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祁衛帝和甘子越幾人在禦花園的亭子裏坐下,還有水果小點心,祁衛帝還有一搭沒一搭的和甘子越說着這禦花園裏的景致,什麽冬日裏的一種黃梅煞是好看,還有到了秋日裏宮裏的園藝官會将各色菊花給組合成很好看的圖案。
“雖然年年圖案有變,但是大同小異。”祁衛帝說起來興趣缺缺,“不過甘小郎君可以入宮來看看,第一次看還能圖個新鮮。”
祁衛帝說是閑聊,就還真是閑聊,六皇子坐不住,然後眼睛就在甘子越和他王叔之間來回打轉,這厮八卦之心還沒死。
六皇子的動作又沒有掩飾,祁衛帝也注意到了,先是眼神警告了六皇子一眼,不過也想起了甘家小郎君和他王弟之間的糾葛。
祁衛帝也沒忍住觀察了起來,不得不說,就六皇子這看熱鬧的性子是有上梁遺傳的。
但是祁衛帝觀察下來,發現甘家小郎君聽他說話聽的津津有味都沒有往他王弟那裏看一眼,嗯,還挺讓祁衛帝大受鼓舞的,他講的肯定很有意思。
祁衛帝又留意他王弟,發現祁钰也一直就沒有看甘子越。
這兩人界限劃的還挺清,祁衛帝想了一下,這麽久他就聽到過兩人之間僅有一句話,也就是在繪輿圖時他王弟自己個兒說的那一句不讨喜,讓甘家小郎君蔫巴下來的話。
這兩人還挺劃清界限的意思。
到了中飯的時間,祁衛帝仍有留意,發現這兩人楚漢分明,那麽久連一眼對視都沒有,也是厲害了,就連吃飯都是坐在相隔最遠的位置上。
至于吃飯的時候,嗯,甘家小郎君仍然沒有看他王弟一眼,吃飯吃的香,這第二次祁衛帝已經習慣了甘家小郎君吃飯香甜的模樣。
甘家小郎君還說這是他第一次吃禦膳,禦膳好吃,這種機會不多,他要珍惜。
祁衛帝笑哈哈地道:“那可要多吃點,你這麽大的小郎君飯量我可知道,就要多吃點,而且你也沒有別人壯實,需要多吃。”
六皇子又想翻白眼,當時可不是讓他們多吃點,又不是喂豬崽,而是讓他們五歲習武,臘月寒冬也不許停。
他們該說說,該笑笑,祁衛帝發現他王弟就貫徹了不言不語,目不斜視,不過他這個王弟這樣也正常,他差不多也就是這麽個人。
終于他王弟看了甘家小郎君一眼,但是祁衛帝懷疑那一眼是因為甘家小郎君戳白玉丸子戳的快準狠,那盤就在他王弟胳膊旁邊的總共十多個的白玉丸子被甘家小郎君一個人給連戳走了三個的緣故。
甘子越自己沒覺得有什麽,那白玉丸子滑不溜秋的,而且離他又不近,他可不能保證穩穩夾起來,誰能夾起來呀?他就沒見別的人吃,甘子越想着大概就是大家都覺得夾不起來,所以怕白玉丸子咕嚕嚕從筷子上滾到桌子上丢人,就幹脆不吃了。
但是禦膳哎,甘子越每樣都想嘗嘗,所以用筷子戳丸子吃總比将白玉丸子弄的滿桌子都是更好吧。
一嘗就不愧是禦膳,好好吃,但是好好吃甘子越也就只吃了三個,就止住了筷子。
因為他用目光悄悄數了,總共十四個丸子,四個人每人能分三個,還剩兩個,雖然其他人都不吃,但是甘子越也意猶未盡地只吃了自己的份兒。
祁衛帝忍住笑意,眼神示意旁邊的內侍将那盤白玉丸子給端到甘小郎君那邊去。
甘子越拿着筷子愣了一瞬,這就很讓人不好意思了,強忍着不好意思向祁衛帝道:“謝陛下,我再吃兩個就好。”
祁衛帝又哈哈大笑:“朕管飯,還能讓你不夠吃?盡管吃。”然後又對旁邊的內侍道:“明天再做一份這個白玉丸,記得給甘小郎君送過去。”
雖然很感謝祁衛帝的心意,但是這、這就太讓人不好意思了,甘子越垂下了腦袋扒飯,這次紅了耳朵。雖然他珍惜享受美食,但是也沒那麽貪吃,他也要面子的。
要面子的甘子越将所有禦膳嘗過一遍之後,吃了個肚兒溜圓,他偷偷摸了下自己的小腹,想癱着,當然在皇宮裏他不會那樣做,但是本來坐的挺直如小青竹一樣的小郎君,那腰背慢慢放松,慢慢放松……
祁衛帝站起來道:“起來吧,陪朕再散散步,消消食。”這頓祁衛帝也吃了個十成飽。
一直沉默寡言的榮王祁钰不知不覺慢慢落在了後面,他看着甘子越的身影,很不明白,怎麽從林堯雲,到蕭元揚,再到陛下,全都對甘子越很友善呢?
一切都開始變的不一樣,他還記得以前甘子越是人人厭煩的存在,而現在,好像也只有他還記得。
祁钰看着前方甘子越和陛下從容談話的背影,其實也并不是完全不明白的,因為揭開那些以前的固有印象,其實這個人和他所以為的很不一樣。
六皇子回頭,看見他王叔正注視着甘子越的背影,一下子宛若抓住了什麽,眼神锃亮,他噌噌兩步到了他王叔旁邊,甚至還想捅捅他王叔的胳膊,一臉八卦樣兒地道:“王叔您是不是又忽然覺得他挺不錯?又後悔了?”
