

作為京城本地人,那兩位對甘子越略有耳聞,這裏說的是甘子越之前的荒唐事,但耳聞比不上親眼所見。

見了真人之後,他們心中想着的是三人成虎,人言可畏,就算那些事有兩分真,但少年風流肆意,即使有那麽一兩件出格之事,人不輕狂枉少年,一笑而過即可,又有什麽。

當說到科考之事,一位還對甘子越建議道:“子越也可以考一下試試。”

這位知道甘子越家的情況,雖有世家之名,但在沒落的世家其實用處不是那麽大,他叔父雖有官職在身,但畢竟是叔父,據說對甘子越也并不算親厚,貌似子越現在都不是住在家裏的。

甘子越再次聽到科舉之事,他想了想道:“我也沒有背誦過四書五經,字也寫的不算好看,就不知道能不能行。”

剛才建議甘子越科考試試的沉燃道:“這不是還有時間?子越又不用從讀書寫字從頭開始,也不愚笨,不論結果怎麽樣,總可以試一試。”

坐于甘子越側對面的,一位濃眉大眼,叫劉銘的才子則持不同意見:“一輪輪考下來蹉跎人,也不是非要走那一途,靈氣都給磨沒了。”

進士周祺言嘿了一聲道:“你這話說的,說咱們考上來的都沒了靈氣是吧?”

劉銘端起茶杯,以茶代酒讨饒道:“我的錯,我說錯了,可算是讓你拿住了話柄。”

周祺言道:“對,你以後可不能得罪我,若不然我就拿你這話上外面嚷嚷去,讓外面的進士舉子都譴讨你。”

劉銘搖了搖頭:“不得了,害怕。”

兩個人的笑鬧之語讓大家都笑了起來,今兒的聚會也本來就如此輕松歡快。

不過在笑鬧之後,沉燃還是正色道:“身上有個功名在身還是好的,而且鄉試會試中自己考出來的,誰都無話可說,自身正,底氣足,你看,那些功勳權貴之家,不也能考就自己考?”

周祺言也道:“沉燃說的對,咱們又不是不食煙火的,争個功名好立身,朝中文臣九成九皆科舉出身,像紀羽那樣不用科考的,不也就他那麽一個?”

周祺言所說的紀羽,是一個挺有傳奇色彩的人,據說師從某位隐士,家世不顯,後來名聲第一次傳出,是因為所在地縣令和鄉紳同流合污,謀奪百姓手裏的良田土地,當時百姓求到他老師頭上,然後他老師将此事交給了紀羽來處理。

“當時紀羽尚在十一二歲的年紀,但後面做的事,可了不得。到現在彙安縣的百姓都津津樂道,以紀羽為傲,不過彙安縣官府上下,甚至穎陽郡對紀羽這兩個字都聞之色變。”

當年的紀羽沒有直接着手良田土地被奪一事,而是見了縣丞家的兒子一面,又往坊間傳了幾句話,然後就又回到了他老師那裏。

但就是那一面,那幾句話,就攪亂了彙安縣的那潭水,引得縣令和縣丞他們那群利益共同體崩了,開始了互相猜疑攻擊的好一場大戲,都驚到了穎陽郡的郡守。

不僅是縣令縣丞,整個彙安縣都被換了個七七八八,而且縣令在穎陽郡的後臺也被牽扯其中,落得個元氣大傷。

到此,大家都還不曉得這一切事情都是如何發生的,而到此彙安縣的風波也沒算完。

紀羽為村民所托寫了一篇對彙安縣原縣令的狀訴書,這也沒什麽,關鍵是他寫的文采太好,不僅文采好,它還通俗易懂,富有節奏朗朗上口,極易傳播。

那紙狀訴書直至現在在茶樓酒館裏喝茶吃酒的人都還能順口拈來,而在當時由彙安縣向外輻射傳開的極快,這一傳開,又是軒然大波,土地從來都是百姓的命根子,而在這些年,不僅是紀羽老師同鄉人的遭遇這一例,甚至是不止一個彙安縣。

後來整個穎陽郡沸沸揚揚了好幾個月,才終于平息了下來,而在其間倒下去的官員不知凡幾。

才那麽小的一個尚是總角之年的小小少年,就将穎陽郡攪得風風雨雨,他老師似是也覺得紀羽太出風頭,又壓着紀羽隐世而居了三年。

但三年之後,這人吧,有的人就是低調不了,後又有官銀被劫案,士兵撫恤銀貪墨案,紀羽又再次名聲大噪。

甚至在陛下巡視到穎陽郡的時候,都去見了當時未及弱冠之年的紀羽,再後來,紀羽就跟在陛下身邊,正式進入了大家的視野中。

此人足智多謀,人說其走一步能看百步,慧極,在陛下身邊相當于謀士的存在,年紀輕輕就已是讓朝中的老狐貍也萬分忌憚的存在。

甘子越聽着他們感嘆說起紀羽的二三事,縱使是他們這些人中驕子,當談起這個人的時候,也皆有那麽種贊嘆佩服之意。

周祺言道:“不過,據說他老師也是個不得了的,似是先帝潛龍時期的幕僚,陛下與那位幕僚就熟識,并對其很尊敬。”

“紀羽身為他的弟子,先天在陛下那裏就有不同的地位,再加上其本人謀略無雙,陛下對其另眼相待,青眼有加也不足為怪。”

周祺言話音一轉,對聽故事聽的還沒回過神來的甘子越道:“但是呢,紀羽那樣智多近妖,經歷傳奇的也只他一個,咱們這些普通人還是老老實實考學吧。”

甘子越道:“那我試試?就是都要背讀哪些書,我連這些都還不知道,都從何處開始準備?”

