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甘子越當真又去找了施逸海一趟,這次不再需要林堯雲引見,施逸海也相當歡迎他。
雖然甘子越對琴音只是知道個皮毛而已,就像是幼兒園小孩在面對院士,但是關于甘子越昨天送的擴音小禮物和對聲音的回音、反射、共鳴等東西,兩人可聊的非常多。
甘子越還又給施逸海帶了兩件之前做的被挑剩下的沒那麽完美的擴音小物件,給施逸海拆着觀察玩兒。
一位年有六旬的儒雅老者,一位尚未及冠的清雅少年郎,兩人甚至後來蹲在了地上,地上還擺了一堆的木塊,刻刀,紙片,玩的挺興致勃勃。
甘子越順勢提到了昨日紀羽所提到的類似音樂廳的構想,果然一提,施逸海就很有興趣。
施逸海馬上就道:“我有一處小莊子,是用來和好友一起玩的,我們可以去那裏折騰,你說的那些聲音反射疊加,共鳴什麽的,我們都可以試試看。”
施老人老心不老,說做就想去做。
甘子越咳了一聲:“您忘了?我有朋友想見您的。”
甘子越這話讓施逸海差點沒吹胡子瞪眼:“你這狡猾的小子。”
不過施逸海氣呼呼了一小陣之後,又沒事了,道:“你對朋友倒上心。”
倒也讓施逸海好奇了起來,這小子的那位朋友若沒個兩把刷子,都對不上這小子的這番心思。
施逸海這邊通好了氣兒,還給他挂了根大蘿蔔,甘子越又去找上蕭元揚。
甘子越不是空着手去的,蕭元揚不是要他誇贊他嗎?他寫好了,加量完成,整整寫了有五大頁紙,有五千字!
寫到後面,什麽玉樹臨風,風流倜傥,天上繁星地上夏花,磐石不湮風華不減,等等亂七八糟,能想到的就全都寫了出來。
能讓蕭元揚看到吐,反正甘子越自己寫着都快要寫到吐了!
唔,沒有,即使那麽不靠譜的詞,蕭元揚都看的美滋滋眉宇間哪裏還有一絲陰郁樣兒,笑意怎麽壓都壓不住,連頭發絲上都冒着喜泡泡。
甘子越耐心等他一字一字都看完,發現他還想從頭至尾再來一遍回味細品,甘子越咳了一聲。
蕭元揚這才擡頭看向甘子越,一雙桃花眼都笑細了,他眼尾一挑,下巴微收,拼命矜持地對甘子越道:“寫的還不錯。”
甘子越哈哈了兩下,“你喜歡就好。”
“那個啥,你,我——,我想和你說個事。”
蕭元揚心情很不錯地道:“什麽事,說吧。”
甘子越張了張嘴,臨到頭竟還難以開口,當蕭元揚再投過來疑問的眼神時,甘子越略艱難地道:“那個,寧町,寧町這幾日需要經常出個門,我來幫他來跟您說一聲。”甘子越妄圖模糊重點。
蕭元揚臉上的高興之色降了30%,他道:“是你要和他一起出去?”
甘子越:“也不是,就明天我和他出去一趟,以後就他自己出去就可以。”
蕭元揚便順嘴問道:“他要幹什麽去?”
甘子越:“……”
蕭元揚:“嗯?”
就很不想回答,甘子越硬着頭皮道:“去拜訪一位老人家。”
蕭元揚:“哪位老人家?”蕭元揚此時已經覺到了甘子越神色有異,他臉色一正,道:“到底怎麽個回事,你說清楚,不要想着糊弄我。”
唉,甘子越心中嘆氣,如吐絲似地一點一點往外吐道:“寧町不是彈琴挺好的麽?我想和他去拜訪施逸海大師。”
蕭元揚一掃之前樂颠颠,此時如審犯人似的犀利:“那為什麽他要出去好幾日?”
甘子越:“……因為要去拜訪好幾次。”
蕭元揚不依不饒:“所以,為什麽施逸海他會對一個無名之輩另眼相待,即使是我,也知道他家的門檻不好登。”
蕭元揚并不笨,他聲音沉沉地道:“還有,我上次找的琴譜,你怎麽處理做什麽用了?”
甘子越坐立不安,甘子越很心虛,他、他也不知道為什麽這兩日心虛的時候這麽多,明明他也沒有要做什麽壞事的。
甘子越在蕭元揚的目光中,以手蓋在腦袋上,“你想敲就敲吧。”
但是蕭元揚不想敲了,他氣都要給氣死了,氣的他轉身就走,一點都不想再看到甘子越。
“哎哎哎,你先別走。”甘子越着急,不能最後一步毀在蕭元揚這裏吧。
蕭元揚一時不察,警惕性很高的情報頭子武功高手蕭元揚竟讓甘子越給拽住了胳膊,這下連他自己都給愣住了。
“你別生氣,若不然,我再給你寫篇文章來誇你,再不行,我給你寫首贊美詩,我還沒寫過詩的。”
蕭元揚的目光一直落在甘子越拽在他胳膊的手上,眼神幾經變幻,神色不明。
“我也沒有騙你,我沒将琴譜給寧町。”
“施逸海大師名氣那麽大,我們與他交好,對平蘭樓也有好處不是?”
“你別生氣了。”
“好,我坦白,以前我經常故意說話氣你,以後我不再,我盡量不再氣你怼你。”
“這次的事,是我不厚道,我跟你道歉。”
“以後榮王是榮王,你是你,以前的事一筆勾銷,我不罵你是榮王狗腿子了,好不好,你別生氣了。”
蕭元揚也不知有沒有聽進去,終于将眼神從甘子越的手上,移到了他的臉上,半晌嗯了一聲。
蕭元揚此時眉眼間神色不顯,甘子越也看不出他是不是還在生氣,見蕭元揚又要走,還是又問了句:“所以,寧町的事?”
