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林堯雲走到甘子越跟前,往他那堆堆在一起的資料上看了一眼,說道:“怎麽還愁眉苦臉的?就你一個人,韓畫師他人呢?”

甘子越從林堯雲口中才得知原來那位畫師叫韓良引,尤擅丹青,翰林院編纂中的許多配圖,都出自他手。

甘子越将過來之後的事情對林堯雲說了:“感覺他并不願意和我合作,我先把這些資料整理完,做出粗稿來,再去找他。”

林堯雲道:“不用在意他,大約是子越太能幹了,在皇上面前的表現,讓他這位原作者丢了面子。”

甘子越也能了解的,不過還是對林堯雲小聲抱怨道:“我又沒說他畫功不好,我在皇上面前還誇了他畫功的,他生氣的好沒道理。”

看着對他小小抱怨的少年郎,林堯雲知道這是甘子越和他關系好才會這樣,林堯雲笑的溫潤如暖風道:“對,是他氣量小。”

在外面轉了一圈的韓畫師,剛走到附近,就支起耳朵聽到了這番對話,在聽到甘子越說他畫功好,在皇上面前還誇了他畫功的時候,韓畫師繃着的面孔放松了一下,也放慢了腳步。

但是還想再聽兩句的韓畫師接着就聽到甘子越說他生氣的好沒道理,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就又聽到那個林堯雲,玉樹臨風謙謙君子狀元郎林堯雲說他氣量小。

韓畫師這下腳步徹底停住了,氣的胸膛起伏,好你個林堯雲,還有甘家小子。

韓畫師轉身又走了,他等着甘家小子求上他。

甘子越和林堯雲的對話還在繼續,林堯雲對甘子越笑眯眯道:“我的畫功比不上韓畫師,但也不是拿不出手,若是子越還能看得上,不如我來幫你畫畫試試?”

甘子越眼睛一亮,對啊,林堯雲這個狀元郎,不僅詩詞文章厲害,也擅畫的,至于他說沒有韓畫師那麽精通厲害,不管是林堯雲謙虛還是真的,但林堯雲的畫功也已絕對足夠,畫個輿圖也不用畫功頂頂厲害。

甘子越眼睛晶亮地連連點頭:“看得上,太看得上了,真是太好了。”

不過甘子越對林堯雲說道:“還有一事,其實我剛才最苦惱的還要屬這些資料。”

林堯雲問道:“是太亂了嗎?”

甘子越皺眉看着那些資料:“太粗糙了。”

皇上是讓他繪制河道,可這裏有的河道數據只是乘船所測計算出的河道裏程,甘子越是很懷疑這個數據的準确性的。

再則是即使這樣的粗糙數據,也有好些個河段的數據缺漏。

這樣的數據看着可讓甘子越這樣的,認為地圖繪測呈現應盡量遵循精準還原呈現原則的甘子越看着太難受了。

甘子越無奈道:“陛下讓我繪制河圖,說越準确詳盡越好,但是這樣繪出來的,也只能說盡量了。”甘子越說着不太滿意。

林堯雲:“現在也只能這樣了,明天恰好我輪值,我與陛下說說這個情況。”

“可以的嗎?那好。”甘子越還要繼續看資料,林堯雲想了想,拿了畫筆,坐下來,提筆作畫。

先讓甘子越檢查一下他的畫功水平。

咳,也不知林堯雲怎麽想的,明明可以畫個山水魚鳥圖之類,但他畫的卻不是別的,正是對面神情認真翻看資料的甘子越,或許是因為甘子越正坐于他對面,觀察方便?誰也不知道。

陽光西斜,灑在兩人身上,一君子書生溫潤如玉,神色溫柔,一少年郎清雅卓絕,垂眸專注。

中間甘子越發現了林堯雲在畫他,還驚訝了一下:“這畫的是我?”

林堯雲含笑點頭。

這下甘子越都不敢亂動了,坐在那裏越坐越僵,林堯笑着搖搖頭,道:“你自在些,想做什麽随意就好,想畫的樣子,我腦子裏已有。”不用再觀察,腦海裏已經有想畫的畫面。

“哦,這樣嗎?”甘子越放松下來,他還以為要坐在那裏當模特呢,都不敢動。

甘子越又繼續看資料,手中也用筆寫寫劃劃,在計算,在先做個各個河道的統計列表出來。

甘子越并沒有用阿拉伯數字,但是他心算就可以,當林堯雲的畫筆停下的時候,甘子越還在繼續。

林堯雲視線往甘子越繪的表格上看去,看了好大會兒,甘子越才發現他已經停了畫筆:“你畫好了?”

“對。”林堯雲将畫拿給甘子越看,遺憾道:“果然我的畫功還不到家,所繪畫像不及阿越本人十之一二。”

只見畫紙上少年坐于窗邊,正在翻動紙張,眼睫垂下,只窺見一點少年郎澄澈的眼睛,讓人想若是這少年能将視線從那紙張上看過來,窺其那雙眼睛全貌,當是燦若星子的漂亮。

但少年郎專注的神情讓人不忍打擾,讓人看着便也覺心神寧靜平和,認真時的少年郎身上就是有這樣氣質。

和他說笑或如之前的小小抱怨時靈動朝氣,讓人會心一笑,而靜坐專注時,清雅寧和,讓人想偷得浮生半日閑就這麽安靜陪他坐着,心裏面有一種閑适的安谧,也不覺時間流逝。

這樣一個人,一幅畫絕對不足以呈現出來,林堯雲此次才真的覺得自己畫功不足,又或者,并沒有畫師,能真将其全部的鐘靈毓秀給畫出。

甘子越卻沒有感覺到林堯雲對這幅畫的不滿意,他很是驚喜:“呀,這是我?”