林堯雲沖甘子越溫柔一笑:“這有何難?我告訴你,還有,等下你寫字我看看,我給你選下合适你的字帖。”

不僅是林堯雲,在坐的其他幾位人家也都是一步步考上來的,還考到了京城,考成了進士。

他們也各個都很積極,滿腔熱情,接下來的話題都歪到了興致勃勃給甘子越規劃上了。

狀元郎和進士才子們親自指點,這樣的陣容,甘子越覺得自己若是考不出來個名頭,都對不起他們的一腔熱忱。

但甘子越覺得舉人進士會有不小難度,但一個秀才,他應該還可以的,他記憶力還很不錯的。

此間世人對讀書人尊敬有加,有一個讀書人的名頭在身,即使是個秀才,也能為他增添不少底氣,他在此世猶如浮萍,可他離不開這裏,就總還要為以後多加打算的。

甘子越眼神柔和地看了看旁邊正拿起他書寫的字看的林堯雲,還有周祺言他們,以及不在這裏的賽爾伊,這個世界似乎也不是那麽那麽的糟糕。

林堯雲他們給甘子越列了一張長長的書單,還注釋了要看的重點,要先看哪些,哪些可只作補充,甚至給列出了學習階段,将時間都給分配好了,一個月內要會哪些,兩個月內又要學到哪裏……

林堯雲甚至從家中書房裏抽出了好幾本書來:“這些你先拿去看,不過來京時書沒帶那麽多,這些不全,你還要自己去買。”

“遇到有哪裏不懂的,皆可問我。沒空前來時,書信寫與我,讓人送來,也可。”

甘子越道:“好。”看着笑意溫柔的林堯雲,甘子越已越不能接受眼前友人受到什麽傷害,所以他又啰嗦了一次:“我之前與你所說,你還是要記在心上,不可大意。”

林堯雲嘴角勾勒出一個笑容,不過卻有絲絲無奈,他擡手輕輕在甘子越肩上一拍:“記得了記得了,我又不是女兒家,也不好欺,你就放心吧。”

林堯雲也是不明白甘子越怎麽老這麽擔憂他這個?

林堯雲又對甘子越道:“功課記得做。”

對的,他們還連功課都給甘子越布置了下來呢,甘子越走時抱着好幾本書走的。

唔,貌似每次從林堯雲家裏都帶走東西,而他則都是空手過去的,虧的林堯雲沒有在意過。

那幾張寫了功課的紙上不僅有林堯雲的字跡,還有其他幾位的,也都說了和林堯雲差不多的話,說甘子越但有疑問,這裏有好幾個人呢,當年背過的東西都還沒丢下。

還笑言道:“子越你就放心吧,我們幾個還不能讓你得一個秀才嗎?不對自己有信心,也得對我們有信心才是,你目标放得還太低了。”

幾位被帶出了興致,對甘子越科舉一事興致勃勃地出主意,傳授自己的經驗。

甘子越彎了彎眼,将那幾張紙小心放好,上面的筆跡風格各不同,但皆是一手好書法。

甘子越感念于這幾人的心意,卻沒多想其他。今日他得了這幾人的認可,其實是一半踏入了文人圈子裏。

無論是本屆進士周祺言,還是京城才子沉燃,他們背後都是一大批文人,這幾人才學不俗,在文人圈裏的影響力也不一般。

甘子越沒有深思那些,只是想着他們這麽興致勃勃的,他要不考出個什麽來,都對不起這麽大的才子師資陣營。

今兒出門時可沒想還會多出這一件事,但感覺還不錯。

蕭元揚在自己和自己下棋,蕭丁高興向他彙報:“回來了!”

蕭元揚将棋子扔回棋盒,道:“回來就回來,這點事兒都告訴我做什麽?”

蕭丁摸了摸腦袋,他還以為主子聽到會高興,他又猜錯了,果然他不适合猜測主子的心思。

蕭丁沒有意識到他壓根就沒說誰回來了,但是蕭元揚卻下意識就知道他說的是甘子越。

而且扔了棋子後,他還念叨了一句:“又這麽晚,天天在外面玩的不舍得回。”

想想林堯雲,再想想祁钰,也不知道甘子越這趟出去,過的有多開心。

蕭元揚本來并不想知道那個氣人的跑出去都怎麽開心的,但是蕭乙一回來,就主動過來找他來說,蕭元揚他,咳,倒也沒有打斷。

而當知道榮王祁钰并沒有過去的時候,蕭元揚的坐姿動了動,心情莫名好了一絲,大概是因為那個氣人的沒有見到想見的,他就高興吧。

當聽到甘子越又交了新朋友,這次還是一次就好幾個。

行,一次,兩次,蕭元揚已經開始習慣了。

只是,那些個文人才子,蕭元揚知道,清高的很,等閑人他們都瞧不上,也不知甘子越怎麽就那麽能耐呢?

和別人都能談笑風生,到他這裏就是不把他氣到胸悶不罷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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