結果挨了他王叔一記殺氣冷視。
祁钰負責将人帶過來的,還是他負責将人送出宮,這次兩人依然是一路無話,而且因為六皇子那句八卦之語,祁钰身上氣息更加如千年寒霜了,來時候與甘子越之間隔的五六步的距離,這次變成了十來步。
出了宮門就看見,過來時候的那輛馬車還停留在遠處,似是感覺到了他們的動靜,馬車中的人從馬車上掀開簾子下來。
蕭元揚打量了一下甘子越,嗯,人好好的,神情也挺不錯,那行,“回吧。”
至于榮王祁钰,自然不會捎帶着他的。回程的馬車裏,不同于來時的三人,就甘子越和蕭元揚兩人,蕭元揚感覺可好多了。
蕭元揚沖甘子越道:“在宮中都是個什麽行程?都做了什麽?怎麽居然那麽久,你還被皇上留下吃了飯?”
但是甘子越的回答讓蕭元揚很不滿意,甘子越只說到了宮裏陪着皇上散步,說話,吃飯,然後沒了,你就不能多幾個字?
蕭元揚道:“你再詳細說說。”
但是甘子越忽然問道:“你就一直都在宮門口?”
蕭元揚渾不在意地嗯了一聲,又催促甘子越:“你再說說在宮裏的事,你沒在皇上面前又胡說八道吧?”
蕭元揚這樣問,要擱平時,甘子越肯定不想搭理他的,但是這次,想了想,還是好脾氣地挑揀一些事情說了,嗯,主要說的是宮裏的花多好看,飯多好吃。
蕭元揚也沒聽到別的信息,蕭元揚本來往甘子越前傾的身體又坐了回去,說了句:“出息。”
甘子越:算了,算了,這次不跟他計較。
甘子越又說了一句:“對了,陛下他說明天要再送我一道白玉丸子。”
蕭元揚:“……”
好家夥,陪皇上吃頓飯,還成了連吃帶拿。
“我們平蘭樓的飯菜不好吃?”
甘子越給了他一個眼神,你這不廢話嗎?你還能好吃過禦廚禦膳?
蕭元揚不說話了,心裏想着,要不,平蘭樓也換兩位廚藝好點的?不然這沒見過世面的,出去也太丢人了,肯定都丢到陛下面前去了。
而到了第二日,蕭元揚才知道,甘子越去了皇宮一趟,他不僅連吃帶拿了,他還領了差事,甘子越告訴蕭元揚他今兒就要去翰林院做事的時候,表情矜持中又透着小得意。
“也不用你許我出門了,我現在自己想出就可以出去。”蕭元揚還敢攔他不成?
蕭元揚目瞪口呆地看着甘子越昂頭挺胸出去,而楚佑那個呆木頭就那麽跟着他家主子,不,咳咳,他才是楚佑的主子,反正連攔也沒有攔一下。
蕭元揚道:“怎麽個回事?”
蕭乙不吭聲,他也不知道呢,皇上跟前的事,并不是他們搜索情報的範圍,但是現在,蕭乙道:“我讓人去打聽打聽?”
既然皇上已經讓甘子越去了翰林院,就也算不得太機密,起碼翰林院那邊可以探一探情報。
一個時辰後,蕭元揚聽着蕭乙的回報,這才知道,好麽,甘子越進了一次宮,又折騰出了事,可不僅僅是帶回一盤白玉丸子。
怎麽就那麽能耐呢?
再說回甘子越,他進了翰林院,按理說負責繪輿圖的畫師應該和甘子越一起有商有量的共同合作,完成重繪隴陽郡河圖的事,但是這位畫師就很冷淡。
他只是将資料往甘子越前面一堆道:“聽說你繪輿圖很有一手,還得了陛下贊賞,你來繪,我們也跟着你學一下。”
甘子越定定看了這位畫師一眼,沒對他的冷眼發表意見,而是道:“哪裏是我的地方?還有繪筆顏料尺子。”
這位畫師表情就不好看,總覺得一拳打了空,而且甘子越還吩咐他做事。
這位畫師臭着臉,将甘子越所說的繪筆顏料尺子都給甘子越拿到了一張大的空桌子上。
甘子越在那張桌子上坐下,翻開資料看了兩眼,然後對這位畫師道:“我現在要看資料。”
畫師木着臉離開。
當林堯雲過來找甘子越的時候,甘子越正看資料看的揉額頭。
“我就聽說你過來了,果然在這。”林堯雲溫潤含笑向甘子越走過來。
冷不丁的冒出來一個甘子越來翰林院,還是皇上吩咐的,一大早大家就已在紛紛打聽這是何方神聖。
而甘子越之前的草包威名還有留傳,且這位所改輿圖還被皇上給誇了,也就怪不得原先的畫師臭着一張臉了。
不過還好有林堯雲和周祺言他們為甘子越說話,向大家普及了一下之前在茗書樓,在藏富于國還是藏富于民的争論中開創新言的正是這位甘子越。
又說甘子越其人絕對是肚中有文墨之人,謠言應止于智者。
雖然這位畫師是重點被普及對象,但他依舊臉很臭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