甘子越覺得這幅畫畫的好極了,甚至不覺得自己呃,有這麽好看嗎?林堯雲別是給他美化了吧?或許給他加了友情濾鏡?

“你畫的真好。”甘子越看着林堯雲道:“我可以收着嗎?”

林堯雲:“……當然。”林堯雲其實倒是又有點不舍了,雖然這幅畫他自己覺得不滿意,而且他也不是小氣的人,對甘子越更不會小氣,可看着甘子越将畫給收走,就還是莫名的不舍得了。

林堯雲将目光從那幅畫上不舍地收回來,想起來早要說的事:“子越,你算這些東西真快。”

剛才林堯雲觀察出此事,便心生佩服來,在這方面,林堯雲這個狀元郎也是比不上的,不用借助算盤等任何工具,就那麽看了兩眼,便能得出一個數字來,這個速度林堯雲自認他比不上,而且林堯雲看着甘子越得出的數字還皆正确。

甘子越笑了一下:“唔,還可以吧。”

還有另外一事,林堯雲道:“子越,你這個表格很新穎,看起來也很不錯。”

一張紙上就列下來許多許多的信息,還整潔明了,即使林堯雲以前沒見過,也一下能看懂,而且還想到将此種表格用到資料的歸納管理上會帶來多大的便利。

林堯雲想了想,道:“明天我可以借用下這張表格嗎?”

甘子越:?

林堯雲:“我想你現在用的這種表格,也可以在其他地方也用用試試看。”

甘子越點頭:“可以的。”

甘子越繼續計算做表,林堯雲也沒有走,繼續坐在旁邊拿本書陪着。甘子越畢竟第一次過來翰林院嘛,對這裏一點都不熟悉,他陪着也放心些。

甘子越忙起來就有點停不下來,還點了會兒燈,一直忙到那時候才收手要離開,夏日天黑的晚,這個時候已經不早了。

他和林堯雲一起往外走,發現翰林院門口馬車邊等着他的不是楚佑,而是蕭元揚。

蕭元揚看到甘子越便是不滿道:“等你好久了,別人都回去了,你怎麽才出來?”

然後這才注意到林堯雲,兩個人對視之間,隐隐就有敵意閃現,即使溫潤的林堯雲表現的并不明顯。

看着甘子越和蕭元揚一起乘馬車離開,林堯雲眼神變得凝重,子越的那份表格他要發揮出最大的作用才行,子越的才華光彩不應該被泥塵給封住。

林堯雲忽然對以前敬佩的榮王,都開始厭煩,甚至惡心了起來,即使他是國之功臣,軍事才能卓絕。

第二日,甘子越去了翰林院之後,見到了昨天失蹤了一個下午的韓畫師。

那位韓畫師,依然黑着張臉不說話,但是甘子越總感覺他在偷偷看他這邊,往他桌子上瞄,但是當甘子越一擡頭時,就又看到人家正在另一張桌子上認真作畫,甘子越也不知道自己的感覺是不是錯覺。

再說另一邊,今日上午林堯雲侍讀輪值,中間和祁衛帝聊起了甘子越在翰林院的事。

“子越昨天酉時末才回,一直都在計算整理資料,陛下請看這個。”

祁衛帝就看到了林堯雲拿出來的那份數據信息龐大,但又所占紙張不多,看起來幹淨明了的統計表。

祁衛帝看了一會兒,道:“這個甘小郎君還真是時時刻刻給朕驚喜。”

林堯雲能看出來的這份表格的好處和用處,祁衛帝也能看出來,雖然看起來只是一份小小表格而已,但是卻可以應用在諸多地方。

見祁衛帝有意識到其中的價值,林堯雲心中放松下來,雖然沒從祁衛帝嘴裏聽到對甘子越的獎賞之類,但也無所謂。

物質獎賞才是最廉價的,祁衛帝對子越的重視,一次次印象的加深,對子越這個人才華的賞識,對這個人價值的肯定才是最難得的,比一時之獎賞重要多了。

就是,林堯雲看着祁衛帝手中捏着的表格,道:“陛下,這份表,子越還得用。”

“朕知曉,明日還給他。”

林堯雲也沒忘對祁衛帝說甘子越提到的數據測量不準确和缺失的問題,祁衛帝聽了之後,若有所思,對林堯雲說就先讓甘子越用這份數據來繪制着。

在林堯雲離開之後,祁衛帝還又盯着那份表研究了一會兒,然後繼續處理事務,終于歇下來時,已是中午時分,祁衛帝想起來一事:“紀卿不是又身體不舒服了?讓劉禦醫過去一趟,在用藥上不要吝啬,宮中的那些藥材盡可取用。”

祁衛帝,咳咳,說句不自謙的話,他覺得自己勤政愛民,所以也為上天所佑,在他為帝之後朝中人才輩出。

前有紀羽那樣智者謀士,現有林堯雲正在長成,之後還有甘家小郎君那樣的小幼苗,良才輩出啊。

雖然現在有了林堯雲,未來還會有甘家小郎君,但是祁衛帝也沒有忘掉紀羽,人才皆為他所用,多多益善才好,而且這三人才智皆突出在不同地方,一個都不多的。

只是紀卿別的都好,就有一點,身體不好,經常生病,又奉行謹于言,慎于行,不愛主動為他分憂,為他出力出計的時候不多,讓祁衛帝心中抱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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