不是他故意要惹蕭元揚生氣,故意在火焰還沒滅下去的時候又往上澆油,而是不得不問。
但是蕭元揚這次沒有露出生氣的神色,只是看着甘子越的目光,讓甘子越總覺得哪裏不太對。
何止是甘子越覺得不對,蕭元揚也覺得非常不對,他眸色凝沉往外走,又聽到甘子越在後面道:“你不說話,就是答應了啊?”
蕭元揚掃了眼甘子越的隔壁,眉間陰色重現,還染了暴躁,此時的蕭元揚像找不到線頭的大貓。
蕭元揚直到坐在房間坐了都有半個鐘頭了,俊眉都仍不得舒展。
蕭乙這個當屬下的,就免不了想替主子分憂解難一下,于是問道:“主子,可是哪裏出了纰漏?”
“沒有。”蕭元揚瞥了一眼蕭乙,最終也沒有将自己的心事向蕭乙透漏一點,他又不懂。
“将寧町叫過來。”
蕭元揚閑閑坐于椅中,手中把玩着玉扇,而寧町站于蕭元揚五步之外,微垂着頭,視線落于眼前的地面。
兩人一坐一站,但是坐的那個卻給人以居高臨下之感,蕭元揚打量着寧町,周身氣勢比之前每次都更加鋒芒畢露。
“你挺有本領啊。”
寧町擡起眼:“不知館主所說何意?”
蕭元揚看進這個一直不被他正視的人的眼裏,忽然發現此人對他毫無畏懼之意,竟還隐隐給他一種對峙之感。
“你讓甘子越喜歡上了你?”
寧町一時沒有說話,疏離的眼眸深藏了所有心思,過了會兒,他對蕭元揚道:“這不是館主您交給我的任務嗎?”
竟是默認了。
“甘子越真的喜歡上了你?”蕭元揚的聲音微微拔高。
在蕭元揚陰戾的目光下,寧町仿若未察,直視蕭元揚道:“館主所交任務,寧町慚愧,終有所進展,不負館主所托。”
屋中一時連空氣都稀薄了起來,蕭乙看看他家主子,又看了看面不改色的寧町,将自己隐形在牆壁裏。
壞了,壞了,也許他最初的猜測沒有錯,他再看,依舊是他家主子對甘公子心思不純,只是之前蠢不自知而已。
他家主子現在貌似開了竅,他家主子怕不是得被自己的愚蠢給嘔死?
蕭乙現在一聲都不敢吭,他擔心他家主子若是知道,他最初就看透過主子的心思,卻眼睜睜看着主子犯這麽大的蠢,而沒有提醒,他擔心他被主子給大大遷怒。
他一定得藏好自己事先知道的事,他不知道,他一絲一毫什麽都不知道。
好半晌,蕭元揚咬牙道:“我不信。”
寧町依然沒有表情變化,不過他這次主動問了蕭元揚一個問題:“請問,甘公子之前喜歡的人,可是榮王殿下?”
蕭元揚呵了一聲:“你既知道,何以以為自己能贏得過榮王?”
寧町确信了的确是榮王之後,點了點頭,心中微沉,但面上卻不顯,他看着蕭元揚道:“榮王殿下戰場上戰無不勝,又權勢無雙,但是感情之事比戰場更不可控,也并非權勢地位就能定勝敗,最後誰輸誰贏誰又能說的準呢?”
“館主不正是知道如此,才讓我去争子越的心嗎?”
寧町說話間直視着蕭元揚,在說榮王,但又似有別的深意,反正蕭元揚聽着心中戾氣簡直要控制不住,只覺得寧町此人,讓人心嘔至極。
但是終究此人還是掌控在他手中,再牙尖嘴利,依然是受他掌控的蝼蟻,此次,被嘔到蕭元揚,甚至都不去想榮王祁钰那個麻煩了,而是對寧町說道:“你既然說甘子越喜歡上了你,好,你任務完成了,你向他挑明,之前的一切你都是在騙他。”
寧町疏離的眼眸中也首次出現了針鋒相對的厲色:“館主,您所言何意?”
蕭元揚冷笑道:“心思玲珑剔透,善解人意的平蘭樓第一公子,寧町公子,現在連句話都聽不明白了?”
“我說,讓你向甘子越坦白你騙他之事,之前的一切一切全都是你騙他而已。”
寧町道:“所以,館主你從頭到尾就是為子越設了一個局,故意捉弄傷害子越?”
蕭元揚:“……”
心嘔暴躁之感更甚,過了好一會兒,蕭元揚才勉強平複,對寧町道:“你少給我玩巧言善辯那一套,你本來就是個假的,我讓你對甘子越實話實說而已。”
寧町的手在背後緩緩攥緊,他道:“我只是身不由已,執行命令之人,館主也不願自己在甘公子那裏形象受損吧?”
蕭元揚:“你要向甘子越揭發我?”
寧町道:“寧町不敢,只是寧町與子越無冤無仇,又非無聊之人,并不會無故玩如此玩弄人心的把戲,即使寧町不說,以子越聰慧,也會知寧町背後另有其人。”
“而寧町身家性命皆系于平蘭樓而已,寧町背後之人,也不必言明,甘公子稍一思索便知。”
随着寧町的話,蕭元揚被插了一刀又一刀,蕭乙縮在牆壁角,都想捂眼睛,厲害了,他們平蘭裏藏着人才啊。
蕭元揚:“……”